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
  *浅糖*:g市的,主唱的酒吧不对外开放之前常去,见过乔微,化了妆还看不出来,平时见就真的很白很瘦,很不健康的样子。
  ……
  猜测终归是猜测,真正投下重磅炸弹的,是有病人家属上传了在医院拍到的霍崤之的背影。
  站着、蹲着、还有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等待。
  那样的主唱和舞台上骄傲不可一世、光芒四射的模样全然不同。
  那个人冰冷又颓废,若不是照片把人五官和身形都拍得清清楚楚,没人相信那会是同一个人。
  照片既然曝光,背景也很快被人认出来,那是国内顶尖的医院,肿瘤科。
  联系乐队近段时间的销声匿迹,还有原本该上架的专辑延期,结果不难猜测了。
  记者们是娱乐世界中的王者,他们若想打听清楚一件事,便有千百般手段挖出真相。
  不多时,连乔微的病情也再瞒不住了。
  乐队时下风头正劲,又是这么爆炸的一个消息,绝对能掀起话题度。记者们几次三番想混进医院,又被保安挡了出去,此刻季圆一出现,便成了围堵的对象。
  她厌烦至极,却还是只能耐着性子把人推开朝里走,“我的朋友身体很好,就不劳各位记者朋友费心了——”
  林霖护着她,好不容易迈进医院大门,记者们被隔绝在保安身后,忽地有人扬声问道,“专辑延期的事情,乐队有什么解释吗?乔微的身体状况是不是没办法参与录制?”
  季圆听见这一句,终于回头看了一眼。
  其实乐队不缺原创曲目,不过大家都想一鸣惊人,把准备放进专辑里的曲子挑了又挑,进录音棚时候精益求精,耽搁了许多时间。
  如今,只剩下最后一首曲子——
  《song for roses》。
  是乔微父亲写给她的歌,也是她们全票通过的,第一张专辑的名字。
  从北河回来,霍崤之填完最后一乐章,加入摇滚元素重新编曲。好不容易准备好,只差录制的时候,乔微便出事了。
  唱片公司急得团团转,可谁也不愿就这样草草将专辑发行。
  这张专辑属于他们每一个人,更属于乔微。
  她醒不过来一天,众人便等她一天。
  季圆折回两步,好让那个人能听清她的话,一字不漏写上去。
  “这张专辑每首曲子都有乔微的心血,她是灵魂,你说呢?”
  第88章 part 88
  作为国际大企业,环海内部的阶级一惯壁垒森严,初入职场的菜鸟们充满对楼上的向往,憋足了劲想往楼上去。
  而坐在顶楼办公室里的乔董,堪称所有女人眼中人生赢家的典范。
  她漂亮,优雅,手腕强硬,普通知识分子家庭出生,却一路都在朝上爬。
  第一次婚姻,丈夫是顶尖的天才小提琴家,英俊潇洒,风仪过人。可大概是觉得这样的人生太过平淡,毫无波澜起伏,离婚后,她又再嫁了自己的上司,一跃入豪门,丈夫同样温和儒雅,风度翩翩。
  从管理层到手握重权的董事,她用短短的十来年,既得到了惊人的财富,又得到了凡人们的尊重与艳羡。
  临近午饭时间,紧闭的会议室大门终于松动,人潮涌出,秘书一眼在人群后找到了自己的雇主。
  青春不再,可她仿佛独得时光恩宠,白皙的面颊上依旧紧致饱满,美艳动人。
  她小跑两步,抱着文件夹追上女人,向她汇报了刚刚接的几个电话,“……徐总说不必给他回电,明天早上他会亲自到办公室来找您详谈,慧园那边的施工方也谈妥了,他们同意缩短工期……”
  一堆话讲完,办公室也到了,女人看了看表,随意道。“你先下班吧,今天辛苦了。”
  秘书点头应是,却并没有急着离开,她犹豫再三,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要说的?”
  “乔董,我刚刚了解了一件事,觉得您应该知道……”
  她犹豫着,把自己的平板打开,新闻递到女人面前。
  她开始到环海工作的时候,乔董的女儿还在念高中,去老宅送文件时候,也偶尔会见到那女孩儿,算是瞧着她长大。
  只记得白肤乌发,教养佳,温和漂亮。
  有段时间公司里风传乔微要来实习,众人纷纷揣测太子女会去哪个部门,可最后不知出了什么意外,乔微竟从家里搬出去了。
  再听闻消息时,乐队已经成名了。
  基因实在是种强大的东西,乔微老老实实念了三年附中,四年金融,最后竟还是像她爸爸一样跨入了音乐界,她继承了来自父亲的天赋,一回到那台上,就像是鱼儿回到了水域,得天独厚,游刃有余。
  乔董的改造终究以失败告终。
  见过乔微从前,绝对很难将她与舞台上的样子联系在一处,有着年轻人的鲜活,肆意又张扬。
  她前段时间还抽空看了乐队在京的演出视频,打心眼里怀疑报道的真实性。
  首先,她作为秘书紧跟乔董左右,不可能半天风声没有听闻,女儿生了病,乔董也根本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偏偏媒体言之凿凿的样子,又不像是空穴来风。
  犹豫再三,她还是把新闻呈到了乔董跟前,又怕她生气,补充道:“我会尽快联系这些无良媒体删除的……”
  女人没有说话,而是接过了她手里的平板。
  她一言不发一行行往下滑,秘书这时反倒是后悔起自己的莽撞来,“乔董——”
  她话音未落,女人拿着平板转身进了办公室,门砰一声合上,震了几震。
  乔母开始给女儿打电话,她不知道乔微的手机摔碎了,总在关机状态的提示音叫她整个人都焦灼不堪。心下像是火烧火燎燃起来,她一面觉得这些报道不可能是真的,一面又忍不住隐隐问自己,如果真的,要怎么办?
