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安妮一听,马上愣住:“对不起,交我这样的朋友,让你丢脸了,真是不好意思,那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桃李也愣住了:“安妮,你要和我绝交?”
  “你这样想我也没办法,总而言之我们不适合再做朋友了。”
  桃李默不作声,眼圈却慢慢红了,说:“好的,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到年底我把剩下的十八万借款全还你。”
  安妮冷笑:“随便你,你知道我还没把这点钱放在眼里,不还都无所谓,不用刻意在我面前提起。知道你是外企白骨精,了不起死了。每天不是在机场候机,就是去机场的路上,十八万对你来说算什么?老板喜欢,客户看重,每天脚踩高跟鞋,拎着笔记本电脑满世界的乱飞,怎么累不死你!”
  桃李被她一刺,也不甘示弱,立刻加以回击:“羡慕吧,嫉妒吧!老板的喜欢和客户的看重最后还会变成白花花的银子,每天哗哗哗的往我银行户头里飞!在大把大把的银子面前,累怕什么,辛苦算什么!我就直说了吧安妮,我完成一个项目的奖金,是你在你那高大上的研究所工作一年都赚不到的!我一年的收入,你五年八年不吃不喝都不一定存的到!”
  两个女孩子吵着吵着,忘了最初开吵的原因,开始互揭老底,无情地抨击对方,把对方贬的一文不值的同时,平时对彼此的不满和看不惯的地方都嚷嚷了出来,也都气得哭了出来,哭着哭着,差点就要动手,扭打在一起的时候,包房门忽然被推开,一队人鱼贯而入。
  “这些年,一个人,风也过,雨也走,有过泪,有过错——”
  是海底捞生日祝福合唱队来了。
  他们唱着《朋友》而来。虽然迟到,但他们还是来了。
  生日祝福合唱队一群八人,为首的一个手捧插满蜡烛的小蛋糕。
  他们八人分成两队,为了营造出仪式感,两队服务员合唱时身体左右摇摆,齐齐闭着眼睛,唱的十分投入:“还记得坚持什么,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一句话一辈子,一生情,一杯酒,朋友不曾孤单过,一声朋友你会懂,还有伤还有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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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章
  安妮生日过完, 桃李外地出了一个长差回来,听闻佳麒家的孩子已经出生了,是个男孩子。小舅舅一听是孙子, 有松动迹象,但小舅妈仍然不闻不问, 最后还是桃李妈搬回彭浦, 伺候侄媳做月子。
  佳麒养了儿子后, 感觉自己肩上责任重大,为了赚钱,最近连续加班, 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回家来了。桃李妈心疼死了, 但是家里也离不开人,就收拾了几件替换衣服,另外买了点他爱吃的零食, 叫叔叔给他送到养老院去。
  叔叔患有糖尿病,最近脚肿, 但是怕桃李妈啰嗦, 没说什么,拎上袋子, 出门去了,正好桃李也出门, 她去安妮家有事,路上顺道给佳麒家的小孩子买了个小金饰, 准备送到彭浦去, 在小区门口遇到叔叔,看他脸色不太好,一问, 原来是犯病,就叫他回家里去休息,自己代他跑一趟。
  一念改变命运,一念决定人生。
  如果她这天没有代叔叔送衣服到养老院去,她就不会看见养老院正在发生的那出闹剧,也就没有机会听佳麒所说的那些话,那么她自然就不会受到影响,从而推翻自己的人生计划,做出结婚的决定。
  ***
  桃李代叔叔送衣服到佳麒工作的养老院,刚入门,便见一楼大堂电梯口闹哄哄,站着一群人,不上也不下,就在那里吵。旁边停着个简易木板床,上面躺着个人,身上盖着一床半旧被单,被单拉到额头,只露出一团乱草似的灰白头发,看头发长度应当是个老太太,只是人躺着一动不动。再一听他们吵架内容,原来人老里八早就死掉了。
  桃李对那担架床上的老人尸体又害怕又嫌弃,不敢再乘电梯,转而爬楼梯,到佳麒工作的楼层,才出楼梯口,马上一股腐朽沉闷的老人气味扑鼻而来,越往里走,味儿越重。养老院本身档次不低,装修和布局和外面星级宾馆差不离,打扫得也颇为干净,奈何老人气味太过浓重,令人浑身不适。
  桃李找到佳麒,把他叫到大厅有窗的地方,窗户推开,冲外面透了几口气,才把衣服袋子交给他,另外递给他一个信封。佳麒打开来看,是两万块钱和一个老凤祥的长命锁,一惊:“姐?”
