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差点就要疯掉了。
  林锦阳轻轻低下头,干涩的嘴唇在少年柔软的发间轻轻落下一个吻。
  陆清竹,我怎么就这么喜欢你。
  要是可以的话,我多希望你也能像梦里那样喜欢我,哪怕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
  陆清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棉被。
  舒适的被窝暖和得要命,他睁着眼睛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里是林锦阳住的地方,而不是他那个刮风漏雨的小阁楼。
  他怎么会……
  “你醒了。”卧室的门突然打开了,林锦阳拎着两份早饭走了进来。
  陆清竹心里一慌,立刻急匆匆地从被窝里爬起来想要找自己昨天脱下来的衣服,可他刚把校服拿到手就被人抽走丢在了一边。
  “别穿穿过的脏衣服。”林锦阳把他手里的校服外套丢到一边,没等他开口拒绝就从衣柜里拿了一件黑色的羽绒服放在床上。
  “这件衣服我买了之后只穿过一两次,你就穿这件吧。”
  说着还把他的校服捡起来丢进了洗衣筐,一副不让他再穿那件湿校服的强硬姿态。
  无奈之下,陆清竹只能拿起那件不合尺码的羽绒服穿上身,
  陆清竹身高体格都比他小上不少,穿在他身上刚刚好的衣服套在陆清竹身上就大了不止一号,短款的羽绒服硬是被他穿成了长款,乍一眼看上去就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
  陆清竹也明显是察觉到了这一点,他没想到自己和林锦阳的体格相差这么大,短款羽绒服一穿上身直接遮到了大腿,看着怪滑稽的。
  “还是不了吧。”陆清竹羞涩地抓了抓偏长的衣袖,作势就想把衣服脱下来。
  可林锦阳却偏偏走过来把他脱衣服的手按住,然后低着头慢慢地替他拉上羽绒服的拉链。
  大概是手上有伤的缘故,他的动作很笨拙,陆清竹怕他扯到伤口于是连忙自己乖乖穿好衣服。
  “穿着挺合适的。”林锦阳满意地点点头。
  他的衣服虽然偏大了些但是陆清竹很瘦,所以穿上身一点不显得臃肿。
  “我会洗干净了还给你的。”陆清竹小声地嚅嗫,脸颊却不受控制地涨得通红。
  “啧,我又不嫌你脏。”林锦阳小声嘀咕了一句,“赶快去洗漱吧,不然早饭就要凉了。”
  陆清竹抬起头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最后还是闭上了嘴绕开对方进了浴室洗漱。
  他天生体弱畏寒,冬天就算盖着厚厚的棉被也捂不暖被窝。所以他早就能猜到林锦阳昨晚肯定和他睡在了一张床上,只是对方不提他也没好意思说。
  陆清竹对着镜子悄悄地闻了闻袖口,熟悉的味道,像是五月盛夏的炙热阳光,其中略带一丝烟草苦涩的灼热。
  没来由地,他的脸慢慢地红了。
  他现在浑身上下都是对方身上的味道。
  就好像……他也变成他的了一样……
  陆清竹猛地一愣,抬起头,镜子里的人脸颊通红,眼里满是水光潋滟的羞涩。
  太奇怪了……陆清竹后知后觉地低下头,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洗了把脸。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林锦阳坐在客厅的餐桌前,慢悠悠地喝着豆浆。
  “洗漱完就来吃早饭吧。”林锦阳抬起头望向来人,“我买了粥油条小笼包和豆浆,你喜欢哪个自己挑……”
  一瞬间的愣怔。
  房间里开着暖气,温热的风扑散在他的脸颊上,原本白皙过分的肤色在热意熏蒸下透出了一点柔软的淡粉。
  林锦阳默默偏开头,手放在下巴的位置掩饰般轻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
  “这里的冬天这么冷,你怎么还穿着校服。”
  然而,话一说出口,他就猛地发觉自己说错了话戳中了对方的痛楚。
  陆清竹的家庭是他不愿意提及的伤痛,他不喜欢被人同情或是怜悯所以才会一直保持沉默闭口不谈他的辛苦和不幸。
  果不其然,眼前的人沉默着低下头,细长的手指藏在衣袖里慢慢绞紧。
  冷啊,怎么会不冷。
  江南的冬天不像北方干燥,比起大雪纷飞反倒是阴雨连绵的日子更多。他房间的玻璃窗上碎了好几道缝,每到刮风下雨天满屋子都是凛冽刺骨的寒风。
  老房子里没有装暖气,天气最冷的时候他瑟缩在潮冷的被窝里听着窗沿滴落的雨水,身上盖着的被子又冷又硬,每次有了一丝睡意就会被喧嚣刺骨的风活生生冻醒。继父受不了江南冬夜没有暖气的潮冷天气,一到十一月就会住到外面的旅馆里喝酒寻欢不管他的死活,除非钱花光了才会回来向他要钱拿他出气。
