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献给魔王的最后饗宴 MENU 33 成为世界
  「萝乐娜,我好想你!」
  欧尔菲跌跌撞撞地奔来,抱紧萝乐娜,满是蓬松淡发的脑袋埋入她怀中。
  每次都以弟弟的身分抱得这么紧,看在后方怒火衝天的艾利尔眼里,只想把他的脸颊狠狠往外拉,再弄乱他柔顺的发。
  从锡兰王国回来已经过了两个星期,这段日子,欧尔菲总是这样黏着萝乐娜。就像现在,一面蹭着她,一面抬头用水汪汪的大眼注视她,「每天晚上睡觉都像要暂时分开一样,超过十个小时没见到面啦!萝乐娜,我好想你!」
  他还想抱得更紧一些,却被艾利尔一把拎开。
  艾利尔一身吊带短裤装扮,灰色直条衬衫领口系着「玛奇朵娜」贩售的限量蝴蝶领结,膝下是黑袜与深色绑带马靴,搭配一头稍长的绿发。哪怕正在叉腰生气,仍是童话故事中的美少年模样,「喂喂,你可不要太超过喔!不要以为外表看着只有十二岁就可以这样乱抱。我可是去过妖精世界的,知道你们其实都是几百岁的老人了!」
  艾利尔说着,毫不留情地把欧尔菲推进吧台区。
  「哎呀,欧尔菲还没有恢復过去的记忆,就像小孩一样。艾利尔,你就别跟他计较了。」厨房里的莱恩努力缓和气氛。
  他将冷却的蛋白霜与被纱布吸乾水分的乳酪装入爱心状模型器皿,看向正在製作的草莓酱汁──今日开店限定的安茹白乳酪蛋糕的材料。为了吸引顾客早点上门,每星期一至六都将推出限定限量的甜点,但仅限内用,若要外带,需要加点一杯红茶。这样的搭配组合,自然是为了顺道推销萝乐娜研发的新茶品。
  准备好今天的限定甜点,他开始着手製作基本的糕点。有包装成一袋袋方便手拿的马德莲贝壳蛋糕、杏仁蛋白饼组合,还有先前在妖精王国实验过的糕点,例如反烤苹果派、库洛洛夫、克拉芙緹、夏洛蒂。自从拿到红茶店的钥匙,莱恩每天都比萝乐娜早起,清晨五点就开始桿麵糰,思考并试作甜点。
  店内的装饰、菜单绘製、甜点红茶的定价与餐点名称,由艾利尔一手包办。他用母亲提供的布料与一双巧手,缝製出随季节替换的独特桌巾、餐巾、椅套、茶壶保暖套。菜单外包的布料书衣、结帐台的小物摆饰和店门口的花卉,也在这两个礼拜全部打点完成。店里的制服同样由他为大家量身订做,一手包办。
  还未到开店时间,掛在门把上的铃鐺却清脆地响起来,一身伯爵贵气的路易斯以赞助者的身分踏进店门,「哇!好香的味道。」
  他带着刚印製完成的传单走向待在结帐台后的萝乐娜,当然,背在后方的左手不意外地拿着一束花,准备将鲜花送给美人。哪想才接近萝乐娜,手里的花束便被欧尔菲抢走,「哇!真漂亮!我去把花插好,嗯,放在蛋糕台上面刚刚好。」
  路易斯一愣,望着空出来的左手,随即握住并抬起萝乐娜的手,「就用我的吻代替花……」
  话还未说完,脸颊便被艾利尔手中的托盘粗鲁地推挤开,碧蓝色的眼痛苦地眨了眨,「啊!好痛!」
  「恋爱禁止!店内恋爱禁止!之前就跟你说过了,伯爵大人。」艾利尔挡在两人中间,用死鱼眼瞪视路易斯。
  路易斯为何成为赞助人?这要从两个礼拜前一行人从锡兰王国回到现实世界说起。
  他以试用为理由,免费借给萝乐娜茶店与甜点店必备的多项新型工具,像是搅拌器、确保恆温的茶壶茶具、便利的厨房方桌、供火稳定的炉具。为此,他少有地参予了大哥和二哥接洽的所有合作厂商举办的聚会,只为了拿到最新型的展示试用品。
  「谢谢你,路易斯伯爵,你总是提供我最新、最方便的器具。」
  对上萝乐娜充满感谢的眼神,路易斯摇了摇头,「不,我才要感谢你们。如果不是认识了你们,现在的我肯定还在浑浑噩噩地过日子,母亲也不会给我自由自主的空间。」他张开双手,在红茶店内自转了半圈,陶醉在艾利尔设计的甜美装潢里,「啊!我相信淑女们绝对会喜欢这里。闭店两周后,罗曼红茶店终于要全新开张了!」
  扫视店面,出乎意料,没看见他期待看见的人,「奇怪了,艾伯特殿下呢?我以为他会在待这里一段日子再回白金汉宫。」
