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黄仙泄玉璧受辱
  小九使出何样神通了?
  原来,自从上次被松雀攮了一刀,小九便能通兽语,如今技法娴熟,飞禽走虫,起心动念,便可沟通。
  这般神通,若论了不得,真是通天能耐,观万物灵气,察幽微变化,天地宇宙,一心之间。
  但若论没用,也是真的用:鸟兽畜生,自有主张,凭什么听你个落魄小道姑差遣了?
  又何况,有像之前几只恶喜鹊那般,口出谎言,心术不正的畜生,也未可知。
  就如眼下,小九劝了半天,才好容易说服墙头上一只老鸦,让它去弄林冲头上草帽。
  林冲一时无妨,狼狈慌张,那老鸦抽身而出,落到小九肩上。
  小九给老鸦喂了颗豆子,拱手笑道:“徒儿献丑,师父勿怪。”
  老鸦怪叫一声,不耐烦道:
  ——贼囚!一颗豆子就要打发老娘吗!
  小九只顾跟林冲吹牛,说自己神通如何灵验。老鸦恼了,转身翘尾,噗地往小九脸上喷出一截屎,嘎嘎叫着飞了。
  “啊啊!贼死鸟儿!”小九一跳叁丈高,骂道,“你连半个豆子都不值!”
  林冲见了,哈哈大笑道:“哈哈!讨价还价,想必是真的了!”转眼一想,说道,“既然小师尊有这般神通,我林某人有一事相托……”
  小九一听,星眸泛光,摇头咂嘴作态道:
  “诶诶,师父方才也看见了,如今世道困难,就是畜生也讨价还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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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来路上,小九喜滋滋的,沿途喝了两口井水,都感觉是甜的。
  原来林冲央小九,用她那神通,支使细小畜生,去太尉府里打探消息。小九趁机乔张致起来,好说歹说,软磨硬泡,从林冲手里讨了几块碎银子。
  世间何物最烫手?金银元宝并铜钱。小九毕竟是娇惯坏的人,手里有钱,只顾乱使。
  满嘴抹糖吮蜜之余,小九亦不忘“朋友交情”,又去肉铺买各种新鲜下水,肝肠肺肚,荷叶沉甸甸拎了一堆。
  是何样的“朋友”,有这样血淋淋的“交情”了?
  原来唐莞吝啬,克扣工钱不说,就是泔水粪尿,也舍不得丢弃,自断钗阁外不远,包了一方粪窖攒着。粪窖旁,有颗参天老树,一伙儿黄鼠狼住在里面。
  黄鼠狼,俗称黄大仙,本就通晓人性,见小九羸弱面善,一个个站起来拱手,连称“娘娘”不迭,求小九赏口泔水吃,若有下水骨肉更好。
  小九见这些“长老鼠”,小鼻子小眼,乖巧可爱,就在泔水里挑出好的给它们吃,一来二去熟悉了。小九便请它们,把那玉璧,放进大树顶上的洞里,平日好好看顾,自有吃的招待。
  小九自道这一招是“妙计”:粪窖污秽,大树崔巍,旁人自然难想到,又有帮手看着,绝对稳妥。
  何况,古灵精怪小家伙们,都喜欢小九呢!
  这不——小九又听见,黄鼠狼们媚声媚气,叽叽喳喳叫“娘娘”讨好……
  慢着!
  小九猛地一愣,回过神来:她离大树还有半条街,自己没露面,那群畜生在管谁叫娘娘呐!
  想到这儿,小九浑身直冒冷汗,拔腿飞奔,抢到树下一看,惊得一包下水,血淋淋撒在自己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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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那大树低下,松雀儿正迭腿侧卧,那群贼眉鼠眼的小畜生,全都缠在松雀身上,百般依驯,又扭又蹭,搔得松雀儿嘻嘻直笑。
  松雀身边,蹲着金婼菜。本该藏在树洞里的玉璧,被她捧在手里,聚精会神摆弄把玩。
  小九顿时叁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跌脚骂道:“吃里扒外的畜生!我白喂了你们呀!”
  一群黄仙儿惊慌四散,嗖嗖爬到树上,剩下一只来不及了,就钻进松雀儿衣服里,从前襟探出小脑袋,惶恐哆嗦发抖。
  “给你丢进粪坑里!”
  小九气急败坏,伸手去抓那黄鼠狼;小家伙闪转乱窜,发稍肩头,神出鬼没,直如抹了油般。
  就在小九气得嗷嗷直骂,松雀痒得哈哈大笑时,婼菜上前,扯开两人,捧着玉璧对小九道:“你跟我说实话,这东西哪里来的!”
  “这是俺娘留下,给我将来做嫁妆的!”小九抬手去夺,“你还给我!”
  “该死!你是真不明白吗!”婼菜压低声音,焦急道,“这东西,会把咱几个都害死的!”
  小九愣了,再看婼菜一只独眼滚圆凝视,便知她没在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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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的就会把人害死!”小九忙问道。
  婼菜一颗灵眼,玻璃珠般溜溜一转,又变回说书时油滑腔调:“我这几天盯了好久,果然你背着我们藏东西!你不拿我们当自己人,我们也就只好找唐花主邀功了!”
  小九急了,眼下既没林教头撑腰,又被黄仙儿背叛,只好噗通跪下,摸出剩下一点儿碎银子,哭唧唧哀声道,“呜呜!好姐姐!饶了妹妹吧……俺、俺娘就给我留了这个念想……”
  “啧啧啧!我的鸡儿妹妹,你这是干什么!”婼菜假意客气,早把银子攥在手里,“既然你拿我当姐妹,凡事都好商量——我们之所以在这儿等妹妹,就是想请你帮个小忙……”
  “呜呜……只、只要不告诉唐花主,我藏了玉璧……叫我干什么都成……呜呜……”
  “嘻嘻嘻……”婼菜眉弯眼乜,满脸邪笑,“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想请妹妹……吃个好东西……”
  两人说话的当儿,松雀把小九买的下水拎来,借花献佛,喂给黄鼠狼吃;一众黄仙儿,绕着松雀站立拱手,眼睛亮晶晶,小嘴吧哒哒。
  松雀面露微笑,时不时点两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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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日落夕山,楼阁华灯璀璨。
  今夜有两个当朝武官,在断钗阁请客,唐莞身为主人,自然要亲自陪酒嬉笑。
  岁月不饶人,青春饮酒,汗淋漓,尿汹涌,酣畅张扬,恣意风流;如今饮酒,肚圆胀,头昏沉,天旋地转,苦不堪言。
  唐花主喝了几大碗,人便烂了,只推净手,出门稀里哗啦吐了一地。再抬头时,真个是阴阳颠倒,乾坤失位,眼蒙金花,脚踩浮云。
  此时正当断钗阁热闹时,众花娘都忙着弹唱赔笑。唐莞身边无人照顾,步态阑珊,眼看金枝扶摇,玉树将倾,忽有两只小娘窜出,把唐莞左右扶住。
  “娘喝醉啦!”金婼菜一旁笑道,“我们扶娘回房歇着!”
  “吸溜——呜!”另一边,松雀吐舌去舔唐莞嘴角,品了品滋味,不禁咂舌皱眉。
  “好、好……”唐莞含混应付,依两人带路。
  两人把唐莞搀进间厢房,掩蝶扉,插银栓。婼菜上前,挑起帘子,讪笑道:
  “娘,吃个绑红菱、白皮儿、支棱挺、粉肉头、娇声颤的粽子如何?”
  唐莞定睛一看,人痴傻了,直觉肚中浑酒下泄,热淋漓湿了双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