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蛋蛋歪着脑袋想了想,“走了,又回来了。还有只大狗。”
  凌冬至琢磨了一会儿,觉得大概是孔教授回村子里搬的救兵。至于大狗,村子里几乎家家户户都养狗,两个表舅家也都养了大狗,不过它们都凶悍得很,凌冬至跟它们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建立起友谊来。
  “他们还在山神庙?”
  “在。”蛋蛋点头,“它们找到个小盒子,小盒子里面还有你呢。我在房梁上都看见了。你从坡上掉下去了,叫的好大声。”
  凌冬至,“……”
  这是找到他的相机了吧。凌冬至脑补了一下自己摔下山坡的英姿,囧了一下又高兴了起来,“后来呐?”
  蛋蛋很老实地摇头,“不知道,后来我就顺着坡下的味道来找你了。”说着露出一副很垂涎的样子舔了舔嘴角,“那个好吃的点心,还有吗?”
  凌冬至叹了口气,“等我回去才有,你看我,背包都不在身上。”
  蛋蛋有些遗憾地看了看他被捆起来的手脚,“等你回去还给我吃那个点心吗?”
  “当然给。”凌冬至回答的斩钉截铁。都这种时候了,不费心拉拢同盟更待何时啊,“蛋黄派算什么,我还有牛肉干、薯片、火腿肠,等我回去了一样一样给你尝尝。”
  蛋蛋立刻高兴了,“说话算数!”
  “说话算数!”
  门缝被外面的人踢开一点儿,操着臧边口音的男人探头看了看,怀疑的视线在凌冬至身上扫来扫去,“怎么坐到这里了?”
  凌冬至捏了捏拳头,神色木然地看着他,嘴里念念有词,“……牛肉干……火腿肠……”
  男人鄙夷地瞥了他一眼,转身回到火堆旁边坐下。不知他跟那些人说了什么,一圈人都大声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讥嘲。被抓来的人质被吓得神经错乱,这让他们心里有种扭曲的优越感。
  凌冬至在心里拼命挠墙。笑吧,笑吧,看谁能笑到最后。
  一伙人的注意力很快从他身上移开,自顾自地开始商议他们自己的事。凌冬至不敢再发出大的动静,压低了声音问蛋蛋,“这帮人你以前见过吗?”
  蛋蛋看看屋外的人再看看他,迟疑地摇摇头,“别的人不记得,刚才过来说话的人见过。”
  凌冬至瞟了一眼神色狠戾的男人,“他以前就来过?干什么的?”
  “打猎。”蛋蛋不知想起了什么,打了个寒噤,结结巴巴地说:“蘑菇就是被他抓走的。眼睛被打成了一个黑洞,血流了满地。”
  凌冬至迟疑地看着它,“蘑菇是……”
  蛋蛋抽抽鼻子,哆嗦着说:“蘑菇家住在后山。它跟米团长得一样大,不过它的毛毛是黑色的。山里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它被那个男人打死了,男人把它拖进山洞里,剥……剥皮了。”说着抬起两爪捂住了眼睛。
  凌冬至心头巨震。他们果然是来偷猎的,难怪手里都拿着猎枪了。之前他还猜测会不会是山民们组团出来打猎……真是偷猎者的话,那他们离开的时候一定不会痛痛快快地放自己回家的。
  “蛋蛋,”凌冬至悄声问那只小耗子,“我想麻烦你做一件事。”
  “什么事?”蛋蛋睁大了金豆似的小眼睛。
  “你带着我身上的东西去找米团,”凌冬至想了想,“让米团找我姨姥或者我大舅,然后把他们带到这里来救我。”他本来想让这个小耗子自己去找他大舅,后来想到姨姥家那两只肥墩墩的老猫……
  呃,蛋蛋去了那揍是一盘鲜嫩美味的小点心啊。
  蛋蛋懵懵懂懂地点头,“好,找米团。”
  凌冬至费力的又是低头又是缩脖子,总算把脖子上的那块绿石头摘下来了。除了这个,他身上就只剩下一把钥匙,钥匙太沉,蛋蛋拿不了。再说拿去了姨姥他们也不认识。而拴着挂坠的绳子是小姨亲手编的,他们一看就能认出来。
  蛋蛋很费力地把那一堆绳子绕在自己的小脖子上,然后叼起那块几乎有它一半大的石头,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你要小心啊,”凌冬至压着声气在背后嘱咐它,“千万别被猫叼走了!”
  70、天才演员 ...
