第47节
  “警察同志,我妈到底是怎么死的,到底是谁害了她?”男人哽咽着开口问道,他是受害者黄老太的儿子,名叫刘青刚。
  雷立明把调查的结果告诉了他,并让他想一想,平时黄老太有没有和他说起过谁,或者和谁有重大矛盾的。
  刘青刚回忆了一下,说道:“我妈她这个人脾气不好,和周围邻居都有点矛盾,闹得最僵的应该是隔壁501和楼上602的吧。不过这两家也都挺讲理的,他们应该不会杀我妈吧。我们平时电话打的不多,她也没和我们说起过谁。”
  眼见从黄老太儿子这里问不到什么,雷立明又把视线转向跟着他一起来的女人,这是他的老婆,名叫陈红英。陈红英直接摇头,表示对黄老太的事一无所知,关于她的事也不要问自己。
  对她的行为,大家也没办法评价,虽然早就从这些邻居的口中得知黄老太和儿媳妇关系不好,但没想到竟然差到了这种程度。
  这时候,去到其他几家询问具体情况的人也回来了,雷立明翻看了一下笔录的内容,发现里面根本就没有什么重要信息。大部分人今天都在上班,发生案件时,他们都说自己那时候已经离开小区去上班了。
  “打个电话问一下技术科那边,看看监控有没有调出来。”雷立明对郭自乐说道,验证他们有没有说谎是很简单的,比对一下就知道了。
  郭自乐立刻出门,没一会回来报告,说技术科那边已经把单元门上近期的监控录像调出来了,现在正在拷贝,马上就能送过来。
  正说话间,外头又进来一个女人,她和刘青刚一样,只看了一眼地上的受害者,就扑过去哭了起来。她是黄老太的女儿,名叫刘玉玲。
  一般来说,女儿和父母的联系会更多些,等刘玉玲情绪缓和一些后,他们立刻开始询问。
  刘玉玲和母亲的联系确实比较紧密,按她的说法,她其实每隔三四天,都会过来看看母亲,给她买点东西,帮她做一做家务的。上次来是前天,那时候她的母亲表现得很正常,并没有什么异样。
  从她这里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大伙儿其实并不意外。她们没有住在一起,自然也不可能每时每刻都清楚对方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且就黄老太的性格来说,哪怕她着重强调自己和谁闹矛盾的事,她的儿女也不会太放在心上,因为这太正常了。
  兄妹俩到齐后,雷立明让他们商量一下受害者的处理办法。刚刚法医现场鉴定的结果是重物敲击致死,如果他们对鉴定的结果有异议的话,还可以再进一步的检查,只是需要他们签字同意验尸。如果认同的话,那么就可以联系火葬场,先冻在那边,等事情水落石出了,再火化安葬。案子没有告破之前,是不能擅自处理的。
  兄妹俩商量了一下后,表示认同鉴定结果。他们强忍着伤心行动起来,对警方的唯一要求,就是尽快找到凶手,好让他们的母亲入土为安。
  傲风坐在屋子的角落,目睹了整个过程,心里不免有些感慨,黄老太脾气那么差,她的儿女倒是挺讲道理的。
  “头儿,监控视频送来了。咱们是现在开始比对吗?”郭自乐手上拿着一个u盘,里面装着的,就是这些天的监控录像。
  “先把今天的视频打开,看一下那个时间段里,有没有可疑的人出入。”根据法医的鉴定结果,受害者遇害的时间大概是在八点到十点之间。报案人是在十一点四十发现受害者并报案的。她是503的一个阿姨,上班回来看见502门半开着,便好奇地看了一眼,这一眼差点没把她吓死,当时就拨打了110。
  郭自乐一顿操作后,监控时间从这天的凌晨开始播放。因为这是一个老小区,里面住的人大多都是年纪比较大的,所以从凌晨到上午五点之间,都没有人出入单元楼。
  到五点半时,单元门里走出来一个人,手上提着一袋垃圾去丢,监控录像清晰的显示出,这个早起丢垃圾的人,就是黄老太。她的作息时间果然如602的人所说,起得非常早。
  她进去后,又是好长时间都没人进出,一直到上午的七点开始,才陆陆续续有人从里头出来。郭自乐手速很快地把这些出现过的人都截图保存下来,待会打印出来一一辨认,看看到底是哪些住户。
  因为工作时间要求不同,所以从七点开始到八点半,一直都有人从里头出来。根据503阿姨的说法,她上班的时间是九点,所以每天都是八点半出门的,这一点,在监控里也得到了证实。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出门时隔壁502门是关着的。这也就是说,黄老太受害的时间应该是在八点半到十点之间。