  桃李说:“你养了毛毛头,又要买房子,听姆妈说经济有点紧张,但是我现在自己也有贷款要还,所以只能赞助你这些,不要嫌少就好了。”
  佳麒又是感激又是羞愧,只把儿子的长命锁取出来,两万块却不愿收,说:“你让我们一家住彭浦房子就是最大的帮助了。”
  桃李说:“钱拿着吧,就算远一点,小一点,有看到合适的房子,买就买吧,毕竟现在养了孩子,不仅你们自己,也要为孩子做打算。”
  “我从过年时起就一直在看房子,看到了现在。”佳麒感慨说,“但房价上涨得太厉害了,实在下不了手。老早房价多便宜啊,我记得读小学的时候,房价都才三四千一平。”
  桃李说:“老早房价便宜,可是工资也低啊。房价三千一平的时候,大人们工资才几百块。房价在任何时候对于我们普通老百姓来说都高不可及,不可能像买白菜一样便当。只不过有的人胆大有魄力,咬咬牙就买了。至于那些舍不得钱的人,任何时候都会为自己找理由不买。”
  佳麒内心一直自卑,听桃李这话,似乎是在暗讽自己,讪讪道:“我前阵子其实有看中一套,但是爸爸打来电话,说现在房价虚高,让我再观望观望……”
  其实他爸后面还有话,说桃李已经在浦东买了新房,彭浦不可能再回来了。嬢孃也已经做出保证,答应百年之后会把房子留给侄子,所以只管放宽心住下去,加上嬢孃两口子在家里跟免费的老佣人一样伺候着,佳麒一方面自卑抬不起头,一方面又满足于现状,所以房子看是看,却始终下不了决心买。
  只是桃李现在很烦听等房价跌这些话,闻言毫不客气讲:“你刚出生的时候,房价连三千块也没有吧,那个时候怎么就没买呢?三千都等到三万了,还叫你接着等?等涨到五万十万的时候,你还买得起?”
  佳麒嗫嚅:“但是我现在手里的钱可选择的余地不多,嬢孃也说太远的地方,生活不方便……”
  虽然不知道他会不会听,桃李还是把自己一直铭记在心的金句转送给他:“听他们那些人的意见,是会吃药的。他们爱以他们那个陈旧时代的思维去左右年轻人的想法,国企铁饭碗,公务员人生赢家,这些也就算了。买房子的话,再迟疑下去,和收入差距越来越大,再拖,你连偏远地段的二手房都买不起,一辈子不要指望翻身了。”
  佳麒还要辩说。桃李冷笑:“还有,家里大人,包括我妈做的那些保证你最好不要全信,将来被坑死了你都没地方去哭!”
  安妮和大官人分手,失恋了,从昨天哭到现在,要死要活的,桃李急着去看看她,不耐烦给佳麒上课,站着说了一会儿话,就要走了。佳麒一直送她到一楼门口。一楼电梯口的动静越来越大,一堆人吵吵嚷嚷,眼看要动手的样子,她就随口问了一句:“那边怎么回事?”
  佳麒说:“死的那个是孤老,原本是个大学教授,生前是很体面很清高的一个老太太,过世后却落到这个境地。她人是昨天下午死的,但是她亲戚人不过来,就电话委托收尸机构来处理,大概差五百块谈不拢,尸体就一直丢在养老院,味道越来越大,我们院长气死了,给他下了最后通牒,叫他今天一定要想办法拖走,否则就把尸体丢到大门口,报警叫警察来处理,还打电话给电视台曝光。亲戚家的外甥现在终于现身了,还在和收尸机构讨价还价,吵到现在。”
  “怎么把人说的跟垃圾似的!”桃李听得不寒而栗,“几百块而已,何至于!”