  她其实根本不敢肯定。
  离婚那时起,乔微内心其实始终怨着她这个做母亲的。
  即使是有着天底下最亲密的血缘关系,即使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她每天和乔微说的话,远没有秘书一半多。
  她有她的顾虑,乔微有乔微的主张,她们的想法截然没有相交的地方。抓的越紧,乔微便越是抗拒,直到矛盾没办法调和的时候,她终于彻底放弃了。
  画面在脑海中一帧帧闪过,她想起了近来几次与女儿见面的时候。
  印象里乔微身形瘦削,尽管化了妆,面色还是很淡,现在想来,那几分憔悴仿佛就都成了病态。
  乔微遗传了她的身形样貌,骨架细,看上去总比实际体重稍瘦一些。从前再怎么控形体,乔微也从未瘦到前几次见面那样的地步。
  她一直胃不好,在家时候还有家庭医生定期检查,厨师精心打理,乔母都不知道,她搬出去那么短的时间里,是怎么把自己折腾成那个样子的。
  她扔开那支总拨不通的手机,急促走了两步,拿了抽屉里的车钥匙,出门前,又折返抓起座机话筒。
  “给我接席越。”
  她忽地记起了上回宴席散毕,他那番警告般别有深意的话。
  对,席越。
  如果真的有什么,那小子他肯定知道。
  医院外面再吵闹,乔微的病房里还是一派宁静。
  一场汹涌的发热之后,她整个人都仿佛孱弱起来,走几步便要停下来呼吸,进食艰难,稍微一活动便体力不支,然而这些都可以忍,可唯有一样,是乔微忍不了的。
  对小提琴手而言,保证每天两三个小时以上的练习时间是基本功,现在,她却连长时间举着琴身也艰难,强行想再练下去,便手臂酸软,行弓不稳。
  “你一动不动躺了那几天,是个人都没这么快恢复的,别着急,”季圆说着戳了戳她的手臂,“诺,肌肉不都没退化的吗?肯定会好的。”
  会好吗?乔微心中充满疑虑。
  癌症是一头不受控的洪水猛兽,不知道什么时候扑上来撕咬,许多患者的恶化只在一瞬间。当化疗程度抵达临界点之后,看上去健康的人,状态说不一样便不一样了。
  就像从前住十八楼时隔壁床的奶奶,乔微亲眼瞧着她从入院时的行走自如到后来,连坐轮椅前行都困难至极。
  医院大概是这世上最叫人肝肠寸断的地方,短短半年,她几乎看遍她从前未见过的生离死别。
  她很清楚,厄运到来之前,是不会跟人打招呼的。
  她觉得自己最近睡觉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好比早上吃饭时候,才起床拿着餐具便哈欠连天,差点没把头埋在汤碗里睡着,走路时犯起困来,巴不得席地躺下来睡一觉,随时随刻都有倦意袭来。
  明知道这是药物的作用,但乔微还是对这样不受控的感觉充满畏惧。
  好比此刻,上一秒还在认真思考着季圆的话,下一秒便有股来自背脊深处的困倦催人闭眼。乔微本还想再问问专辑录得怎么样了,可这会儿脑子里却全然没有思考能力,一团浆糊,她索性埋进枕头闭上了眼睛。
  等季圆帮她揉完僵硬的肌肉,抬头,才发觉乔微居然又睡着了。
  “就你心大。”季圆不满地戳了她脸颊。
  打开的琴盒还没有合上,季母炖的汤也只堪堪抿了两口,保温杯里还冒着氤氲的热气。
  季母不知道乔微食欲比从前还差,只记得乔微上次夸她汤好喝,便花了好几个小时炖,季圆不想浪费。
  “霍少爷,要不要喝点?分完我好把杯子带回去。”
  “没胃口。”
  “一个两个怎么都没胃口……”
  她的眉眼疲惫叹一口气。
  这是一个不太常出现在季圆脸上的表情,她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
  霍崤之瞧一眼,心里有数,“林霖决定去留学了?”
  “你又知道?”惊讶过后,季圆的眼睛别向一边,故作洒脱,“古话诚不欺我,道不同不相为谋。如果他真这时候去了,我们俩也就走到头了。”
  女人一向是口是心非的生物。
  霍崤之瞧她一眼,整理了一下膝盖上的手稿,起身时递到她手中。
  “不管他什么时候走,明天开始,得抓紧时间把最后一首曲子录完。”
  “可微微不出院咱们——”
  季圆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扫到曲谱第一张末尾,睁大眼睛,不可置信,“你居然又重改了一个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