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节
  随着鲁导的“开始”两个字出口,乔广澜又撩了一次衣摆,这才算是真正坐下了,当面对镜头的这一刻,看着石桌上面摆放着的酒壶和酒杯,他也忽然明白了楚铮那句“演你自己”是个什么意思。
  首先要演的是枫涯屿在喝酒,乔广澜按照自己的习惯,根本就没用那个杯子,而是直接提起酒壶,仰起头手腕轻压,清亮如银的酒线就自玉制壶口中优雅泻出,被他对嘴灌了下去。
  喝完之后,他一挥手,将已经空了的酒壶抛出,跟着跃起身来,锦袖一挥一展,银光乍现之处,腰间剑鞘空,手中已经多了一把长剑。
  动作定格,展现给镜头的,正是他精致无伦的半边侧脸以及那寒光摄人的剑锋,宽大的袖子在风中微微浮动。
  乔广澜似笑非笑:“朋友,偷看别人饮酒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光明正大地出来,我请你喝一壶。”
  这一次连尖叫声都没有了,周围一片安静。
  导演没喊停,卓俞斌也没跳出来,乔广澜还以为这就是传说中的慢镜头,慢镜头,就是要慢慢拍,于是他摆着pose傻乎乎在原地站着,思考要不要用十分之一倍速挥舞一下,但是没人告诉他。
  乔广澜觉得很无助——这个慢镜头,的确是挺慢的哈,怎么还没好?
  “卓俞斌!”
  鲁导回过神来,发现他居然被刚才这几个动作给震住了,虽说是自己挑的人,他也实在没想到乔广澜居然可以做到这个程度。可惜这么完美的一组镜头,后面的演员居然没接上!
  鲁导顿时就怒了:“你在干什么!”
  卓俞斌是看呆了,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刚刚那个时候,乔广澜给他的感觉就像真的变成了一个古代的少年侠客,醉卧花丛,潇洒不羁,可是他自己却仍旧是演员卓俞斌,因此一下子手足无措,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
  被鲁导一呵斥,他才反应过来,连声道歉,同时又是震惊又是不服气——以前这小子从来没拍过古装戏,没想到竟然藏了一手,跑到这来跟他抢风头,不行,下面必须好好演,不能丢了面子!
  于是这场戏从乔广澜扔出酒壶起身拔剑的地方开始重拍,卓俞斌握着剑,身上吊了威亚,从假山后面一跃而出,双手拿着剑,向乔广澜的身后疾刺而去!
  天哪!好几个人吓得一下子捂住了嘴巴,咽回马上就要脱口而出的惊呼——卓俞斌这一下显然是真刺,一点余地都没留,即使是道具,也要把人刺伤的!
  乔广澜没回头,身子仍然定在原地,手腕一翻,长剑反手在背后一挡,正好架住了卓俞斌的剑锋,在兵刃的摩擦声中挑眉一笑:“你的剑,太慢了。”
  说这句话的同时,他一个转身,剑锋刺出,转守为攻。
  卓俞斌的脑子一片空白,他很想告诉乔广澜——拍打戏不是让你真的打!啊啊啊啊别砍我的脖子!
  但是此时此刻,不但这句话说不出口,连他自己原本的台词都在紧张之下给忘光了,反倒是他以为之前根本就没有好好看过剧本的乔广澜,一个字都没有说错。
  卓俞斌抵挡的非常艰辛,保命要紧,台词早就飞到南半球去了,正在这时候,乔广澜背对着镜头,飞快地低声说了一句话:“枫涯屿,你别得意的太早。这杯酒就等到日后我到坟前祭你的时候再喝吧!”
  卓俞斌立刻想起来了,这正应该是他现在说的台词!
  然后他手上一松,手中的剑就一下子被对方给挑飞了。
  那柄剑飞到半空,眼看就要当头砸下来,一只手稳稳接住剑柄,把它握住,流畅的动作简直就像在演杂技,卓俞斌看着离自己不过几寸远的剑锋,冷汗涔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停!”
  鲁导演哭笑不得,再次叫停,他倒是真没看错,这两个人一个入戏太深,简直就是本色出演,另一个却直接被这股气场彻底碾压,整个人好像连魂都没了,直接导致了一场差不多势均力敌难分胜负的打戏一招了结。
  虽然还是需要重拍,不过却实在让人惊喜。
  鲁导演停下,又重新给两个人讲了下戏,并且恳切地要求乔广澜一定要手下留情,演员只是在扮演坏人而已,千万不能杀。反复折腾了几个小时之后,当卓俞斌快要泣不成声的时候,这条戏才总算是过了。
  接下来又开始拍其他的镜头,因为乔广澜有了经验,后面要比之前顺利多了,快天黑的时候,他们这边正式收工。
  过程虽然不太顺利,但看着监视器的鲁导依旧是一脸激动,乔广澜所演的枫涯屿正是他心目中想再现出来的那个人,一个挑眉,一个甩袖,古风任侠之气就已经扑面而来,他是要随随便便站在那里,都能够变成一副海报。
  副导演看导演的嘴都合不拢了,就也笑着过来凑趣:“这个小乔,之前我也看过他演的一些东西,总是觉得缺了点灵气,演什么东西都像他自己,没想到现在演技居然有了这么大的突破,还是导演看人的眼光准!”