  为了再吃到那种香甜美味的点心,小耗子毫不犹豫的接受了凌冬至的委托。然而出了窑洞之后,它就后悔了。
  石头很沉,几乎要跟它整个的身体一样沉了。那个草绳很长也很坚韧,在它的小细脖子上绕了好多圈,跑起来之后越勒越紧,勒的它都要喘不过气来了。而且石头上垂下来的穗子还把它绊了好几个跟头。
  蛋蛋还没爬过山坡就累得四肢抽搐,趴在路边的草窝里起不来了。从它出生算起,这还是第一次这么累。这让它心里有点儿懊恼,早知道石头这么沉,它应该先回去找米团过来。米团比自己大,也比自己更有力气。或许自己不该答应的那么痛快,香甜的点心跟它现在付出的辛苦相比到底值得不值得呢?
  蛋蛋满脑子都是香甜的点心,没料到危险已经从天而降了。等它发现周围充满了一种危险的气味时,自己已经被一只强有力的爪子死命地按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情况?!
  蛋蛋吓得魂都要没了,“吱?”
  夜色里,一道黑色的影子慢悠悠从背后绕了过来,一双晶莹剔透的蓝眼睛上下打量着蛋蛋,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太小了,这么点儿个头,怎么吃得饱呢。”
  蛋蛋浑身发抖,哆哆嗦嗦地求饶,“是啊,是啊,我还小,别……别吃我。”
  灰黑色的影子身后又绕出来一只棕黑色的狸猫,它不怎么感兴趣地甩了甩尾巴,“算了,小样儿,它实在太小了,不够咱们分的。”
  “总比没有强啊。”小样儿不服气,“你们要是下不了嘴就我先吃。”说着它拿爪子拨拉拨拉吓瘫了的小耗子,“虽然小点儿,长得还挺肥……不对!”
  小灰和西崽被它突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怎么啦?”
  小样儿凑到蛋蛋背上使劲儿闻了闻,“这种味道……怎么可能嘛……你们都过来闻闻,这是冬至的味道啊。”
  “什么?”
  “真的是……冬至的味道……”
  小样儿心急火燎地一把将小耗子翻了过来,“喂,你是在哪里遇到冬至的?你身上怎么会有他的味道?”
  可怜的小耗子被猫一巴掌掀翻,在地上翻了两个跟头才停下来,被肚皮下面的石头硌的内脏都要吐出来了,哪里有能说得出话来。
  小灰一把按住暴躁的小样儿,和颜悦色地冲着小耗子喵了一声,“你放心吧,我们不吃你,不过你要老老实实回答我们的问题才行哦。”
  小耗子躺在地上直翻白眼。
  西崽也着急了,“小样儿你太着急了,要弄死了它,咱们问谁去啊。喂,你没事儿吧?”
  蛋蛋都要哭了。这叫没事儿吗?它都快散架了!
  小灰警告地瞥了一眼心浮气躁的小样儿,慢悠悠地走过去,小心地拿爪子碰了碰蛋蛋。蛋蛋一动,旁边那块石头就露了出来。小灰惊讶地看着它脖子上套着的东西,凑过去闻了闻味道,猫眼里透出惊喜的神色,“这个东西是谁给你的?”
  蛋蛋虚弱地叫了两声,“是给我点心吃的男人。”
  小灰提示它,“个子高高的,说话的时候笑眯眯的?”
  蛋蛋含着眼泪点头。跟三只凶残的大猫相比,拖着石头赶路什么的都弱爆了!
  西崽急了,“你什么看见他的,他现在在哪里?”
  小灰抬爪把它拨拉到一边去,继续和颜悦色地审问小耗子,“这个东西是他给你的?”
  蛋蛋往后缩了缩,哆嗦着点头。它怎么觉得这只蓝眼睛的灰猫比起另外两个同伴更加可怕呢?貌似它在找点心的路上撞见的灰猫就是这一只,那时候它缩在很深的草窝里,这只猫似乎瞥了它一眼,但是并没过来捉它……
  果真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吗?!
  小灰咧着三瓣嘴和气地冲它笑,“他什么时候给你的?为什么要给你啊?”
  “刚才给的,”蛋蛋可怜巴巴地看着它,“他想让我去找米团,把这个东西给他家的亲戚。因为他被人抓起来了……”
  “什么?!”几只猫一起叫了起来。
  蛋蛋吓得一哆嗦,抖手抖脚地往后缩了几步。
  “他就在前面山洼的窑洞里,爪……爪子都被捆起来了,”蛋蛋抬起一只小爪指了指它过来的方向,“好多人,都带着猎枪。”
  三只猫猫面面相觑。
  “冬至有危险了。”小灰的爪子轻轻点了点地,“小东西带路,我去看看冬至。你们俩跑的快,带着冬至的东西回去找黑糖和它爹地,让他们来帮忙。”小灰说着,拿爪子把小耗子脖子上的东西拨拉下来,叼着挂到小样儿脖子上,“我一路会留下标记。小样儿,西崽,你们一定要快一点才行。”
  小样儿点点头,叼起石头飞快地沿着来路跑走了。西崽回过头看看缩在一边的小耗子,再看看小灰,追着小样儿的身影一溜烟跑了。
  小灰低下头看看瑟瑟发抖的小耗子,“好吧,孩子,现在你带我去冬至被关起来的地方看一看。”
  蛋蛋哪里敢说不,抖着爪子开始带路。这里就只剩下一只凶残的大猫,虽然它看上去笑眯眯的,那也不能抹杀它其实是猫科动物的事实。而且这空旷的野外就剩下它们俩,被吃掉了都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小灰觉得它大概腿脚都被吓软了。这样可不行,根本就走不快嘛。
  “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冬至的朋友。”小灰试着给它吃定心丸,“因为我们也是冬至的朋友啊。对了,你叫什么?”
