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第22章 睡觉
  你是我辗转反侧的梦,我是你如梦山河的故人。
  ——歌曲《写给黄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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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清竹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进急诊室的时候两个医生之间的帘子拉着所以他没能看到旁边坐着的是谁,直到旁边的医生说完一长串嘱咐开好处方单,旁边的人拿了单子开口应了一声,他才猛然惊觉这个熟悉的声音究竟是谁。
  没等医生说完话,他在取药处拿上药就急匆匆地赶了出来,结果一出医院就看见了站在路灯旁抽烟的林锦阳。
  究竟该怎么形容,那一瞬间他心里的错愕和惶恐。
  他从来没见过林锦阳这么狼狈的模样,两手缠着厚厚的绷带不说,就连脸上都带着青紫的淤伤。
  怎么会这样……
  他双手发抖,没等大脑反应过来就已经脱口而出对方的名字。
  那人的视线猛地落在了他的身上,满脸的错愕。
  陆清竹愣了愣,刚缠好绷带的手一阵撕裂的痛,从恍惚中清醒过来的第一反应就是猛地转身想要离开。
  他该逃跑的。
  他不该再和林锦阳扯上任何关系了,他不能再贪心了。
  可对方的视线却随着他的声音落在他的身上,只是一刹那的目光就把想要逃跑的他定在原地,脚下生根深入地底,整个深夜的冰冷雾气凝成一杯酸涩苦酒穿肠过肚。
  这座终年被潮湿雨雾笼罩的江南小城,此时此刻却寂静得像是被浸没入深海,在那片被漆黑和冰冷包裹的寂静中,无论是泪水滴落的轻响还是极力隐忍的喘息都被湮没,徒留下掌心一阵阵缠绵的钝痛,顺着血液的流动蔓延至心口。
  “陆清竹!”对方开口喊出了他的名字,
  他从来没有听过对方这样的声音,猛然拔高的语调是濒临破碎的声嘶力竭,脱口而出的每一个字都被游离的风撕扯成凌乱的碎片。
  “那天的事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对你做那种事!”
  “对不起……”
  林锦阳站在昏暗的灯光下抬起头,那双锋锐的眼睛褪尽戾气敛去锋芒,脱口而出的每一个字都伴随着急促的喘息。
  这个一身凛冽锋芒从不向任何人低头的人,此时此刻却这么卑微脆弱地求他停下脚步。
  “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所以……你别走……”好不好……
  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一瞬间的沉默。
  铅块般的阴云随着夜色坠落,翻腾的狂风宣告着暴雨的降临。
  陆清竹颤抖着站在黑暗中,冰冷的阴翳在他身旁流淌而过。
  他从来都没有这么疼过,那种难以言说的痛楚渗入骨骼融入血液,疼得他撕心裂肺。
  他一直以为自己很能忍疼,长达十年的痛苦欺凌早就教会了他隐忍和缄默,他以为自己早就已经不会再因为伤痛流泪,可事到如今,对方一个远远的眼神就轻而易举地让他崩溃落泪。
  像是渴望光明的飞蛾展开双翼拥抱燃烧的火焰,他低头拭去泪水,转身踉跄着冲进光中抱住了那个满身是伤的少年。
  他大概是哭了吧,不然苍白的脸颊上为什么会有潮湿的水痕落下,寒风吹过,刀刮般的刺痛。
  耳畔的风声喧嚣依旧,暴雨将至,冰冷的夜风中浸透冷意,可周身的寒意却骤然散去。
  雾气般粘稠的黑暗中有雨水落下,冰冷地落在他的唇间。林锦阳感觉自己就像是坠入了一片温暖的海水里,萦纡胸口的风中骤然蔓延开栀子花清冽温柔的香气,盛夏烟霞般的柔软,仿佛蕴着无边温柔水色,就这么温暖地将他包裹。
  冻得泛红的耳畔,一阵阵轻柔的热意温柔洒落。眉眼温柔的少年牵起他的手,清亮的眼里泪水滂沱,声音是熟悉的温柔嘶哑。
  “我不走。”
  林锦阳,你让我怎么舍得放开你。
  光是看着你受伤的样子就已经让人心疼得无法呼吸,你又让我怎么忍心。
  把你留在这个暴雨将至的夜里独自离去。
  ……
  漆黑的夜空很快就下起了滂沱大雨,南方烟雨朦胧的小城气候变换无常,等到他们回到老城区的时候身上已经被雨水浇了个透。
  林锦阳抓着他的手把他带上楼,动作急促地像是生怕他会逃走。陆清竹看着那片雪白绷带上逐渐洇开的腥红吓得匆忙握住他的手腕,生怕他继续乱动伤口。
  “我不走。”陆清竹站在他面前轻轻按住他的手腕,满盈水色的眼睛里满是慌张和心疼,放软语气小心翼翼地哄他松手,“林锦阳,我不走,所以你把手松开,别再弄疼自己好不好。”
  闻言,林锦阳立刻听话地松开了手。
  “钥匙在外套口袋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夹克外套。
  陆清竹走了过去,细长的手指慢慢伸进口袋,因为姿势的缘故整个人几乎要靠在对方的胸口。
  他其实并不算矮,一米七出头的身高虽然在同龄人中不算特别高,但是在林锦阳面前却像个没发育的初中生,硬生生比他矮了大半个头。
  林锦阳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一米八五的身高居高临下,从他这个角度甚至还能看到对方雪白的后颈,纤瘦漂亮的脊骨顺着衣领微微敞开的空隙没入阴翳。
  于是他假装不经意地靠了过去,把对方结结实实地拢进他的怀里。
