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沉香微微一怔,想了苏靖荷刚才的话,姑娘这是提醒秦姨娘可借着底下人闹出乱子,把孙姨娘拉下马,重掌中馈?
  -
  刚入夜,苏靖荷一个人趴伏在桌案上,有些心不在焉,突地,窗口传来几声清浅的响动。
  循声望去,纸糊的窗户上倒映着一个皮影人物。
  慢慢地,人物四肢开始动作,或旋转,或跳跃,夹杂着几句刻意模仿的尖细嗓音,惹得苏靖荷展颜一笑。
  缓步走到窗户前,推开窗,窗棱迎面撞到苏牧脸上,疼得他嗷嗷直叫:“好心来哄三妹,却是这般对待二哥!”
  苏靖荷却是冤枉,“我走路这么大动响,是二哥没有注意。”
  第一次耍皮影,他应付手上都来不及,哪里能一心二用。
  往外张望了会儿,苏靖荷诧异:“这个时间院子门应该锁了,二哥是怎么进来的?”
  揉了揉鼻头,苏牧自豪说道:“山人自有妙计。”
  看着他衣角蹭上的墙灰,苏靖荷瞬间明白过来,不禁好笑,在曲家别庄时跳窗,如今更是学会爬墙了。
  将皮影交到苏靖荷手中,苏牧认真道:“难过的时候,和他说说话,心情也就好了。”
  握着纤细的木杆,尝试地动了动,看着人物摆出各色姿态,心情确实大好,遂低着头浅浅说着:“谢谢二哥。”
  揉了揉她的头发,苏牧半转了身子,道:“笑了就好,二哥得走了,不然让人当贼捉打,再闹到老太太跟前,二哥的皮肉可以受苦了。”
  声音愈来愈远,苏靖荷看着苏牧背影,那随意的一挥手,让她不由得唇角含笑,心中很是温暖,今儿一整日,真心关怀自己的,却只有二哥一个!
  ☆、第17章 捉赃
  “李氏有个妹妹,我瞧见过一回,长得很是标致,不会辱没二爷。”孙姨娘一边替老祖宗捶肩,一边说着。
  老祖宗这些日子一直想给二爷说亲,孙姨娘可没少上心,二爷虽并不得老祖宗喜欢,却也是个爷,若娶了李氏的妹妹,日后总要和苏阳一条阵线的。想起自己那个小门户出来的媳妇,她又气不打一处来,本来想给儿子说合翰林周家的女儿,偏偏被秦姨娘搅黄了!
  愈想,愈有些气愤不过地瞥了眼秦姨娘。
  一旁的秦姨娘却是不以为意,堆着笑容给老祖宗端了茶,道:“咱们家几位爷都是出息的,找媳妇没必要往一家去,倒让人笑话了。我这里也有个人选,老祖宗不妨听听?”
  “嗯,你脑筋活络,认识的小姐也多,说说看。”
  “老祖宗可还记得仲表哥家的巧妞?今年也该十七了,年纪正好。”
  秦姨娘的嫡母与老祖宗是姐妹,口中的仲表哥则是老祖宗的亲侄子,自然讨喜些。
  “想起来了,怯生生的小丫头,人倒是乖巧,可,降得住牧儿吗?”苏牧性子放纵,让老祖宗心存犹疑。
  秦姨娘却是笑着:“不是有老祖宗您给巧妞做主么,二爷再混,在老祖宗面前也是老实孝顺的。”
  “我还能做一辈子的主?也不知自己还几年活头呢!”
  “老祖宗身子硬朗,起码还有好几十年来训诫我们呢。”一旁谢韵琴搭言,给苏牧挑媳妇她不上心,拍马屁讨欢喜却是嘴最快。
  倒是哄了老祖宗开心,老祖宗娘家在青州,离得远了,两家渐渐地走动也少,如今把侄孙女嫁进国公府里,倒是不错。
  为了妥帖,老祖宗又问着谢韵琴,“你觉着呢?”
  谢韵琴出生高贵,平时结交的也都是贵家的小姐,却并不想给苏牧说合,都留着合适的以后给自己儿子呢,只道:“老祖宗的侄孙女,自然好得很。”
  “你们都觉得好就行,不过还得老二媳妇同意,毕竟是她的儿子。”提起老二媳妇,老祖宗很是不满,当初为了冲喜把人娶进门,儿子没了,她却不想着耽误了姑娘家一辈子,只怪罪没能救活她儿子。
  “当初也是她哭天喊地要过继这个孩子到膝下养老,如今却整日吃斋念佛一点不上心,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家只是笑着宽慰老祖宗,守了十多年的寡,也是不容易。
  只孙姨娘笑不出来,见老祖宗满意秦姨娘的提议,已是让她气得不行,即便都是姨娘,也有高低之分,秦姨娘虽是庶女,可因为嫡母和老祖宗间的亲缘,当初可是以贵妾身份嫁进府来的,比她自己丫头出身更尊贵许多。进府后,又因年轻貌美很得老爷和老祖宗欢心,她却不过是命好生了两个儿子,才勉强能在府里站住脚。如今虽掌着中馈,也有些战战兢兢,若秦姨娘再弄来个帮手可不得了!
