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
  “然而,这次事件完全改变了我的想法。半个小时前,部队还在人群密集的市中心清理,而我住在郊区,是自建的平房,灾情爆发时,我正巧躺在游戏舱里上网,想下线吃东西,结果一推开舱壳,卧槽!整个屋子有一半都被入侵植物拱开了,我当时整个人都傻了,简直没法想象躲在家里都能灾从天降,赶紧躲回舱里上网呼救。我原本还担惊受怕,以为不知道要等多久,毕竟部队有部队的救援计划,肯定要顾全大局以多数人为主。我当时给自己做了各种心理建设,好让我不会期望过高,再因为失望埋怨憎恨政府,结果我心里建设还没做完,院子外面就有一阵嘈杂的嗡嗡声。听到兵哥呼唤我名字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幻听。半个小时的路程,他们五分钟就到了!我一打开舱壳,见到一群戴着防毒面具穿着防护服的哥们砸窗进来,简直傻得说不出话,鼻涕眼泪糊了满脸。”
  话者说到动情处,似乎又回忆起当时的心境,渐渐哽咽,“……那时,我第一次感觉到与祖国的联系这么紧密。仔细想想政府应对灾情的态度:诚实、果断、可靠、无微不至,灾情消息又如此精准,让我深深怀疑华夏剽窃雄主国研究资料的真伪。”
  底下有人附和,“虽然大国交锋,总有些不为外人所道的龌龊可耻事,但是我一开始就不相信是华夏做的。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雄主国公布资料不久前,华夏有一架通往雄主国的民航在即将出国境前又紧急召回?”
  “这我听说了,上面好像有一个盗取了华夏重要资料的间谍,当时雄主国煽动舆论反咬华夏,我就怀疑被盗资料是研究灾情的,窝火了好久!”
  “倒打一耙啊……那个间谍呢?抓住了?”
  “似乎没有,听说那个间谍选民航买直达票只是掩人耳目、声东击西,其实早就出了机场搭车从港口出海,经周围岛国辗转离开……”
  “啧,也是个人精,估计雄主国没少花力气培养。”
  国内灾情稳定下来,网民气氛轻松闲聊。与之形成对比的,是旁边一个个坐立不安的居民,不断佝偻着身子从信息流里寻找外国受灾情况,每一张惨不忍睹的画面,都让他们脸色苍白一个度。
  一个年迈老头下线,旁边老伴围过来,“怎么样?虔南灾情严重吗?儿子会出事吗?国家能及时救援吗?”
  老伴问了一堆,止不住拍着大腿后悔,“早知道就不让他出国参加那什么狗屁研讨会了,那么大老远本来就受罪,还遇上这种惨事。要是呆在家多好,咱们北方一根害人的植物都没有!”
  忧心忡忡的老伴念叨许久,才察觉老头子脸色难看,似是极为难受,顿时急了,“儿子还不知生死,你可别再出事啊!”
  老头子想安抚老伴,刚一张嘴,便吐了出来。呕了许久,把胃都快掏空,才忍过难受劲。
  “你到底看到什么难受成这样?”
  老头子摇了摇头,没力气说话。
  “那你说儿子什么时候能回来?”
  老头子又忆起那些灾民惨状,脸色发白,捂住嘴,思及儿子安危,惨白的脸色渐渐灰败,目光暗淡,让老花眼越发浑浊。
  老伴瞧着,心里慌得厉害,想着想着便默默流泪,“要是儿子出事,我也不活了……”
  气氛正压抑,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
  “老头子老头子,电话。”老伴不会用智能设备,赶忙把手机递给自家老头,“你快看看,是不是咱儿子的。”
  老头子接过一看,目光愣住。老伴眯着眼睛凑过去看,瞧不清小字,四下找着眼镜,慌忙问道,“是儿子的吗?快说写了什么?”
  老头子回过神来,表情有些恍惚,“……不是儿子的。”
  “不是?!”老伴戴上眼镜刚转过头,直面老头子恍惚的表情,想歪了,唇瓣立马哆嗦起来,“……儿子不会已经、已经、已……”
  “别慌,是好消息。”老头子上前抱住老伴,递出手机,上面赫然写着:【……虔南国受困华人已尽数救回,将于一小时后到达首都广场,请各位家属安心。以下是被救人员名单,请家属进行核实,如有遗漏,尽快告知……】
  老伴激动地手一抖,差点没摔下手机,嘴里埋怨老头子,“这种好事怎么不早说,非要吓我,快告诉我咱儿子名字在哪儿?”
  老头子下拉屏幕,指出名单上的三个字,老伴小心翼翼捧着手机像捧着自家儿子的命,反复确认又确认,热泪盈眶。
  “快快快!还不去接人!就隔壁呢,坐高铁,半个小时绝对到了!”
