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节
  魏长安眯起眼睛打量着女子,见她跟自己确实有五六分相似,出去若说是兄妹不会有人怀疑。但他并没有因此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仍旧冷冰冰的,清欢原本以为他会否认这女子的话并将其赶出去,可没想到的是他并没有!
  非但没有,还让人收拾了西苑,让女子进去住!
  等到女子被金鳞卫带出去清欢才生气,抓起魏长安的手咬了一口:“你骗人!”
  “我怎么骗你了?”
  “你只能喜欢我!”她简直要把他咬出血来,霸道的占有欲十足,活脱脱像个小土匪。“她凭什么住下来?我不喜欢有女人出现在你身边!”
  魏长安心情大好,根本不觉得疼,哪怕是被她咬下一块肉也是高兴的。“西苑最偏僻,你不会看到她。”
  “你管我看不看到她,我要你看不到她!”
  魏长安发出欢愉的笑声,搂着她晃了晃,眼神诡谲:“留着她,还有用。”
  “能有什么用?”她不高兴的拿眼睛斜他,“玩一出兄妹情深相亲相爱吗?”
  自打那天她看了个表哥表妹的戏码后,对于兄妹这种关系就非常敏感了,什么妹妹啊,只长得像就能是兄妹,那她不也跟长安生得很像么?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一张嘴巴,凭什么那女子就能留下来?
  “我没有妹妹。”魏长安毫不犹豫地告诉了清欢所有的事情。“外面流传的金鳞卫指挥使幼年失怙,与仅有的妹妹走散,那都是假的。”
  “……假的?”
  “必须编造一个令人相信的身份,否则官家怎么会重用我这么个来历不明的人呢?”魏长安轻笑,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妹妹弟弟的,那女子主动送上门,定然是不怀好意。“娇娇记得离那人远一些。”说完又觉得她日日跟着自己,也不会有人伤到她,便又放心了。
  清欢本来脑子确实不是很灵光,但是自从遇到魏长安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自己耳聪目明,思考问题时间缩短了不说,还能举一反三,时间越过去,就变得越聪明。以前从来不曾注意过的蛛丝马迹,此刻都能在脑海中回想起来。只见她眸中狡黠一闪,“留她下来,是想顺藤摸瓜?”
  “我有个失散的妹妹,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少,但敢上门相认的,这么多年也就只有这么一个。”魏长安勾起一边嘴角。“我倒是想看看,是谁给了她这么大的胆子。”
  清欢咯咯娇笑,“那你可得答应我,不许跟她说一句多余的话。”说完霸道的补充了一句。“你是我的。”
  ☆、第七十碗汤(六)
  第七十碗汤(六)
  指挥使府本来只有两个主人,两个主人日子过得又蜜里调油的,别提多舒服,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多了个大小姐魏金陵。
  指挥使府没有婢女,平日里来做粗使的到了天黑也都会回去,能留下来的都是八字过硬不惧鬼神的,而指挥使大人没有发话,谁也不会多看西苑里的魏金陵一眼,更别提是伺候她了。
  也因此魏金陵不得不亲自去找吃的,她在西苑足足坐了两个多时辰的冷板凳,本来她还以为会有下人过来的,没想到压根就没人理她,更可怕的是,指挥使大人他随口说了句把西苑收拾一下给她住,其实也不过是将原本当作仓库的西苑里的杂物搬出去,然后就没人管她了。
  地面一层厚厚的灰,窗户上房梁上到处都是尘土,脏的不忍直视,屋里还有一股长时间没打开出现的霉味,这样的房子怎么能住人?明明那个女人住的房间布置高雅恬淡,怎么到她这里就变成这样了?