  偏偏李氏又是个没出息的主,帮不上半点忙!倒是才回京的三姑娘是个精明角色,要是真能拉拢了她,倒是件好事。
  正想着,苏靖荷便进了屋,身旁只一个沉香丫头跟着。
  “给老祖宗请安。”行了礼,便由沉香扶着坐下。
  “三丫头看着精神了许多。”老祖宗看着苏靖荷说道。
  青黛的事情出了后,苏靖荷病了几日,本来让刘嬷嬷过去教规矩,也耽搁了下来,今儿还是听刘嬷嬷说三姑娘身体大好了,才叫了几位姑娘过来吃饭。
  “谢老祖宗挂念,孙女儿让老祖宗费神了。”
  老祖宗罢了罢手,又看了眼她身后的沉香,皱眉说着:“身边就剩沉香一个丫头伺候?”
  说完,有些不悦地瞪向孙姨娘:“荣华院少了个丫头,你却不知道填补?”
  “不怪姨娘,之前秦姨娘有派了两个丫头过来,都很懂事,我使唤得也顺手了,不过,孙女倒还想求老祖宗赏个人给我。”
  “行,你开口便是,都给你!不过,可别和老祖宗抢了喜鹊,你老祖宗就习惯了她的服侍,换旁人还真不行。”
  苏靖荷笑着道:“哪里敢要老祖宗跟前的人,之前小曼身边有个办事利索的,我一直很喜欢,回府后也找秦姨娘要过,却听说跟在了菀儿屋里,菀儿最听老祖宗的话,孙儿只能求老祖宗帮这个忙了。”
  一听在苏菀屋子里,老祖宗有些顿住,已知道她说的是谁,还不待老祖宗应下,外头刘嬷嬷匆匆走进屋,回着:“不好了,二姑娘和五姑娘闹起来了,二姑娘的脸都给抓花了。”
  -
  这两人闹起来倒也没什么大不了,但听说抓花了脸,还见了血,老祖宗自然得亲自过去一趟。
  赵姨娘的清芷园里已是乱作一团,二姑娘本来准备过去老祖宗院里吃饭,哪知道迎面碰见五姑娘怒气腾腾过来,上前就是一巴掌,被打的晕头转向。之后更是拳脚相加,二姑娘性子柔弱,不敢和五姑娘闹开,只得一直躲着,一旁丫头们虽然干着急,但被五姑娘身边的丫头拦着,不能上前。
  老祖宗他们过来时,两人刚好被嬷嬷们分开,谢韵琴赶紧上前把小女儿抱在怀里,心疼着:“可有伤着?”
  除了头发散乱几缕,哪里还有受伤!只是二姑娘脸上几道红痕,脖子上也渗着血丝,头发凌乱得如街头乞丐,狼狈至极。
  “怎么回事!”老祖宗冷眼怒问。
  苏菀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跑到老祖宗跟前,抹了把泪说着:“二姐太不要脸,偷了我最喜欢的几支发簪和玉镯子!”
  “老祖宗明见,二姑娘虽然没五姑娘好东西多,可也是知书达理的,哪会做出这等事情!”赵姨娘上前回着,看着女儿被欺负成这幅模样,心都是疼的。
  “老祖宗,之前二姐就说过我的镯子好看,我没在意,哪知道竟然用偷的!”苏菀不依不饶。
  “我没有……”带着哽咽,苏莨只回了三个字,眼泪却簌簌往下流。
  “说话得有凭据,五妹如何断定是二姐拿了你的东西?”苏靖荷说道,换来赵姨娘感激的一眼。
  “怎么没有凭证,燕儿可是亲眼看见二姐上回戴了我的镯子。”
  被苏菀提及,丫头燕儿赶紧点头:“奴婢是有瞧见...当时二姑娘手上的镯子...的确是我家姑娘的。”
  燕儿是苏菀的贴身婢女,说话自然少了几分可信,但大家却也是护着苏菀的,孙姨娘毕竟掌中馈,只好发话:“既是这样,搜了屋子便知道了。”
  这话明摆着欺负人了,只因为苏菀身边丫头的一句话,就要搜小姐的屋子,哪家也没有这个理,偏偏在苏家,却可以。
  见几位嬷嬷打算上前,苏靖荷再次开口:“若要搜,整个府里都搜一遍才是。”
  说完,冲着几位管事嬷嬷道:“就从我的荣华院开始搜起。”
  苏靖荷这么一说,嬷嬷们都是顿住,有些不知该如何往下,只得看向老祖宗。
  “整个府里都搜一遍也好,前阵子我院子里也遭了贼,少了好些首饰呢,让孙姨娘去查,可过去半月了也没个结果,正好借着这次机会,看看能不能把我丢了的东西也找回。”