  那时候他最害怕的就是继父花光了钱回家找他,拿着木棍或是皮带把他按在地板上打,身上的伤口被寒风一吹就是刀刮一样的痛,每天回到家照镜子都能看到背上一大片破溃流脓的伤口。
  林锦阳慢慢地收紧了手指。
  他最不想看见的,就是对方这样的表情,这样一副有痛难言的隐忍表情每次目睹都会让他心中发涩。
  于是他抬起头,声音嘶哑着低沉开口。
  “陆清竹,今天放学了等我,我带你去个地方。”
  第24章 我怕你疼
  “这些早饭是我在街角的早餐店买的。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所以各种都买了些。”林锦阳有点烦躁地看了看自己缠满绷带的手, “你先吃吧,我去把手上的东西给拆了。”
  “欸, 等一下。”一听他要把手上的绷带给拆了,陆清竹当即一脸慌张地抓住他的手腕不让他碰包好的绷带, “你不能拆。”
  “我们这里冬天天气湿冷,伤口要是发炎化脓了很有可能会得冻疮。你的手伤成这样一定要好好疗养,一点湿冷都受不得, 不然以后落下病根的。”
  “可要是不拆我怎么吃早饭。”林锦阳一脸无奈地摊了摊手,“总不能让我饿着吧。”
  闻言,陆清竹轻轻叹了口气,脑海里又浮现出昨晚他替对方上药的时候看见的那些鲜血淋漓的伤口。
  于是他把林锦阳面前的那碗粥拿在手里,手握汤匙小心翼翼地贴着碗沿舀起一勺冒着腾腾热气的粥递到对方的嘴边。
  “嗯?”林锦阳盯着自己嘴边的那勺粥愣了愣。
  陆清竹的脸颊慢慢地红了,林锦阳一动不动的愣怔模样让他后知后觉地觉得尴尬,刚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地收回手,那人却主动含住了那勺热粥。
  林锦阳没想到陆清竹会愿意喂他, 本想着说两句话逗逗对方,又担心这只小兔子脸皮薄会觉得尴尬, 于是就安安静静地就着陆清竹的手吃完了早饭。
  一餐早饭就在两个人沉默的氛围里结束, 出门的时候外面的天还是阴蒙蒙的, 路旁的香樟树叶上还凝着昨夜微白的霜。
  陆清竹跟在他身边,穿着他的衣服愈发显得瘦小的人就连五官也是白皙清秀的,像只又软又白的小兔子,温顺又乖巧。
  两个人就这么慢悠悠地穿过寂静的街道, 等到了学校附近的时候,周围的街道出现了不少来上学的学生。
  在那个年代,汽车虽然已经不是稀罕东西,但是在江南小城,会开着上百万的轿车送学生上学的还是少数。
  苏汐从自家的轿车上下来的时候,扭头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人群中那道颀长的身影。
  林锦阳的个子很高,白杨般挺拔的身材总给人一种难言的矜贵,即使是穿着同样的衣服走在人群里也非常显眼。
  她下了车让司机放学时候在校门口接她,林锦阳从她身旁走过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只顾着低着头和身边的人说话,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居然罕见地带着些微笑意。
  她认出了他身边的那个人,那张清秀苍白的脸,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让她觉得浑身不舒服。
  “苏汐,你在看什么呢?”一旁的女生顺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那不是八班的林锦阳吗?苏汐,你盯着他看该不会是……”
  “雨晴,你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苏汐柔声敛去眼里隐约浮现的厌恶,旋即温柔地勾唇露出一抹温润的笑意,“我只是觉得,林同学和他的同桌关系真的非常好啊。”
  闻言,顾雨晴也好奇地抬头,看到的恰好就是两个人并排走在一起,林锦阳低着头,似乎是在和陆清竹说些什么,说完还很高兴笑了笑。
  “你不说我倒还没怎么发觉,现在这么一想,好像林锦阳确实和陆清竹走得最近。”
  “说来林锦阳也真的是个怪人,整个班那么多想要和他做朋友的人,林锦阳却偏偏挑了那个万人嫌的陆清竹,也不知道他是看上了陆清竹哪一点。”
  “雨晴,你不要这么说,林同学刚来新的学校,不适应是肯定的,陆同学作为他的同桌,关系自然会好一点,再磨合一段时间就不会这样了。”
  “不接近女生也就算了,班里想要和他做朋友的男生他也一个都没搭理,平时只和陆清竹说话,就连吃饭都带着陆清竹。难道说……”像是想到了什么非常可怕的东西,顾雨晴细思恐极,抓着苏汐的衣袖一脸不敢置信地压低声音。
  “你说陆清竹他该不会是看上林锦阳了吧。”
  苏汐愣住了。
  “雨晴,你在说什么呢?!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我没乱说!”
