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萧知珩看了眼箱子露出来的雪狐大氅,就开口问了身边的侍卫一句,“苏大人和苏成滨如今如何了?”
  侍卫回道:“苏大人被调离出京,在秦州任职,本该年前离京,但苏成滨的伤势没好,皇后娘娘不忍心,就去求了情。这恐怕是要拖到年后了。”
  萧知珩轻嘲地笑了声,道:“舍不得吗?”
  侍卫低声道:“殿下若不想看到这人,侯爷说也有办法把人送出去。”
  萧知珩淡淡道:“算了。礼都收了,拿人手短,孤回头再赶尽杀绝算什么?”
  说完,他就抬步走了。
  年关将至,皇帝每每到这种时候都要开设宫宴,这表面上也算作家宴,既是家宴,那这种重要的场合,太子没病倒,怎么都是要进宫一趟的。
  而这就意味着,叶葶也要随行。
  进宫的所有事宜有林总管打点,稳妥得很,总共也没费多少时间,就把一切准备好了。
  叶葶本来是应该跟着萧知珩一同前去的,但是进了皇城内门,下了马车,还没走多远,就碰到了宣帝身边的总领太监钱公公。
  钱公公侯在宫道中央,躬身笑道:“奴才给太子殿下请安。陛下在御书房议事,请太子过去一趟。”
  萧知珩神色自若,既然钱公公开口就说了前情,他也没有多问一句,只是微微一笑,道:“有劳。”
  钱公公忙道:“不敢,殿下请。”
  萧知珩走前,也不忘叮嘱身边的叶葶,“孤去去就回。你要先去昭阳宫,不用担心,皇后娘娘不会为难你。”
  叶葶本来就不担心,点头道:“知道了。”
  想到了什么,她又转身回马车拿出了一个暖手炉,急急地塞到了萧知珩的手里,抱怨道:“殿下的手好凉啊。您总是忘记把暖手炉带上。”
  萧知珩站在雪里没动,伸手接过了暖手炉,轻笑了声,“没忘。不是在么?”
  叶葶手指一顿,开口时嗓子被风呛了一下,“是啊,殿下慢走。”
  萧知珩笑着走了。
  钱公公站在旁边没说话,一直在默默观察着,脸上笑得并无破绽。
  在去御书房的路上,钱公公就开了腔,笑着,试探性问道:“奴才早就听说太子殿下与这位良媛感情甚好,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最近关于太子府的传言很多,有些流言传得就荒谬得很,传什么的都有。陛下从不过问,但不代表不知情,流言蜚语传多了,难免会有所影响。
  他今日多嘴一问,除了心里有些好奇,更多的是按照陛下的意思委婉地提醒一两句的……
  然而太子殿下半点都不按他铺的路子走。
  萧知珩:“是啊。是不是很恩爱?”
  钱公公:“……”
  第57章 总觉得有人在骂孤  不要感觉,就是……
  钱公公估计这辈子也没碰到过这种情况, 冷不防的被堵得无话可说,老脸上的表情都僵了。
  他堪堪接了话,笑道:“是。太子如此宠爱良媛, 此情难得, 怕是在京中寻也没几个。”
  萧知珩:“是吗?”
  钱公公继续笑着,说道:“自然。太子府关于良媛的传闻, 可有不少人在传呢。”
  萧知珩笑得优雅, 平静地问:“那钱公公都打听到了些什么?”
  钱公公是个滑不溜秋的人精,听到这个,立刻道:“哎哟,殿下折煞奴才了,奴才人在宫里, 除了那些个嚼舌根的贱奴没分寸地胡言乱语, 能听到什么?奴才可不敢去打听太子府的事。”
  嘴上说是不敢,但该打听的或者是不该打听的, 这老东西恐怕是一样也没少。
  萧知珩笑了一声, 幽幽道:“那可惜了。钱公公不敢听,那些传言,孤其实还想自己说的。”
  钱公公愣住。
  而萧知珩似乎兴致不低, 道:“钱公公想听那桩传闻?说孤迷了心智有些不实, 但宠人没有分寸这个,倒是真的。至于怎么没有分寸么……钱公公要是想知道当中细节, 孤也不是不能一一道来。”
  “……”本来打算引话的钱公公再度吃瘪,觉得自己真的有些跟不上太子的思路。
  不知不觉间,这好好的话就扯到千里开外了。
  问他想听什么细节?这重要吗?
  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要提起这事,就是要不动声色地给太子道一声警告!
  钱公公只觉得自己眼皮都跳了两跳。
  偏偏他连劝的口还没开, 太子自己把话说满了,这话是接不下去了,他也只能附和。
  钱公公强作镇定地干笑了两声,“奴才不敢,殿下恩爱私事实在不必告诉奴才。”
  他根本不用听,就知道自己听不到什么好的。
  萧知珩淡淡地说了‘可惜’,也没有再说话了。他笑意温润而优雅,看得钱公公几欲开口最后都止住了。
  他不紧不慢地向御书房的方向走去,内心毫无波动。
  宣帝要借奴才的嘴来训诫他,本意如何尚且不提,但只一点,此时此刻他要是真的低头听了,那接下来要‘听到’的训诫,那就不止太子府后院这一点小事了。
  这些模糊晦涩的手段看似不起眼,无伤大雅,但十分烦人。萧知珩对此不耐烦,厌倦,自然也会让对方及时闭嘴。
  钱公公平时在宫里权力再大,在太子面前也不敢越矩,尤其他听见太子殿下走在冷风里的咳嗽声,便更加小心谨慎地将人送到了御书房。
  而另一边。
  叶葶和太子分开,在原地站了许久,她手里也拿了个暖手炉,握在手里全身都暖透了,连着她的脸也是热的。
  旁边的小太监见人站着不动,有点迷茫,就小声问道:“良媛怎么了?”