  “老太太市中心的一套房子都留给外甥一家了,没用的,人心不足。老太太人还没死的时候,外甥两口子倒是三天两头跑来看一看,不是来照顾,是来看她什么时候死,还怕被别的亲戚抢了先。昨天终于把人给盼死,接到通知第一时间跑过来,把存款和金银细软给抄走了,却嫌收尸费用贵,尸体给丢在养老院。”
  桃李气愤道:“这种人就应该拉去枪毙!”
  佳麒咧嘴:“养老院里面,这些事情三天两头就会发生,见怪不怪。老太太这种有亲戚的,护工们总归有点忌惮,还不敢怎么样,她是自己病死掉的,生前不至于遭太多罪,顶多财产被亲戚们惦记,被盼着早些死。那些连探望的亲戚都没有一个的老人,一旦生活不能自理了,挨耳光和拳打脚踢都是家常便饭,别说最起码的自尊和体面了,只能说,到最后,这些人,十有八*九,无法善终。”
  桃李听得脸色发白,连连摇头:“你说的太极端太恐怖了,护工也都是人,他们自己也会老,怎么可以这样没良心!”
  “是你们想法太单纯太美好了,久病床前都无孝子,更何况是外人?不过有时候确实也没办法,人一老,脑筋也会跟着变糊涂,道理讲不通,只能靠呵斥打骂。你到这种环境里来,工作上个一年半载,你也会麻木,变得和他们一样,说不定还不如他们有耐性。”
  桃李说:“这种属于虐待了吧,国家会管的吧。”
  “不论是受伤还是出人命,国家任何时候都会管,但前提是要有家人出头才行。那些孤老,受点欺负,挨几个耳光,谁会知道?谁又会来管你?一旦进养老院,护工才是决定你生活质量的唯一指标,别的老人去巴结和讨好护工都还来不及。”说到这里,佳麒不禁叹一口气,“你们这些动不动就不婚,动不动就丁克的小白领,真该去医院住院部和养老院里面,看看那些孤寡老人们是怎么低三下四和护工打交道的。”
  桃李不死心地问:“但是我们这一代老了之后,这种情况会有所改善吧。”
  佳麒笑笑:“那我就说不清了,我只知道,将来愿意做护工的人会越来越少,但凡有点能力和选择的人,谁会愿意每天来和这些瘫痪和痴呆老人打交道?除了脏和累以外,还老的特别快,精气神都被吸去了,你看我的脸。”
  可能是心理作用,桃李发现佳麒不仅眼神疲惫,印堂发暗,甚至整张面孔,都透着不符年龄的老态。
  她不冷,却生生打了个冷战。
  佳麒说:“有个伴,就算吵吵架,也比一个人孤独终老好。养个不孝子,将来进了养老院,他偶尔露个面,对护工也能起到震慑作用,这是我在养老院做这么久的感受。”
  ***
  安妮一见桃李,就开始哭诉自己的种种委屈。大官人被调动到外地去了,想当初他追求她时,对她百般呵护,万般珍爱,各种做小伏低,结果有了个升职的机会,空降去外地一家小单位做三把手,他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一下,马上要走。
  安妮是不可能跟他去外地小地方的,便要他留在上海,谁料一贯以闲云野鹤的姿态示人的大官人却不愿意,讲说那是他此生最后一次升职机会,他无法放弃。
  安妮赌气让他选择,要么去外地做三把手,要么分手,大官人伤感得哭了,但还是要走。她虽然心大,但一次次失败的恋爱谈下来,也觉得累了,觉得一切没意思透了。
  桃李拉着她去了她家附近的火锅店,点好了菜,要了啤酒,和她相对喝半天。
  酒喝到半醉,安妮还要继续诉苦下去,桃李说:“安妮,一次两次你可以说自己识人不清,但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你谈了六七个总有了吧?好聚好散的有吗?一个也没有!每一任男友都有问题,每一个男人都是这么渣,个中原因就不得不令人深想了。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原因出在你自己身上?从你和他们开始交往的第一天起就注定了现在这个结局。”
  “你这叫什么话?我明明是伤到心的那一方!”