  萝乐娜放下手中擦拭的茶杯,「他已经回家了,回白金汉宫去了。」
  「也是,约翰王子已经被乔治王子举发了多项罪刑,包括威胁维多利亚女王以及艾伯特殿下,目前正监禁在宫中听候发落。身为整起风波的主角,艾伯特王子当然要回去争取他应得的权力。即使不能来参加开幕,我也相信他对你付出的心力。」
  路易斯想缓和气氛,偏偏一再提到令萝乐娜伤心的名字。艾伯特啊……萝乐娜已经察觉到,艾伯特根本把她当作空气,彻底地遗忘了她。
  她沉默地将花茶需要的菊花、百合、千日红与金银花装入一个个滤网,又打点起另一种花茶的材料,打开柜子寻找昨晚准备好的柠檬香茅草、香蜂草和薄荷。
  神经大条的路易斯继续道:「不过我有个疑问,为何艾伯特殿下会一直寄住在这里?他应该还有亲戚住在伦敦附近,难道说,艾伯特殿下以前就认识了萝乐娜小姐?」
  美少年装扮的艾利尔忍不住推开他,「好了,问话结束。伯爵大人,你人既然来了,就帮我一起摆餐具吧!」不理会他的为难表情,把捧在手里的餐具篮推过去。
  「咦?我来是为了捧餐点的场,不是要来工作的。」
  「反正都是想助娜娜一臂之力,身体劳动是最直接的帮助。来吧!这些粉红色的摆樱花桌,蓝色的是中间的海洋桌,橘色的是阳光桌,知道了吗?」
  路易斯看着竹篮里的混杂三种顏色,认命地分起餐具。
  路易斯没再提起艾伯特的事情,萝乐娜松了口气,总算能够认真地准备材料了。在她身后,莱恩默默地观察着这一切,隐约感觉到了艾伯特对萝乐娜的特殊与重要。
  艾伯特啊……莱恩记得,那天在锡兰王国用完早餐,他就提早返回现实世界了。他的行李早在那之前就全部带回了白金汉宫,他并不需要返回红茶店,也确实没有再来过。
  莱恩注视着萝乐娜和欧尔菲有说有笑的侧脸。这两个礼拜,她就像平常那样,和他们一起讨论该如何提升红茶店的营业额,出门去实地探访附近有名的店家。对于他与艾利尔暂时辞掉原本的工作过来帮忙,几乎是喜极而泣地感谢着她们。在眾人眼里,一切都很正常,只有他知道,萝乐娜很难过。
  眼眸颤动,莱恩专注地观察着萝乐娜的一举一动,手不自主地握紧,「呜哇!」手中的奶油瞬间喷上围裙与蛋糕表面。急忙拿手去拨,沾染的面积却更大了。
  「莱恩,你还是老样子,冒冒失失。」听到他的叫声,艾利尔和萝乐娜走进厨房,后者手中刚好有乾净的抹布,便帮莱恩把围裙上的奶油擦掉。
  见莱恩有些害羞,眼神飘往天花板,艾利尔轻轻一跳,一手搭上他的肩膀,近距离观察他的表情。
  「你该不会是故意要让娜娜帮你擦……」
  「才、才没有呢!不要乱说!」莱恩满脸通红,着急地反驳。
  萝乐娜笑出声,「真好,你们两人的距离又缩短了。」
  艾利尔和莱恩对视一眼,艾利尔立刻退开,与莱恩拉出一段距离,「拜託,我只想缩短与娜娜你的距离!」
  「我、我也……」
  莱恩也想那样说,却被艾利尔摀住嘴,「好啦,你赶快善后吧,就要开店了。」
  萝乐娜确认莱恩这边没事,转身返回她的工作岗位。莱恩努力挣扎几下,嘴巴和鼻子都被摀着,差点没气了,「艾利尔!这样很危险耶!」他急促地咳了几声。
  艾利尔吐了吐舌头,瞇起双眼,小声警告道:「即使对手是你,我也不会退让。」说完扮了个鬼脸,还是帮莱恩一起处理掉他那几块被喷上了奶油,无法贩售的蛋糕。
  回到吧台区准备茶饮的萝乐娜和欧尔菲聊着日常的琐事,路易斯伯爵偶尔插几句话,开心的笑声回盪着。笑容深处,却好像有什么东西残缺了,原本珍藏在心底的某样宝物,悄悄地消失了。
  到底是什么呢?
  即使过了两个礼拜,萝乐娜也无法适应这颗残缺的心,她有好多话想说,却来不及对他们说。放在书桌上的信纸只写开头,事实上,就算写完了,也不晓得要如何寄给他们。
  艾伯特和安德烈,现在都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