  难道魏长安真的没有心?他不是一直在寻找自己的妹妹么?失散多年的妹妹终于出现,正常人的反应不是痛哭流涕也应该面露动容吧,魏长安可倒好,一句安慰关怀没有不说,那脸冷的,魏金陵险些以为自己是他的仇人而不是妹妹了。
  什么人会在面对好不容易团聚的妹妹时保持一张面无表情的死人脸?眼里连一点温情都无,若非魏长安还能说话喘气,她当真要以为是哪里来的一具冷冰冰的死尸。
  不过也正是这样残酷无情,才称得上金鳞卫指挥使的名号,一个没有感情杀人如麻的恶棍,皇帝手下最佳的走狗,这样的话,杀死他,她也不用觉得内心愧疚了。
  但是在这之前她得先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才行。
  晚上清欢坐在魏长安怀里,两人甜甜蜜蜜的一起吃着晚膳,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十分融洽甜美的情景因为不速之客的闯入被打断了。本来魏长安并不想见魏金陵,是清欢主动要求让她进来的。
  不进来放在外面干什么,还不知道这人究竟是什么居心呢。
  魏长安是自己的,那么一切接近他的人——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在清欢心里都是自己的仇敌。她喜欢着这个男人,于是就要对他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没有人能抢走他,也没有人能伤害他,因为她不允许。
  而她有这个能力。不知为何,明明自己就是个什么书都没读过大道理也不怎么懂脑子还不怎么灵光甚至头发都没有长长的小姑娘,可清欢就是知道,倘若她有了喜欢的人,想要保护他,那么便一定能做到。
  她想要的,就就要牢牢地抓在手里,绝不让他人觊觎,更不会给别人染指的机会。
  她这种护食的样子对魏长安来说挺新奇的,这辈子他也过了二十几年了,从来都是他保护别人,或是别人防备他畏惧他,从来没有一个人像是清欢这样第一时间站在他面前想要维护他。真是……又神奇,又奇怪的窝心,让他觉得自己的心口热烘烘的,原来没有感情的杀人兵刃也会有感觉。
  这让他像“人”了,再不是那冷冰冰的指挥使大人,而是一个也会脆弱也会难过甚至有的时候还需要旁人保护的普通人。
  一开始的清欢让他觉得单纯的如张白纸,因此他从不告诉她自己每日都在做些什么,杀了那一群淫尼的事情也一直瞒着,就怕弄脏了她,也怕她知道会同自己决裂。求她回来求她原谅的话他说不出来,届时他只会将她死死地禁锢在身边,哪怕一起去死,也好过有了隔阂,痛苦的活着。
  可是现在的她更让他喜欢,魏长安也是模模糊糊才意识到,也许自己喜欢的并非这样纯然的干净,而是喜欢她对自己全身心的喜欢,同时却也期待着她能在看到自己满身黑暗鲜血后,也仍然能伸出双手相拥,不在意其他。更有甚者,他希望这样的自己,能够被她全然接受与喜爱。
  想要她喜欢的不仅仅是优雅书生俊俏温柔的自己,宛若阎罗杀人如麻的魏长安,也希望能够成为她心爱的情郎,为她所爱。
  所以当魏金陵进来后清欢对着她露出防备的表情时,魏长安嘴上不说话,眼神却温柔的不行。当然这温柔不是给魏金陵的,他这样的人,根本不屑去对一个不喜欢的人虚以委蛇,因此他懒得跟魏金陵做戏,而清欢是他喜欢的人,魏长安喜欢的人,是恨不得将她捧到天上的。
  “大哥……”
  一句大哥刚叫出来清欢就不高兴了,她抓着手心里魏长安修长的食指,充满敌意的说:“不许你叫他大哥。”
  任何亲昵的、能显示出他们之间不同常人关系的,都不许叫。
  连她都还叫他长安呢,这个女子凭什么叫他大哥。
  清欢看着柔柔弱弱的,谁知道她竟然如此霸道。魏金陵愣了一下,最开始她以为清欢是个很好对付的闺阁女子,可现在看起来,似乎并不是那么好应付的。
  她用对小孩子的语气说道:“可是,他本来就是我的大哥,你不让我叫他大哥,我又——”
  话没说完,再一次被清欢打断:“你可以跟大家一样,叫他指挥使大人。”
  魏金陵瞠目结舌。她在清欢这里踢了铁板便委屈巴巴的朝魏长安看,满心觉得不管怎样自己目前都是魏长安的妹妹,他应该不会让自己面子上太难看吧。
  没有想到的是魏长安根本不在乎她面子上好不好看,对他来说,清欢这霸道的宣言和占有已经让他的心浸润在蜜糖里了。而对魏金陵请求帮助的眼神,他只感到了厌恶。
  魏金陵没有发火,因为她知道自己跟魏长安之间没有什么感情,别说他们不是亲生兄妹,就算是,这么多年不见,感情自然也无法跟已经成为他的女人的清欢相比。这个时候就跟清欢针锋相对实在是太傻了,倒不如把自己放到一个低一点的位置,以低姿态来赢取魏长安的愧疚之心。
  这要是一般男人,她的做法完全没有问题,甚至还能够事半功倍,可惜的是魏长安不是普通男人,他要是能有愧疚之心,他还干这金鳞卫指挥使?