  叶葶:“没事。我就是感觉有点轻飘飘的。”
  小太监以为她这是说不舒服,急忙道:“良媛可是哪里不适?”
  叶葶摇了摇头,自己平复了起伏的心情,道:“没有。没事了,走吧。”
  小太监听她这么说,就放下了心,也不多说什么,连忙带路了。
  因为这次是宣帝亲设的宫宴,规矩重,太子殿下前行这次就带了个贴身侍卫。分开后,叶葶就只能跟着那个带路的小太监去昭阳宫。
  叶葶对皇宫的路依旧是很陌生,毕竟她总共也没走几次,记是不可能记得住的,顶多是有个大概的印象。
  所以小太监在前面带路,她就跟着。不过路过一处莲池的时候,她还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了。
  叶葶看了一眼过去,接着她就开口问了一句,“是不是绕路了?”
  小太监一愣,回道:“回良媛的话。前面宫殿正在修缮旧墙,封了一小段路,行走不便,这才绕了点路。”
  叶葶‘哦’了一声,便继续走了,左拐右拐,宫里所有的走道都长得差不多,人不知去到了哪里,反正路是走了不少。
  但是走着走着,她就感觉不对了。
  过了一处拐弯的地方,她后背就感觉到了一阵莫名的寒意,那感觉就像是被什么人给盯上了。
  叶葶回头看,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她心下疑惑,却也很警惕,就催促那个小太监走得更快一些。
  叶葶察觉不对,注意力就变得很集中,没多久,她就隐隐感觉到他们后面是有人跟着。
  他们放快了脚步,后面的人也跟着走得快了起来。那人跟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像是闲庭信步,又好像是故意的。
  叶葶皱了眉头,伸手抓住了小太监的肩膀,沉声问道:“你带的路到底是不是去皇后宫里的?”
  小太监惶然道:“当、当然是。”
  叶葶看小太监这一脸茫然又紧张的表情,就知道他没说谎。她想了想,心里也觉得自己多虑了,太子殿下让她跟着这个人走,别的不敢说,人至少是没有问题的。
  可有人跟着她是什么意思?
  尾随又不露面算什么?偷窥还是逗她玩?
  神经病吗。
  叶葶心里一横,她走了几步,隐约听到细微的脚步声,她猛然回头看,但还是没人!
  叶葶在心里暗骂了一声,看了眼周围。不行,这地方陌生,附近又没什么人,这幽长的宫道看着就阴森森的,得走快一点。
  她脚步没停,飞快道:“还有多远?快走。”
  小太监忙道:“快了快了。”
  叶葶走得飞快,要不是人在宫里得控制着自己,否则她直接就撒丫子跑了。
  不过她这跟跑的也差不多了,拐过一处墙角后,她跑了几步,一下就没影了。
  藏身于远处墙角的人在分叉口脚步顿住,远远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前方,唇角冷冷地勾了起来。那人看了一会儿,便转身换了个方向,走了。
  叶葶这一波连走带跑,所以两人走得飞快。小太监也从来没这样给人带过路,又惊又讶,明明他才是领路的,却像是被鞭子抽着走。
  而叶葶一直都在密切地留意周围的动静。后来她没有再听到尾随的脚步,才渐渐地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口气她还是松得太早了。
  她刚急急地拐出了中巷,结果没走两步,就撞上了人。她还没抬头看人,就听到了一道阴沉沉的声音。
  “良媛这么惊慌失措地跑,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叶葶猛地退开一步,看过去,然后她就看到了笑得很讨人厌的四皇子。
  简直阴魂不散。怎么每次她进宫出宫几乎都能碰见这个死瘟神?
  那小太监见了四皇子连忙请安,而四皇子只是挥了挥手,淡淡地开口,道:“良媛上次捡到了本王的东西,本王还没好好道谢呢。本王有话要跟良媛说两句,你在旁边等着。”
  小太监不太放心,但又不能违抗,只好退到一边小心看着,不敢走太远。
  这距离眼看是离得不远,但萧知珂放低了声音说的话,基本就听不到了。
  叶葶不知道他半路拦下她是想要做什么,但按照这个前老板的尿性,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萧知珂看她绷着脸不说话,倏然讥笑出声,慢慢道:“从前不是挺能说吗?这会儿怎么不说话?果真是靠上了太子,人都不一样了。”
  叶葶心说,当然不一样,人都死过一回了。她极力让自己表现得心平气和,道:“四殿下想让我说什么?”
  萧知珂想让她这颗突然不听话的棋子说的话可多了,但真要问一天都问不完,不知从何说起,那就不必废话,直接问最要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