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喜青山依旧住(4)
  宋梓阳知道纸包不住火,索性就认了,宋维钧怒火中烧,对着他是又打又骂。
  宋梓阳终也忍不下去了,“爸,我是做错了,但我还是非离不可,我们两个根本就说不到一起去,她是个大小姐,万事得让别人哄着,可我做不来,与其这么拖着,还不如就痛快地分开!”
  “你当初娶人家的时候怎么不说哄不来!”
  宋梓阳急上心头,随口而出:“爸你当初不也娶了四个老婆,我妈还是你抢来的呢!”话刚说完,他就后悔了。
  宋维钧指着他,脸色涨得通红,“你......你......”一口气没喘上来,昏了过去。
  清初吓坏了,急忙扶住宋维钧,“卿之,卿之,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家里人都乱了手脚,好在睿阳尚存一丝理智,“思晔,快给医院打电话,叫严叔赶紧备车,快快快!”
  睿阳将父亲扶上汽车,以最快的速度朝医院驶去。
  宋梓阳呆呆得望着地面,直到汽车开远了,他才回过神,“爸,爸,你千万不要有事,我不是故意的。”
  宋梓阳在宋维钧刚被推进手术室后赶来了,一向温文尔雅的宋睿阳也对着弟弟动了粗,“宋梓阳,咱爸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他妈就拿枪毙了你!”
  宋梓阳追悔莫及,“大哥,你放心,到时不需你动手,我自己来。”
  幸好抢救及时,宋维钧捡回一条命,进了重症病房,但一直处于昏迷之中。
  医生诊断是突发脑溢血,“这个病最忌讳动怒,饮食要清淡,以后病人家属一定要多加注意。”
  “医生,我爸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这个因人而异,请耐心等待。”
  “谢谢医生!”
  清初紧紧握住思晔的双手,一直在眼里打转的泪水终于落下来,这一夜,真是惊心动魄。
  清初一直在宋维钧身旁守着,直到两天后宋维钧醒来,宋维钧意识逐渐清晰,清初有种劫后余生的如释重负,将他的手放在脸上,“你可算是醒了,你要是有什么事,我该怎么办呀?”
  宋维钧用手指扫去她的泪水,“别哭,我没事了。”
  宋维钧在医院待了一个月,病才好利索,一场大病过后,整个人瘦削了不少,清初心里难受,原来他也不是万能的,他也会老。
  回家之后,清初为了宋维钧的身体健康,定了一系列规矩,酒少喝、肉少吃等等等等,宋维钧虽少了许多口福,但心里一直因她的在乎美滋滋的。
  “我们两个好好过,不管宋梓阳那个混小子了。”
  清初陪他在院子里散步,“忍不住了吧,一直守着你呢,就是不敢见你,怕你受刺激。”
  宋维钧经历一场浩劫,很多事也想开了,天下没有拧得过子女的父母,他挥挥手,“罢了,罢了,都随着他去吧,我也老了,管不了了。”
  第二日一大早,宋梓阳就出现在宋维钧面前,想要照顾父亲起床,宋维钧一把挥开,“老子还没残废,我能自己来。”
  宋梓阳难得在父亲面前正经一回,“爸,以前是我混,我样样都比不上大哥,不受你待见,所以就想也娶个跟大嫂一样厉害的媳妇,寻思这样就能跟大哥一样了,那时候脑子一热,婚就结了。”
  宋维钧看他一眼,手里的筷子也拿不住了,只听他又接着说,“她心里没我,她看上的就是宋维钧的儿子这个名号,若我是普通人家的儿子,她连瞧都不会瞧我一眼,我就是想有个嘘寒问暖的人在身边,何玥虽然家里穷,可她是真的在乎我这个人,爸,您能明白吗?
  听到儿子的心里话,宋维钧忆起前尘往事,他又何尝不懂?