  那么,这个时间段内,只要是待在单元里,或者进去过单元门的人,都有犯罪的可能性。
  大家继续往下看,发现监控录像里,八点半之后出门的人很少,几乎都是些年纪比较大的老头老太太挎着篮子出门买菜。一直到警察开始封控现场,监控里都没有哪个陌生面孔进去过,进去的都是早上出门的人。
  雷立明神情变得严肃起来,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凶手应该就是住在本单元的某个人。而且从监控上看,出来的人里也没有看起来很紧张,行踪诡秘的,更没有携带重物出门的,这意味着,凶手有可能并没有离开,凶器也自然留在这里。
  “根据视频提供的信息,分组上门核对信息,把当时不在单元楼里的和在单元楼里的人分开来,然后对当时在单元楼里的人进行重点调查。另外,派几个人在这栋楼前后都仔细检查一遍,看看凶手有没有利用窗户逃走躲避监控的可能性,再看看他有没有试图转移凶器。”
  “是!”刑侦队的警员们立刻分组行动。宋长风和傲风被安排下去检查。他们跟在一个警员身后来到了单元楼下。
  警戒线附近三五成群站了一些人,大概是听到了风声想过来看看情况的。还有人拿出手机拍照录像,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发到网络上去。
  这些自然是不在傲风考虑的范围内,他老老实实跟在宋长风身边,绕着单元楼走了一圈,仔细地闻过地面的每一处,尤其是一些体积较大的石头,傲风闻得更加仔细,谁知道这会不会是砸向黄老太的凶器?傲风在仔细嗅闻时,宋长风也没闲着,他仔细观察每一处的窗台和窗台下的野草,看看有没有攀爬和压伏的痕迹。这栋小区时间久远,来来去去的人都很复杂,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基本每家每户都安装了防盗窗,攀爬下来的可能性并不大。
  仔细检查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功夫还是负了有心人。他们在下面那么久,还是一点线索也没有找到。不过,这至少可以肯定,凶手没有逃走,凶器也没有被转移。
  “走吧,收工,咱们上去。”一个警员说道。
  下来检查的陆陆续续往上走,傲风和宋长风落在最后面,就在他们马上要转弯进单元门时,傲风耳朵一动,他好像听到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噗”的一声,听上去有些沉闷。
  “傲风,怎么了?”宋长风见傲风停在原地不动,有些纳闷,显然他是没有听见刚刚那个声音的。
  傲风转过头,把身上的牵引绳往刚刚来时的地方带。宋长风会意,问道:“是要再过去看看吗?”
  傲风点了点头,于是他们又往回走。傲风回忆了一下刚刚的声音,大致判断了一下范围。他带着宋长风在那一片找了一下,果然发现了刚刚没有发现的东西。
  那是一个用塑料袋装着的东西,里面黑乎乎的看不太清楚,东西不算大,落在后面绿化带的灌木丛底下,不仔细看的话,根本找不到。
  宋长风带上手套,把那个塑料袋打开,里面是一个用黑色的胶带缠绕了一圈又一圈的东西。宋长风拿起这东西掂了掂,发现还挺重。从外形分析,大概是一个类似方形的铁块或什么的。这胶带也很特别,是电工用的pvc绝缘胶带。宋长风心里隐隐有个猜测,或许,傲风带他找到的这个东西,和凶器有些关系。
  傲风凑上前仔细闻了闻,发现袋子上面有一股油漆和水泥味,这样说来,应该是从刚装修不久的地方扔下来的。那么,只要查清楚这栋楼里正在装修或刚装修完的是哪一户,就能知道这是谁扔下来了的。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弄清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以及它和案子到底有没有关系。
  第92章 不一定
  “这是……八角锤吧?”
  宋长风把东西拿了上来,大家小心翼翼揭开上面紧紧缠着的可能留有指纹的黑色绝缘胶带后,看见的就是一个两头方方的铁疙瘩。
  “八角锤?”