  首都人民广场,围满了闻风而来的居民。
  一艘巨大飞舟悬空,这次没有隐形,玉白色的船体被落霞映得美轮美奂。
  每有华人爬着绳梯下船,底下便爆发出一阵欢呼,人群中便有几位早就踮着脚尖、翘首以盼的亲属激动奔去。
  小四哥趴在栏杆上,望着底下一群群互相拥抱的居民,瞧见一对老头老太太跑得鞋都掉了,还不小心磕了一跤,摔得四脚朝天出尽洋相,引来善意而理解的笑声。下船的中年男人颇为无奈,忙跑过去扶起二老,心疼地数落两人,年纪一大把了就不能老实在家等着,非要奔波受罪。
  “这帮子俗人就是感情丰富,这点小事能哭成这种蠢样?”从小被师父收养常年苦修的小四哥心里颇不是滋味,抽回目光,往船舱走。
  “别急啊!”一个同门叫住小四,“我好像听见下面有人叫你。”
  小四哥回过头,迎面一束花砸来,盖了满脸,不知是投射力气太大还是包装不严实,花束破开,散了小四哥一身。
  “谁干的!”他阴着脸摸掉被花刺蹭出的血,朝舟下张望,一个年轻的女学生仰脸对他笑出一口白牙,两只手掌拢在嘴边,冲他大喊:“小四哥!我爱死你了!你是最帅的!下次你来找我,我请你吃大餐!!!”
  这还只是个开头,相聚的居民都没有立刻离开,一个个从机灵的摊贩那买来花,朝救援的修士们身上砸,大喊着表达感谢。
  小四哥常年只装着修炼的心里,砰砰直跳,他不知道这种充斥心脏快要把他塞满的感觉如何诠释?
  修士们相互望望,一个个都被兜头砸了满脸,互相取笑,笑声仿佛微风拂过心中尘埃,众人心境一瞬间改变。
  瞧着天空敞亮,云海开阔,仿佛整个心脏飞了起来,可肩膀上的重量,却沉甸甸压下。
  大师姐这时出声,“我看过的一个电影,有个英雄曾经说过:一个人有多大的能力,就有多大的责任。”
  大师姐点到为止,没再多说,只等他们自己体悟。打量一圈,见师弟师妹们已经收起原本的漫不经心,不由欣慰一笑,孩子们终于长大了。
  第63章 投票风波
  一架超音速飞机飞往和平小镇。
  萧衍检查着授权书,一字一句斟酌段意, 确认合同如实表述:灾变一事的决策权交与仙隐宗掌门, 委托其为代理人, 参与理事会一切事务——没有陷阱与漏洞。
  他合上文件,瞥向旁边。
  从他的角度, 舷窗外落霞夹于蓝穹与云海间,宛如一卷绚丽油画, 窗边闭目养神的陆寒霜,亦似画中仙。他打量着倾落如雪的长发,光华内藏的眼, 睫毛被微光勾勒, 纤细得让他指腹发痒,很像碰一碰。
  指尖微颤触到粗砺的文件夹, 他回过神, 移开目光,道, “你不奇怪我为什么会这样做?”
  陆寒霜睁开眼睛, 转过头来, “你说。”
  漫不经心的态度。
  显然陆寒霜对于萧衍与常安的交易漠不关心。这种“闲来无事听听无妨”的表情,让萧衍有些微泄气沮丧, 丝丝缕缕化为无奈, 面向陆寒霜道, “今早你让我传话给常主席时,提过植物入侵是另一个位面某组织的恶意针对。”
  陆寒霜点头。
  萧衍又道, “显然,另一个位面目的十分明确,且为此筹谋。但理事会一无所知,失去了先机。华夏已经被雄主国牵着鼻子走,摆在困局前有三条路。”
  “一,逃避弃选,让雄主国顺理成章入主理事会。”
  “二,另起炉灶,再建一个国际组织抗衡雄主国。”
  “三,独善其身,只发展华夏内部不管世界他国。”
  萧衍顿了一下,“但显然,这三点都不可取。”
  策略二会让华夏更显可笑,抄袭?模仿?跟风?拾人牙慧?他们不需要再贴上这种标签。且,毫无益处。排名前百国家已经被雄主国先下手为强,即使把剩下那些不被重视的巴掌国家争取为会员国,也无足轻重。
  陆寒霜侧身,原本随意的态度变得认真,“你有什么想法?”
  直直投来的目光让萧衍心中一跳,他握紧扶手,轻垂下头稍稍避开,才让一瞬间紧涩的喉咙恢复润畅,他道:
  “国际上对灾变非常盲目,不客气讲,他们的研究是在浪费时间,徒劳而鸡肋。华夏大可冷眼旁观,默默自强,结果可想而知。两方位面交锋,首当其冲的应灾理事会能渡过难关?或许热武器能让他们苟延残喘一阵,可修真位面同样有攻击性法器,除此之外,脆弱的人类在强大的修士面前,犹如蝼蚁。当其他国家接连沦陷,华夏即使能发展到全民修炼,也不过是覆巢之下的残卵,孤立无援。”
  萧衍顿了下,继续道:
  “彼时,我们可以狠狠嘲笑追悔莫及的他国,但这于局势毫无益处。普通人民不该为政治博弈买单,我们也不是炫耀华夏有先见之明的工具。比起绝地反击,我们应该站在可以比肩的位置与另一位面争夺主导权,因此,从一开始,我们就不能把应对灾变的遥控,交给一个对内情一无所知的普通人类,无论是雄主国,还是常主席。”
  萧衍抬起眼睛,目光滑过陆寒霜,迎上一双霜雪般极为通透又本质寒凉的眸子,他微一触及便又很快挪开。
  “我认为,最了解内情又足以担当这个重任的,只有你。”
  陆寒霜启唇,“你可考虑过,我是否愿意?”