  秦姨娘这话也算是帮着解围,却明里暗里点了孙姨娘办事不行,让孙姨娘整个脸黑了下来。
  “那就府里都搜,既然三姐说了,咱们就先从荣华院开始。”苏菀侧着头,有些得意地看向苏靖荷。
  老祖宗却是敲着拐杖,道:“就想和孙女们吃顿饭,也不得安生,好,那就都查一遍。”
  说完,转身就走。
  -
  搜查从晚饭之后开始,一直持续到夜里,荣华院是第一个搜查的,倒也没发现什么,之后查了赵姨娘处,听说也没有发现。
  “如今查到那儿了?”苏靖荷躺靠在衣裳,手里捧着诗集看着。
  “听说刚从秦姨娘那儿出去,这会儿恐怕在孙姨娘处。”明月在一旁回着,对自家小姐又佩服了几分。
  “还在孙姨娘那啊,看来等到结果出来,得后半夜了。”
  几次困顿的不行,眼皮都有些睁不开,沉香劝着小姐先睡,她却强撑着,不肯错过好戏。
  倒没辜负等待,后半夜,结果终于出来,秦姨娘的东西是没有搜出来,倒是苏菀的发簪和镯子被找到了,却不是在清芷园里,而是在苏菀身边丫头燕儿的房间里。
  这么一闹,倒有些像是苏菀演了出戏故意污蔑苏莨,如今百口莫辩。
  听了这个消息,苏靖荷很是踏实地睡下。秦姨娘果真是个厉害的,随便一点拨,便能这么快折腾出一场好戏,也恰恰说明,这府里无论那个院子里,都有她秦姨娘的人,连谢韵琴这样小心的,都会着了道。
  第二日,府里上下都在议论,听说,燕儿当场撞了柱子,被管事嬷嬷送去了官府;听说,老祖宗震怒,罚了苏菀去大觉寺陪二太太清修;听说,因为府里连番出事,孙姨娘的中馈被老祖宗夺了回去,亲自掌管。
  ☆、第18章 清修
  孙姨娘一把鼻涕一把泪,在苏靖荷这说尽了委屈。
  仗着生了两个儿子,当年把大太太都不太放眼里,如今却被一个入门没几年、膝下无子的秦姨娘压着,就连好不容易到手的府里掌事权,不过半月,也折腾没了。
  “你说那贱人是不是故意的,不过掉了几件可有可无的首饰,如今借着五姑娘的事情,使劲儿闹我!”
  “再说了,也不知她院子里遭贼是不是真的,许就是杜撰出来害我的!她一直看不过眼我阳儿被老爷看中,自己生不出来,嫉恨别人!”
  “这等毒妇,最好这辈子也别怀上!”
  一句比一句狠厉,苏靖荷却是半眯着眼睛,这些恶毒的话语,当年定没少用在诅咒母亲身上!
  苏靖荷给姨娘递了杯水,好生安慰了几句:“老祖宗如今只是气头上,倒也不是冲着姨娘,只是对菀儿恼火,过阵子等气消了,许就没事了。”
  “秦姨娘素来知道怎么讨老祖宗欢心,又是老祖宗的外甥女,我哪里拼得过。”孙姨娘很是不甘说着。
  苏靖荷却是摇头:“可姨娘您也有秦姨娘比不得的,外甥女亲,还是孙子重孙亲?毕竟如今老祖宗只是收了掌事劝,却也没有交出去,总还有些希望。姨娘这些日子在老祖宗跟前好生讨好,老祖宗疼爱祖儿,正好让嫂子常常抱去老祖宗跟前逗趣,老祖宗一高兴,不就又想起姨娘您的百般好了。”
  孙姨娘听了劝说,也觉得在理,她可是还有两个儿子和苏家唯一的金孙,便也收了眼泪,道:“姑娘是个好心的,姨娘都记得,日后若是姨娘掌事,定少不了姑娘的好,就是出嫁,姑娘的嫁妆也绝对是府里独一份儿!”
  苏靖荷失了母亲,老祖宗年岁大了,父亲又少管院子里的事情,以后出嫁这些事宜,总是姨娘们张罗,孙姨娘许下这话,倒是很有诱惑。
  苏靖荷却只是听听,并不过心,日后她出嫁,嫁妆自然是府里之最,却不敢靠几位姨娘!
  两人絮叨了几句,孙姨娘走后,苏靖荷只是浅浅一笑,当年是母亲性子软,秦姨娘却是个精明的主,这个院子以后迟早是秦姨娘主中馈,果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
  好不容易清净了会儿,苏靖荷正想休息,外边吵吵囔囔,一听便知是苏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