  “对,八角锤!”第一个认出它的是刑侦大队的老赵,其实他今年也才三十岁不到,之所以叫他老赵,是因为这家伙面相比同龄人起码老出十岁。老赵的小舅子是个包工头,家里工具多,老赵一看就认出来了。不过,这八角锤下面的柄怎么没了?
  之前因为有绝缘胶布的阻隔,所以傲风并没有察觉这八角锤上的味道,现在解开了,再凑过去,一下子就闻到了上面的血腥味。
  “汪汪汪!”傲风冲着八角锤大叫起来,响亮的声音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它这是怎么了?”郭自乐盯着傲风,这犬从见到起一直没出过声,他还以为这是一只哑巴犬呢!
  宋长风道:“这是傲风在示警,它对血液的味道十分敏感,应该是在这上面闻出了什么。”
  众人看向这个八角锤,这玩意儿是用来砸墙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这锤子表面自然是看不出血迹来的,任谁也知道沾了血迹要洗掉。洗得这么干净还能闻到血腥味,这警犬有这么神?
  当然,众人的疑问都放在心里,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要想知道到底有没有,只要做个联苯胺试验就行了。现场的技术人员取出箱子里的各种试剂,然后按照比例,一一滴在八角锤上,不一会儿,八角锤的表面呈现出了翠蓝色反应,这基本能证明,这块铁疙瘩上,真的曾经沾过血。
  “让法医过去鉴定一下受害者头上的伤口,让她比对一下凶器是不是这东西。”
  幸好,黄老太这会儿还没被运走,不然的话就只能去殡仪馆比对了。
  法医小姐姐在征得家属同意后,神色冷峻地拨开受害者的头发,用小剃刀把伤口周围的头发刮了一圈,露出中间的伤口。她仔细对比了伤口的样子和八角锤每个部位的形状,最终得出结论。这块铁疙瘩基本可以确定,就是本案的凶器了。
  雷立明和其他人立刻神情振奋,凶器都找到了,那凶手还会远吗?他看向宋长风,说道:“长风,你再说说,你们是怎么发现这东西的?”
  宋长风把刚刚的事说了一遍,雷立明听完后,用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扫视了刚刚一起下去了的人,故意说道:“幸好人家够机敏,要是你们,恐怕这凶器不知不觉就让人转移走了。”他不臊臊他们,他们还以为自己做的挺好。
  宋长风连忙道:“其实这都是傲风厉害,我们走的时候,它可能听到了什么,才会返回去找。队长,这说明,我们的动向一直都在凶手的关注之中,他猜到我们会下去找,所以就等大家都要离开了,才偷偷摸摸把东西扔出来。”
  雷立明点头,神情十分严肃:“你说得对,凶手因为某些原因现在还在单元楼内,看来只能继续一户一户去排查了。”
  郭自乐一直盯着八角锤和它旁边的绝缘胶带,经过检查,他们并没有在胶带上发现任何一枚指纹,倒是沾了一些粗糙的白色纤维。这凶手还挺懂,应该是戴了某种手套吧。
  “嘿,郭子,你小子看什么呢?”老赵凑过来,看看八角锤又看看郭自乐。
  “老赵,你说,什么地方会有八角锤,绝缘胶带和劳保手套之类的?”
  这题老赵他会,于是立刻说到:“这还不简单,工地上呗,干装修的,谁不是带着劳保手套抡着一把锤子干过来的?绝缘胶带装电路时肯定也得用上。”
  “可是这附近没有工地,而且这小区是有名的老破小,怎么还有装修的呢?”
  老赵笑了:“还不允许人翻新呢?有些人买了二手老破小又不喜欢,就会把原来的装修拆了翻新成自己想要的设计,你这都不懂?”
  “为什么不直接买新房?”郭自乐脱口而出。他家家庭条件好,买房肯定是不考虑二手的。这话其实他说出来就后悔了,似乎怎么听都透着点何不食肉糜的味道。
  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老赵的打趣随之而来:“那你不当刑侦队长是因为不想当吗?”