  萧衍垂下眼,握住扶手的手掌微紧,深不见底的黑眸中仿佛有暗流翻涌。
  其实,世界怎样华夏怎样不是他的责任,打从心底来说,他根本不在意旁人死活,亦很清楚,为了保全仙隐宗他为此能投入另一个位面与原世界对立,并且毫无心理负担。
  但他把这种想法藏得很深,不再轻易泄露潜藏心底的负面情绪,因为他清楚,陆寒霜并不欣赏他真实的一面。
  萧衍生性敏感,从陆寒霜偶尔透露的情绪与蛛丝马迹中,察觉他对另一个位面的态度极不寻常,一种排斥与冷嘲并着居高临下踩于脚底的轻视,似不屑提及。因此萧衍明白,陆寒霜宁可负隅顽抗也不会朝另一个位面低头,萧衍便只剩一个选择。
  陆寒霜不理俗事,他便为他铺好前路,让他畅行无阻。
  他不喜陆寒霜皱眉,不想再见他每逢月圆时,满目怨恨遮盖了那双浅色眸子的清透凉薄。
  萧衍唯愿,陆寒霜永远云淡风轻,高高在上俯瞰众生渺小,眼角眉梢不必有一丝愁苦。
  他回道,“这正是你想要的。”
  陆寒霜抬眸,目光盘旋于萧衍垂下的眼,再滑向他鼓起青筋的手背。
  萧衍在克制什么并掩饰什么,陆寒霜明白这一点,便不再去探究萧衍推举他的用意,转而问道:
  “你怎么说服常安?”
  萧衍心中一松,道,“一个人只需满足自己,而一个伟人,在个人私利前必然要有宽广的视野与宽阔的胸襟。一国领袖可以是一个政客,但仅仅是一个政客却不足以成为领袖。常主席很明白,比起把所有权力都紧紧抓在掌心,怎样做才更利于大局。”
  陆寒霜点头表示知道,跳过这个话题,“你想好怎么胜选了?”
  萧衍立刻否定,“没有。”
  陆寒霜沉默。
  萧衍道,“我相信你一定会有办法。”
  陆寒霜移开目光,没再说话。两人下机匆匆赶往大会堂,驻留大会堂的华夏记者等在门外迎接。由于里面已经开始第三轮投票,记者三言两语快速总结完前两轮的情况与当下局面。
  大会堂里。
  雄主国代表一开局便投给华夏代表三票否决,借着发言煽动了一波复议者,上一轮投给华夏的十三个小国,面对大国的强硬表态,稍感压力,左顾右盼互相观望其他小国的举动,都不想第一个站出来当雄主国的眼中钉。
  雄主国代表满意他们还算识趣,并不敢彻底得罪雄主国。
  联邦国代表正准备给排除华夏代表添三票时,大会堂大门突然从外打开,不少人诧异回头。雄主国代表惊叹般注视一个仿佛活在电影里的精灵王抬步进来,青年过于奇幻出众的样貌让很多人一瞬间忘记投票忘记身处何处。
  直到青年带着两个东方人走近,穿过走道,经过一排排座位走到最前面,于雄主国代表旁边,原本属于华夏代表的席位落座。
  各代表团窃窃私语,“他是谁?”
  “看他身边两个人,应该是华夏的,我记得那个记者是跟随华夏主席过来的。”
  “可他长得一点都不像华夏人,从五官的立体完美上讲,东方人与西方人完全不是一个水平线,他这张脸一点都不华夏。鼻子不塌,皮肤不黄,头发不黑。”一个离得近的人道,“他眼睛也是浅色,基因都不对,是不是坐错了?”
  “这种地方是能让人误闯的?”
  众人议论纷纷之际,雄主国代表也在观望身旁这个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请问,您是……”
  青年回应他的,是二话不说直接举起投票器。
  雄主国代表皱眉,各国代表分发的投票器都有指纹密码,其他人没法代选,除非签署代理合同提交资料库,自动把代表的身份信息更替为代理人的,包括身份持有者的指纹。
  见青年滑开小小屏幕,自动识别指纹的小机器出现投票选则项,雄主国代表闭上嘴,明白不必再问。
  答案不言而喻。
  华夏中途更换人选是什么用意?
  小屏幕里显示出数页候选代表,青年不停下翻,过了几秒,才翻到首字母排列靠后的雄主国。戳开雄主国选项,弹出一红一绿两键,左滑支持,右滑否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