  她的惺惺作态,早已见识过各种各样犯人的魏长安一眼就能看穿。身在其位,想要将他从这个位子上拉下的,意图贿赂笼络他的不胜枚举,什么手段他没见过,魏金陵这样的实在是太小儿科。唯一让魏金陵还能活到现在的原因,就是因为她的这个名字。
  当年他告知官家自己幼年失祜,唯一的妹妹也下落不明时顺口提了一句妹妹叫做魏金陵,然而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魏金陵的存在,这个名字除了他和官家之外,应该也无人知晓。那么现在这个魏金陵又是哪里来的?是巧合,还是有心人有意为之?
  魏长安清楚得很呢,官家即使忌惮他,短时间内也不会对他下手。这江山官家坐的不够稳,他手上只有自己这一把最锋利的刀,假使他魏长安死了,官家得有多少烂摊子要收拾,这一点魏长安明白,官家也明白。
  那么这个魏金陵的来头就有必要追究了。说是巧合魏长安是不信的,他为人谨慎,绝不放过丝毫蛛丝马迹。是谁,把他当年的信口一语记到了现在并且以此来算计他?倘若他真有个妹妹,且不说感情如何,便是这突然出现,也足以迷惑他了。
  “她要你叫我什么,你就叫我什么。”对于清欢,魏长安是无条件纵容的。
  魏金陵心里憋屈,她对付男人从来都是手到擒来,哪有一击不中还被嫌弃的,只是她现在的形象不容许她露出丝毫不满,再加上此次混入指挥使府,她为的也不是勾引魏长安,这样冷冰冰没有人味的男人,她才不喜欢。
  她不要魏长安的人,她要魏长安的命。
  清欢从魏金陵眼里看到了恶意,那是一种十分伤人的、没有丝毫情意的攻击。长安说她是冒牌货,那她肯定就是冒牌货,既然是冒牌货,她还跟她客气什么?
  这人上门,除了对长安有意思,还能有什么别的企图不成?
  想抢她的情郎,也得看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啊。
  魏金陵委屈地唤了一声指挥使大人,眼角眉梢满是愁情,似乎对于兄长的绝情十分难过,却又隐忍不发。她派头做的十足,却不知道面前这二人早已将自己看穿。
  不过是耍猴戏给别人看罢了。
  这声指挥使大人叫是叫了,魏长安懒得应,他看魏金陵一眼都觉得伤眼,冷冷淡淡的:“你来做什么?”
  清欢也警戒十足的盯着对方。
  魏金陵一大堆话,突然就说不出了,谁来告诉她面前这两人是怎么回事,她在西苑坐了两个多时辰的冷板凳,难道还不能讨口热水喝了》
  ☆、第七十碗汤(七)
  第七十碗汤(七)
  可是如果魏金陵不开口,那么魏长安也不会理她,清欢就更不会跟她说话了,两个人就那么睁着眼睛盯着魏金陵看,一点掩饰都没有,更别提是不好意思了。
  最后魏金陵认清楚了这个现实,她忍着满心不悦,轻声表达自己的需求:“我方才在西苑,那里……实在不像是能住人的地方,而且直到现在,也不曾见下人来伺候……”
  魏长安耐心地听完了她的话,然后说:“是你自己要留下来的。”
  什么?