  ”爸,我以前就仗着我爹是军长,跟徐翼那小子争来斗去,您这一病,我才明白,那些都没用,如果没有您护着我,我啥都不是。”宋梓阳像是一夜之间长大成熟,正慢慢消去以前的纨绔之气。
  看着想通的儿子,宋维钧真是倍感欣慰,“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婚要离,何玥的肚子大了,我得负起责任。至于岳父岳母那边,我自己来处理,你们都不用操心。还有,我不打算在部队干了,那对我来说就是靠老爹混日子,我想跟治平哥学做生意,虽然是起步晚了些,但好饭不怕晚,我得挣钱养老婆孩子。”
  宋维钧笑了,他也是个普通的父亲,希望子女安好,罕见的慈祥的拍拍宋梓阳的肩膀,“你能想明白就好,想干什么就去做吧。”
  宋梓阳突然哭了,男人有泪不轻弹,可他却哭得像个孩子,“爸,我不是故意要说那话气你的,我真他妈不是人,要是您真出了什么事,我这辈子都无法原谅我自己......”
  父母和孩子之间没有隔夜仇,宋维钧也放心撒手让宋梓阳去经营自己的日子,不管结果是好是坏,孩子成长固然是好事。
  宋梓阳夫妇离婚了,可宋梓阳真得是把他的前老丈人得罪到极点,谁也没想到离婚以后,宋梓阳的前妻才发现自己怀孕了,阴差阳错,前妻执意要留下这个孩子,但绝不认宋梓阳这个爹。至于事情到底怎么解决,全在宋梓阳自己了。
  时间一晃又是好几年,这日,清初正打算换衣服下班,没曾想医院里来了个特殊的病人,人手不够,叫她去帮忙。清初只得给家里打电话说晚点回去,宋维钧在电话里抱怨几句,也由着她去了。
  这个特殊的病人竟是杜景瑶,疾病发作,医生没能抢救回来,无力回天,只能通知家属准备后事。清初收拾好手术后的医疗机械,心里头也说不上什么感觉。
  她还是没能忍住,偷偷去走廊看了一眼,一个面容极像陆扬的年轻人,正强忍着失去母亲的痛苦,安慰痛失爱妻的父亲。
  过会儿,年轻人跟着医生走了,只留下失落伤心的父亲。清初悄悄走过去,将自己的手帕递给他,“节哀顺变。”
  陆扬猛地抬起头,微怔,“是你呀。”
  两个人就像多年不见的老朋友,谈着家常,“我一直以为你们一家去了国外,没想到你就在离我家不远的北城大学教书。”
  “我也以为他定不会许你出来抛头露面,没想到你已成了医师主任。”
  两人默声笑了,聊了没几句,清初说,“不早了,我要回家了。”
  陆扬说,“要不我让陆琛送你罢,天都黑透了。”
  清初笑着摇摇头,“不用了,家里有人来接。”
  两人又笑着说再见。
  她老了,他也老了,时光呀。
  宋维钧从来都没有想过、也绝不允许自己心爱的女儿会和他情敌的儿子陆琛在一起,他不同意,绝不同意!
  “当初就不该让她去留学,这下倒好,什么狐朋狗友都敢往家里领。严邵,把大门给我锁死了,要是那个臭小子再敢来一次,老子打断他的腿!”
  清初也是始料不及,思晔觉得委屈,趴在清初怀里诉苦,“妈,陆琛到底哪里得罪爸爸了,爸爸怎么发这么大的火?他们以前也不认识呀。”
  清初这次真得没办法跟女儿解释,她和宋维钧的事,知道的人已经不多了,宋梓阳那小子那年气倒他爸那话还是从徐翼那里得来的,宋维钧事后揪着这事没少整他教坏儿子的老爹徐英章,故已没人敢提那段往事了。本以为几个月前的相遇只是个插曲,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和和他的儿子陆琛还有这样一层缘分。
  “思晔别哭,都是小事,如果你们是真心相爱,你爸爸不会拦你们的。”清初只能这样安慰女儿,可宋维钧那个小心眼儿,怎么可能会同意!
  “当初抢我老婆,现在又让你儿子来抢我女儿,真歹毒的心肠!”
  清初扶额,“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谁能想到天下这么大,这两个孩子就在一起了呢!”
  宋维钧态度坚决,不管清初怎么劝、思晔怎么闹,就是铁了心不让他们在一起。
  清初去找念依诉苦,念依听了倒也不惊讶,“要是他能同意,那才奇了怪了。可上一代的事总归是过去了,两个孩子处处般配,倘若就因为父母的恩怨分开,孩子的心里难免会留下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