  “是你自己选择忽略对方的道德品质而去与之交往,正派善良的男人你不要,求着和你结婚的你看不上,你只爱他们这一款,只挑这样的花花公子去交往,你其实心里都清楚,这些人靠不住,你爸妈也不可能会同意找他们这样的人做女婿,但一次两次,你还是义无反顾跳进去,那么你就要承受后果。眼泪擦擦干净,不要再哭了,也不要再抱怨了。你自己不改,一辈子都是这个局面。”
  安妮也认同桃李说的话,泪眼汪汪问:“可是看人的眼光,和喜欢的类型,是说改就能改掉的吗?”
  桃李一口气喝掉半杯啤酒,郑重说:“安妮,我可能要结婚了。你也差不多该收收心,找个正派点的男小孩,组建个家庭,生个孩子,好好培养。”
  安妮被她的严肃语气给吓到,问:“为什么?不是说好一起去养老院做邻居的吗?我刚刚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谈男朋友,决定和你一起终老此生。”
  “安妮,如果不结婚生孩子,我们俩会死得很惨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  佳麒言论仅代表他一个人的立场。
  第71章
  小贝追桃李是认真的, 桃李也是奔着结婚去的。两个人很快确定关系,在正式约会几次后,小贝直接提出要桃李搬过去和他同住。桃李讲:“但是我们上海的规矩, 毛脚女婿要先上门,过丈母娘这一关才行呢。”
  桃李妈电话里接到桃李通知, 说有了男朋友, 不日即将上门, 一喜,听说是外地人,开骂:“你眼乌子瞎特啦?你也想过春运, 逼吾老人家在家开国标啦?”
  听说男小孩是医生后, 默默盘算半天,不再纠结开国标的事情,转而问:“伊工资几钿?”
  得知小医生的薪水只有四千出头, 连五千块都不到,比自己退休金也高不了几百块后, 桃李妈大失所望, 开始长篇大论劝:“桃李,你要听姆妈劝, 外地人不能要的!你是搞不过人家的,好不容易培养出一个医生来, 一家门哪能轻易放过他?结婚后,叔伯兄弟七大姑八大姨, 一村的人都要跑到上海来找他, 到时吃你的喝你的,还要住你家!不信你去看电视剧,双面胶, 那可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啊!姆妈有个小姐妹的公婆就和那个死者的爷娘住一个小区!你是不是不想活啦?你听姆妈的话,姆妈是为你好!”
  “他家苏州,江浙沪,开车一两个小时的距离,哪来的村子寨子,跟我们上海一样的好伐!”
  “反正姆妈强烈反对!不结婚也不能找外地人!”
  桃李听得好笑:“你以为结婚是我上班写程序啊,if出身户籍=上海以外任何地方,then out。可别搞笑了。”
  桃李妈被她气死:“桃李呀,光喜欢是不能当饭吃的!我们家里穷得叮当响,唯一值钱的,拿得出手的,也就你浦东那套房子,还背着两百来万的贷款!我们家条件摆在这里,你还要找外地来的穷医生,穷穷联手,百年难翻身!再说,你从小成绩优秀,是家中一堆孩子里面混得还可以的,哪能找外地人被亲戚背地里说闲话呢?我们要寻么肯定要寻阿拉上海男小孩,门当户对的,收入相当的!”
  “就因为是外地来的,连医生都入不了你一个下岗老阿姨的眼了。唉,我真是佩服你们这些身居陋室心比天高的老阿姨。我要是有你百分之一的自信,早就混成彭浦第一富了。”
  桃李妈还要啰嗦,桃李说:“我只是告诉你一声,我有男朋友了,不是来征求你同意的。”
  桃李一意孤行,执意要找外地穷医生。桃李妈气死,但是无法,又动了要去登报断绝关系的念头,结果还没开口,桃李那边就主动问她了:“报社地址电话知道吗?需要来回车费吗?”