  “苏汐,你不知道吗?他们八班的人都说陆清竹是个同性恋,和他妈一样到处招蜂惹蝶勾搭男人,听说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他才会被人孤立的。”
  ————————————————
  坐在教室里上完了上午的课,中午林锦阳带他去附近的餐馆,明明手上受着伤不方便却还是像个孩子一样硬要吃辣火锅,他劝了好久最后甚至用上了哄人的语气,这才把人说服乖乖地去隔壁的粥店。
  坐在粥店冷冷的长板凳上一口一口吃着陆清竹喂的粥,林锦阳虽然心里美滋滋但嘴上还是对那顿辣火锅念念不忘,操着一口带着京腔的普通话吐槽身边的人:“我说陆清竹你怎么和个老妈子似的,我吃什么你都要管。”
  陆清竹习惯了他的口是心非,没有反驳什么,只是慢慢地把温度适中的粥喂到他嘴边,柔声嘱咐他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身体是你自己的,你这么不在乎自己的伤,万一以后落下病根这就不好了。”
  这个桀骜不驯的人,偶尔给人的感觉却更像个渴望得到关爱的孩子,无论是说话还是行为举止都透着一丝让人哭笑不得的稚气。
  所以他用足了耐心,温柔地包容他所有的任性,无论是尖刺也好棱角也罢,他都耐心地一一抚平。
  说来也奇怪,只要对象是林锦阳,他就像是有无限的耐心和包容,无论怎样都不会不耐烦。
  “吃饱了吗?”喂完一碗瘦肉粥,陆清竹拿了张纸巾替他擦掉嘴边的湿润。
  林锦阳看着那人温柔乖巧的面孔,心里又是一阵暖流缓缓流过。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陆清竹随口说出的一句话无意间的一个动作都能正中他的心坎,比起那些漂亮的称赞和恭维,这人简单的一句嘘寒问暖就能把他取悦,让他像个傻瓜一样高兴上一整天。
  不太妙啊。慢悠悠地走在回教室的路上,林锦阳有些自暴自弃地叹了口气。
  要是裴寂川那个混小子知道了,估计会把他嘲讽上整整一年吧。帝都公子哥圈里脾气出名暴躁的林锦阳林少,在这个叫陆清竹的人面前却乖得很。
  就像只被顺了毛的猫,收起爪子不挠人不说,甚至还翻过身露着肚皮亲昵地要人家摸摸抱抱。怎么想都是很丢人。
  回到教室后,陆清竹按照惯例去了学校的图书馆看书。
  他没有钱把自己喜欢的书买回家,书店老板虽然一开始对他很客气,但是三天两头地看书不买,久而久之也就不欢迎他再进店,能让他静下心来看书的地方也就只有学校的图书馆。
  推开门沿着陈旧的书架往右边慢慢地找,图书馆的藏书不多,而且都是旧书。而他最常翻阅的,就是第二层末端的那本诗集。
  博尔赫斯的诗集,他百看不厌。每次路过书店,他都很想进去买上一本。
  他抬头伸出手想要把那本书从书架上拿下来,可却有另外一只手先一步从他手底下把那本诗集给抽走了。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