  蛋蛋的小爪哆嗦了一下,“蛋……蛋蛋。”
  “你叫……蛋蛋蛋?”小灰疑惑了,这叫什么名?还三个字的。
  蛋蛋泪奔。
  那个给它点心吃的男人给它起的是名字,可不是外号!
  小灰被它悲痛的眼神打败了,稍稍有些内疚地解释,“你别怕,我真的不吃你。”
  蛋蛋抽抽鼻子,“我叫蛋蛋。是你们说的那个人,那个冬至给我起的名字。”
  小灰抽搐一下嘴角,违心地赞美,“这名字真可爱。”
  蛋蛋的绿豆眼总算冒出一点儿亮光,“真的?”
  小灰磨了磨后槽牙,“真的。”
  蛋蛋总算高兴一点儿了,“走吧,我带你去。”
  “你指路就好,跟着你跑实在太慢了。”小灰在地面上蹭了蹭爪子,张嘴叼住蛋蛋,朝着它跑来方向窜了出去。
  蛋蛋被它突然的动作吓得魂飞魄散,直到发现它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这才慢慢的灵魂归窍。大猫看着虽然可怕,但好像真没有要吃掉它的意思。而且被它叼着跑,确实要比它的四条小短腿倒腾的快多了。
  真是一段奇幻的经历。蛋蛋想,以后跟兄弟姐妹们吹牛的时候它也算有材料了。
  值得庆幸的是,小样儿和西崽是从村子里赶到山神庙,又从山神庙循着气味追到这里来的。它们俩并不知道回村子的其他路线。若是抄近路赶回石榴村的话,就正好把庄洲他们给绕过去了。
  远远的就注意到山神庙里有动静,小样儿和西崽都兴奋了起来。两只猫一前一后窜上墙头,探头探脑地往里看。如果真是熟人的话它们就进去,如果不是的话,它们才不会那么莽撞呢。
  主殿里,靠着暖烘烘的火堆呼呼大睡的黑糖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蹦了起来,把其他人都吓了一跳。没等庄洲问一句怎么了,黑糖就跟疯了似的冲到大殿门口又抓又挠的想把大门顶开,嘴里还着急的发出呜呜的叫声。庄洲连忙站起来走过去替它推开大门,黑糖不等门扇推开就硬挤了出去,冲着墙角的方向呜呜叫了起来。
  明亮的月光下,两只小猫身姿轻巧地踩着墙头的红瓦,圆圆的眼瞳荧荧发亮,像极了传说故事里那些身怀神通的精怪。
  黑糖愤怒地汪汪叫,“叛徒!坏分子!不讲义气!”
  西崽没什么诚意地安抚它,“乖,我们只是探路,探路而已。这不是回来了么。喵。”
  黑糖跳起来,两只爪子搭在墙上继续咆哮,“一声不吭就跑掉,害我担心,以后再不给你们喝酸奶了!牛肉干也停掉!”
  小样儿早就摸透了它那副外厉内荏的德行,从墙头跳下来,踩着黑糖的狗头当了一下垫脚,然后直窜到了庄洲的脚边,拨拉着他的裤脚喵喵喵的叫了起来。
  庄洲十分诧异地拎着它的前爪把它抱了起来,“这是上哪儿去了?这是什么?”他好奇地捏了捏挂在小样儿脖子上的东西。
  主殿里的人也都被这番动静吸引了出来,凌冬至的表舅见过这两只猫,现在看它们自己跑回来也觉得十分稀奇。看到猫脖子上挂着那块石头,忍不住叫了起来,“这是冬至的东西,是三丫给编的绳子……这是从哪儿找来的?!”
  庄洲心里虽然有了几分预感,但是真的听到他这么说也吃了一惊,“你们找到冬至了?他被人带到哪里去了?”
  小样儿转过头冲着黑糖和墙头的西崽喵喵喵叫唤了几声,黑糖甩甩尾巴不甘心地走了过来,西崽也跳下墙头,三只小动物挤着坐在一起,三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一起看着庄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