  “养你快三十岁了,船底有水了是伐!你们不要上门,上门我也不接见!”桃李妈气得啊噗啊噗的,话不投机半句多,跟白眼狼无法沟通,电话一挂,转身擦灰去了。
  回头家里有聚会,小舅妈听说桃李谈了个外地人,倒是很开心。春运大家一起挤,国标大家一起开。总之一句话,这个脸,大家一起丢。本着这样的想法,小舅妈很是真心实意地祝福了桃李妈几句。
  桃李妈外面被亲戚们当傻子,家里被桃李气,里外夹攻,背腹受敌,以996的状态在彭浦家里持续痛骂了一个礼拜,奈何桃李在浦东,又听不见,她自己倒先吃不消了,从早到晚胸闷,气短,心悸,夜里也睡不好。没几天,人就瘦了一大圈。
  毛脚女婿最后还是得以上门,因为桃李的坚持。
  外地来的穷鬼毛脚女婿好大手笔,上门的礼品除了常规的茅台中华金华火腿以及人参燕窝虫草以外,另有一个毛50克的黄灿灿的金镯子,还有法国所购贵价貂皮大衣一件。
  桃李妈在侄媳的拾掇下,貂皮大衣穿上身,50克的金镯子戴上手,镜子里一照,比东北黑熊还神气。
  从洗手间照好镜子出来,桃李妈脸上已经没了刚才的阴阳怪气。刚刚对着人家飙了一堆上海话,这时候普通话都变得会说了。
  为了桃李男朋友的事情,这些天来,桃李妈内心备受煎熬。自己辛苦种的白菜,怎么也得卖个好价钱,奈何桃李不给她机会,一定要嫁外地来的穷鬼。有时她躺在床上也会想,万一错过这个外地人,将来桃李不愿再找,或是干脆找不到,到时白菜价都卖不出,哭都来不及。
  她因为吃不准是找外地女婿丢脸多一点,还是家里出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丢脸多一点,所以每天脑中都在做激烈思想斗争。刚刚金镯子戴上手,她心中的天平便悄悄向一边倾斜,煎熬多天的内心,终于得出了明确的答案。
  桃李妈一面和客人说话,一面悄悄抬手,再放下,反复掂量金镯子的份量。金镯子的份量很沉很沉,牌子她也认得,周大福。用头发梢想想也知道,值老价钱了。
  于是桃李妈无奈认命,心道看在男小孩识相也够大方,主要是这个50克金镯子的面子上,也只好给外地穷医生一个高攀上海人的机会了。
  桃李妈亲自端茶上水,正准备盘问毛脚女婿的个人家庭信息,忽然门响,是居委会干部,上门来为小区里贫困户和孤老募捐。
  桃李妈堵在门口,问:“你这个贫困户资格去哪里申请?我也去申请,做被捐助对象,下趟请你们帮我捐一点。”
  居委会干部悻悻离去,桃李妈得意洋洋同侄媳讲:“刚刚这个是新来的,她还不认识我,你叫原来那几个老阿姨,谁敢来我家要我捐?她们一开口,我就问去哪里申请资格,叫她们偷鸡不成蚀把米。”
  小贝坐在田园小碎花沙发上,想笑又有点不敢笑,表情有点怪异,就不停喝水,桃李体贴问他:“你怎么了,要不要紧?”
  小贝忙调整表情,露出得体微笑,说:“不要紧,就是有点热。”于是桃李帮他把身上外套给脱下来。
  桃李妈坐到小贝对面,继续盘问,这次还没说几句话,又有人砰砰砸门,桃李妈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自言自语起来:“坏了,神经病来了。”
  神经病是五楼的小姑娘,和桃李同年生,二十八岁,老早读大学的时候还好好的,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后来不知道怎么了,才工作没两年,突然脑子出了毛病,三天两头犯神经病,一犯病就出门裸奔,平常时候就胡言乱语,楼道里跑来跑去的生事捣乱。她人高,痴胖,父母老弱,管束不住她,只能由她去。
  桃李家在六楼,和她家是楼上楼下的邻居,最倒霉。三五不时的就要跟她吵上一架。神经病脑子不好使,打架却是一只鼎,楼里就没有不怕她的,整个小区里,也只有功力不俗的桃李妈或可与之一战。
  神经病把门拍开,瞪着一双牛眼,凶狠狠叫骂:“要命了,这么多人在我头顶上走来走去,吵得我午觉都莫得办法睡!”
  桃李妈心情好,不和她计较:“是不是幻听的毛病又犯了?我家今天来客人,就多了一个人出来,怎么就吵了?不要没事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