  魏金陵没听懂这没头没尾的话,什么叫她自己要留下来?这跟没有下人伺候西苑脏兮兮没法住人又有什么关系?清欢却明白魏长安话中的未竟之意,笑嘻嘻地给她解释:“长安的意思是,既然是你自己留下来的,那么不管遇到什么问题,都得自己想办法,没人会管你。若是受不了,离开也就是了。”
  她的话完美的阐释了魏长安没有出口的,顿时叫他黑眸温柔起来,当着魏金陵的面便给了清欢一个轻吻,一个杀人如麻的煞星,冷酷无情,竟然也会有如此温柔怜爱的一面,即使是对魏长安不感兴趣的魏金陵,也不得不为那瞬间的温柔所打动。可她转念一琢磨清欢的话,顿时整个人就不开心了。
  能开心的起来么。虽说她不是什么金枝玉叶,但凭着生得好手段高,从小到大也没吃过什么苦,所有任务都手到擒来,这样的对待还真是生平头一次。哪怕她占据了魏长安妹妹的这个头衔也没有用处,魏长安对她,和对路边的石头野草没什么区别。
  这实在是太打击一个女人的自信心了,尤其是魏金陵这样在男人面前无往不胜的。
  可她并不想去勾引魏长安,一来没有这个必要,二来她面对这样的男人……说白了,内心深处是畏惧的。这不是她以前见过的那些意志不坚定可以随意玩弄于鼓掌之间的男人,而是一个真正冷血、残酷、无欲无求的杀人机器。
  身为女人,她有着敏锐的那一面,自然能够感觉到魏长安有多么危险。对于清欢能跟魏长安这样的人耳鬓厮磨,想来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这个指挥使府进来不难,可是想达到自己的目的,那可不是随便说说就能行的。
  魏金陵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当着清欢与长安二人的面便开始出神,见状,清欢扬声道:“你还不走么?我与长安要安寝了,就算是妹妹,也没有和哥哥一起睡的道理吧?”
  魏金陵被清欢这大胆的话吓得一愣,又看向魏长安,对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仿佛没有意识到清欢的话里有什么不对,她嘴角微微抽搐了下,道:“倘若我记得不错,清欢姑娘尚未与我兄长成亲,这名不正言不顺的,若是传出去——”
  话没说完,魏长安就挑起一边修长的眉:“谁敢?”
  整个指挥使府除了他跟自己的小娇娇外就只有金鳞卫,说句大实话,金鳞卫对他可比皇帝还要忠心,唯一的外人只有魏金陵,真要能传出什么闲话出去,那除了魏金陵还能有谁?
  他说的一点不客气,哪里管魏金陵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妹妹”。魏金陵被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得草草离去。
  不需要魏长安示意,便有金鳞卫跟了上去,这女人身上有秘密,魏长安虽然将她留了下来,也不会限制她做什么事,但她的一举一动,都必须在金鳞卫的监视之中。
  他倒是想看看,敢胆大包天算计他魏长安的,都是哪路货色。
  第二日他有公务在身,早上起了便不在府中,只留下了清欢与魏金陵,清欢随身带着他的短刀,因此不惧恶鬼,实际上就算没有短刀她也是不怕的,不过是些死掉的人而已,活着的时候尚且伤害不了她,更何况是死了呢。叫她说,死人更应该害怕活人才是。
  虽然这些鬼总喜欢跟着她,叫她感到不是很高兴。
  指挥使府特别大,魏长安知道她喜欢在府里四处探险,因此并不拘束她,只叫金鳞卫暗中保护莫要叫她发现,其他的,只要不会伤害到她自己,随便清欢怎么玩。
  魏金陵昨晚自己把房间打扫了一下,又自己去厨房找了吃的,她虽然没吃过苦,但简单的饭菜也还能做。谁能想到整个指挥使府一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万事都得自己来?就连晚上的洗澡水都得自己去井里提,那些金鳞卫一个个看着高大挺拔,却不懂怜香惜玉,站的直挺挺地看着她,愣是一下手都不伸,魏金陵算是见识金鳞卫的厉害了,都是铁石心肠,跟他们那指挥使大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更叫人生气的是没有人跟她说话!这整个指挥使府少说几十个金鳞卫,结果却没一个理她的!
  哪怕是现在,她想要硬闯魏长安的书房,眼前这两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金鳞卫就站在前面挡着她,偏偏就是一句话也不说!
  四只冷冰冰的眼珠子盯的魏金陵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让她再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去了引以为傲的女性魅力,明明平时勾勾手指男人就上钩了,现在这情况,难道是她功力下降?
  “我为什么不能进去?这里是什么地方?”她问。
  金鳞卫沉默以对。
  “指挥使大人也没说我有什么地方不能去,我是他的妹妹,这里就是我的家,我在自己家,有什么地方不能去?”
  金鳞卫仍旧沉默以对。
  魏金陵咬牙,恨不得一巴掌抽过去,可她还记得自己塑造出来的引人怜惜的形象,眼前这两名金鳞卫,要不是他们还眨眼,她真的要当他们都是死的了!
  正想招儿的时候,背后却突然传来清欢的声音:“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