  两人一来一回,好像相声表演一样的对话让坐在一旁的傲风听得直乐呵。不得不说,两人的脑子还是挺灵活的,看来刑侦大队里果然人才很多。
  除了傲风之外,雷立明也注意着他们的对话,闻言笑道:“好好努力,干出成绩来,到时候这刑侦队长就给你当。”
  郭自乐顿时臊红了脸。
  雷立明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道:“既然是和翻新屋子有关,那么,现在立刻联系物业,让他把这单元近期在装修的找出来。”
  老赵出去打物业的电话,屋子里的其他人还在看监控录像。这是一个累活,别看是坐着工作,但眼睛需要一刻不停地盯着电脑,仔细查看每一帧出现的内容,去寻找里面可能存在的线索。久而久之,大家都练会了二倍速播放不漏看的眼力。
  好几台电脑上的监控录像快速播放着,坐在中间位置上的小李眼睛都不敢眨。他看得正起劲时,突然,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点击了一下空格键,将画面暂停了。
  小李眉头一皱,刚想骂哪个手欠的,结果回头一看是今天新来的带犬民警,立刻把话咽了回去。
  “不好意思,”宋长风说,“能不能把这个人放大一些?谢谢。”
  小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了监控画面中的一个男人。这人穿着一身灰色的劳保服,年龄大约在四十左右,面相看上去有些憨厚,走在人群中显得有些局促。他手上提着一个灰白的布袋,从布袋上凸起的地方看去,有些像一把锤子的形状。
  他立刻选中这个男人,然后滑动鼠标,放大他的脸。由于这个小区买的监控设备像素不高,人放大了,看着反而有些失真,不过这也足够宋长风记下他的长相了。
  他看了看视频底下显示的时间,正是五天前的上午。宋长风按了一下空格键,继续播放视频画面。由于这次有了目标,二倍速显然已经不能满足他的需求了,于是他把视频调成四倍速播放。
  小李盯了一会,眼睛就冒花了。他假借口渴要去拿水离开了座位。他刚一起身,就看见宋长风坐了下去,他那只警犬也在旁边坐下,眼睛盯着屏幕,一副很认真的样子。
  没多久,打电话的老赵进来了,他说:“头儿,问清楚了,物业说这个单元三楼有一户前不久刚刚卖出去,新的房主想要重新装修一下,就请了一个工人过来先把地板和墙砸了。但是后来发生了点事,这几天就没再继续了,里头这会儿应该没人。”
  “停工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雷立明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老赵自然也是要了解的,他说:“听物业说,好像是因为有人举报说他们扰民,要是不停工的话,就要一直打举报电话。”
  “在工作日,按照规定时间装修,并不能算是扰民。”装修是很吵,但如果人家是按时间来的,其他人也不能说什么。
  “是啊,环保局的也这么说,可人家不听,硬说他们装修的声音吵得她神经衰弱,还说自己有高血压,要是听久了身体出问题,就要找他们算账。没办法,环保局的只好联系房主沟通,看能不能缓一缓。房主也好说话,说不急着住,缓一缓也没事。最后这事就这么解决了。”老赵说道,得亏房主好说话,要是碰上个强的,得烦死人。
  “举报的,是本案的受害者吧?”雷立明说得很笃定,要不然,老赵不会叭叭这么一堆。
  老赵朝他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头儿,一猜就对了。你说这老太太真能折腾,要是人家不答应,她是不是又得泼粪了?”最后这句他是压低声音说的。
  雷立明瞪了他一眼,警告他别乱说,要是让家属听见,人家不定什么反应。
  老赵悻悻地耸了耸肩,表示闭嘴。
  “停工好几天了,里面应该没人。那这样说来,是有人故弄玄虚,特意引导我们往这方面想的?”雷立明一手抵着下巴,眉头紧锁。
  “也不一定。”
  “什么不一定?”听到声音后,雷立明下意识接了一句。
  “里面不一定没人。”
  第93章 勇气
  不一定没人?这话让大家伙都纳闷了。
  一个停工好几天的屋子里怎么会有人呢?肯定是停工当天就得回去的。
  “长风,怎么说呢?”雷立明是知道宋长风的,他从不无的放矢。既然他这样说了,那肯定就是发现了什么。
  宋长风道:“你们过来看。”
  等人过来后,他指着监控画面,说道:“你们看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