  陆清竹被他的小动作弄得耳朵通红,又不能确定对方是不是故意,只能拿了钥匙就转身急匆匆地开门。
  “先去洗澡吧。”陆清竹转身望向他,“我答应你今晚不走。”
  没想到对方居然真的答应了他的要求,林锦阳晕晕乎乎地走进浴室给自己冲了个热水澡,不算很烫的热水浇在伤口上是一阵阵撕裂的痛。
  趁着林锦阳去洗澡的工夫,陆清竹去厨房煮了一锅姜汤,打算等对方洗完澡后喝上一碗驱寒。
  手上的伤虽然很疼但是他能忍住,抖着手费力地用刀切好了姜丝,他拆开绷带洗掉手心的血渍,打算等洗完澡后重新上药。
  不大的房间里很快就弥漫开生姜微微辛辣的热气,混着红糖湿润的甜蜜,在空气中舒卷氤氲。
  林锦阳一出浴室门看见的,就是对方氤氲在潮白水雾中的背影。
  那么瘦削且孱弱的模样,让他恨不能立刻把这个纤瘦苍白的人抱进怀里。
  “林锦阳。”陆清竹转身望向他,干净纯粹的目光纤尘不染,明亮得心惊。
  “你过来。”他轻轻向他招了招手。
  坐在椅子上伸出手让对方上药,陆清竹看着那些血肉模糊的伤口忍不住皱眉,上药的动作下意识地放轻放慢,就怕弄疼对方。
  他知道林锦阳靠打拳这份兼职赚钱,他虽然心疼得不行,可以他的立场也没资格对对方说什么。
  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没理由干涉更没有权利对别人指指点点。
  只是……
  “下次别再这么弄伤自己了。”他垂眸轻轻托着他的手,细长的手指触及滚烫的掌心,低垂的眉眼是江南烟雨般缱绻的温柔。
  “我给你煮了姜汤,刷牙前喝一碗然后上床睡觉,我睡在外面的沙发上,你哪里不舒服就喊我。”
  “你睡沙发?”闻言,林锦阳愣住了,“其实……”
  “什么?”陆清竹不悦地抬起头瞪了他一眼。
  “没什么。”林锦阳默默把自己嘴边的话咽进肚子里,喝完暖暖的姜汤就上床乖乖躺好。
  其实……他卧室里的单人床,两个人挤挤也是睡得下的……
  而且他睡相很好,不会乱压人。
  但是这种话,他没胆子说,就怕对方听完扭头就走。
  陆清竹望着躺上床的人轻轻松了口气,去浴室简单地冲了个澡后给自己的手上了药。也不知道是不是麻醉剂的缘故,他关了灯躺在沙发上没多久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林锦阳直到门外灯熄了一个小时之后才掂着脚尖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走进客厅。
  沙发上的人蜷着双腿安静地睡着,他竭力放轻动作把人抱到床上盖好被子,然后轻轻地把人连着被子一起抱在怀里。
  林锦阳默不作声地笑了。
  身旁的人睡得很沉,温柔细致的五官在稀薄灯光的洇染下透着几分与世无争的静谧美好。
  他关了台灯躺回床上,受了伤的手笨拙地替身旁的人掖好被子,再小心翼翼地替对方拨开额前微微凌乱的碎发。
  他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就好像整个冰冷的寒冬都因为对方的存在而春暖花开。
  他垂手轻轻地捧起那只细长苍白的手,像是捧起一束沾满露水的鲜花。柔软冰凉的触感,肤色是几近病态的苍白。
  他把这只纤细的手捧在自己滚烫的掌心上,以一种他从未有过的温柔姿态。
  然后他低下头,在无风无光的深夜,俯身在对方白皙的手背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第23章 衣服
  来到江南已经一月有余,林锦阳每晚闭眼还是会陷入那个反复循环的梦境。
  梦里的人有着一张和陆清竹毫无二致的脸,温柔的嗓音嘶哑着向他呢喃爱语。明明知道这一切只是个梦,可他每次入梦却还是会深陷入那人眼里剔透纯粹的深沉爱意。
  无法否认,他真的贪恋那份独属于他的温柔。这世界上,大概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拒绝那么纯粹的爱。
  如果没有那天傍晚在教室里做的那个梦,他多希望身旁的人能像梦里那样温柔地爱他。可自那个梦出现之后,他却发自内心地希望这一切只是个梦,永远永远都不要有成真的可能。
  他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身旁这个温柔纤瘦的人用那么惨烈决绝的方式和他道别。
  说什么黄泉孤单要陪他一程,明明他更希望他能好好活着,忘记有关他的一切,继续自己的生活。
  林锦阳轻轻地把身旁的人抱进怀里,俯身缓缓靠近,额头轻轻抵着对方柔软的发旋。
  他大概也只有在对方睡着的时候才敢这么大胆放肆。
  说来也很奇怪,他来到这里不过一个月,可就是这短短的一个月时间,他却有种和陆清竹认识了很久很久的感觉。
  一种毫无来由的,失而复得的喜悦。
  他一直以为他这样的人不会爱上任何人,直到他在茫茫人海中遇见了身旁这个与他契合的灵魂。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一眼万年。
  他从来都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比起所谓的一见钟情更加刻骨铭心,就连他自己都对自己心里那份疯狂滋长的偏执爱意感到惊诧和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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