  鲁导心情正好,听见他这么说也忍不住笑了,摇头道:“这小子演技好?嘿,你这话传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都要气死了。”
  他说完之后就走了,留下副导演一个人满脸纳闷地挠头,将画面回放看了好几遍——这演的多好啊,眉梢眼角都是戏,就好像这个人都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一样,难道自己刚才把导演的话理解的不对?
  但即使再怎么说是本色演出,乔广澜也是下功夫做了很多准备工作的,他看过一遍剧本就背下来了,又把每个情节在心里面揣摩了很多遍,尤其包括跟他对手戏最多的,离嵬这个人物。
  他之前被无数人诟病,说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自负傲慢、刚愎自用,但实际上,很多人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总是酸溜溜的认为他能取得如今这样的实力是因为天赋,却忽视了乔广澜自身的努力。
  他们没有注意到,乔广澜的骄傲不是来源于他的天赋,而是来源于他一步一步积累出来的实力,其实每一次面对新的挑战,他也都是在拿命去拼的,从来都不存在什么真正的天才。
  一场戏拍了这么久,停下的时候每个人都累得够呛,为了更好的入戏,乔广澜之前喝的都是真酒,一壶壶灌下去,即使他酒量不算小,这个时候脑子也有点不清楚了,脸上也泛起了一层红晕。
  他眺望了一下,发现楚铮那边还没有结束,拒绝了助理的搀扶之后,就一个人慢慢沿着小河走,努力让自己清醒清醒。他们这次的外景是在山里取的,演员们都住在剧组,乔广澜倒也不急着回去。
  他不想卸妆换衣服,也不想跟别人说话,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太入戏了,最起码在这一刻,他总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变成了剧本里的那个枫涯屿。此时酒暖风寒,山幽水静,他忽然很渴望见一见自己的从小就认识的好朋友,现在的鬼帝,离嵬。
  暮色一点点从四方合拢,夜的迷障逐渐吞噬天地间的每一个人,远处当做道具的一盏盏宫灯次第亮起,笼着一团轻烟似的昏黄,仿佛极深极远的梦。
  离嵬啊,咱们之间原本不应该是这个样子,你知不知道,我很希望能想过去一样,跟你共座对饮,肆意谈笑。可为什么,人间要有这么多的别离呢?
  不知为何,乔广澜又觉得离开的那个人不是离嵬,而是自己,他好像变成了枫涯屿,又好像不是枫涯屿。
  眼前似乎有一个巨大的冰海,他每向前走一步,心底都翻涌着不可抑制的悲辛,身后好像有人绝望地挽留,可是他又不得不走,不得不离开……
  奈何情深缘浅,深情,只能用来辜负。
  正在这个时候,前面有个人喊:“乔广澜!”
  一下子,冰海、眼泪、梦一样的愁绪,全部都消失无踪,一阵冷风吹过,乔广澜惊觉自己全身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衣服冰冷地贴在身上,十分难受。
  这里依旧是拍戏的布景,不远处还有演员在卖力地表演不属于自己的爱恨情仇。
  乔广澜压抑地呼出一口气,所以说刚才一定是喝多了吧,居然出现了幻觉?
  他抬眼一看,刚才叫了自己一声的卓俞斌脸上带着怒气,挡住了他的路,两个人身上的戏服都还没有换下来,这样一看倒好像仍是在拍戏一样。
  乔广澜心情还没有缓过来,撩他一眼,就兴致缺缺地去眺望远处的风景:“你干嘛?”
  卓俞斌道:“你为什么要背我的台词?”
  两个人拍了一天的对手戏了,好多次他忘了台词,都是乔广澜在提醒,卓俞斌一开始以为他是凑巧记住了,可是次数多了他才发现,乔广澜居然全都记得一个字都没错。
  乔广澜反问道,“你为什么记不住台词?”
  要不是他老忘词耽误自己重新拍,谁要提醒啊!
  第117章 第六世界 娱乐圈那个花瓶影帝
  其实卓俞斌还真的不是没有好好记, 这一点光看他的剧本就知道,只不过演对手戏的时候, 乔广澜的气场实在太强大了, 光是跟他对打就需要全神贯注才能跟上这个反应速度,哪里还有脑子去想台词呢?
  卓俞斌脸通红:“那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没关系, 你故意背我的台词羞辱我,这笔账我记下了。”
  乔广澜失笑:“大哥,这需要故意背吗?难道看一眼还记不住,你是猪吗?”
  卓俞斌:“……”
  乔广澜把他卷心菜似的剧本扯过来,随便翻到后面几页看了一眼, 又给卓俞斌扔了回去,随口把他刚才看到的那一段连台词连带旁白解说, 全部都背出来了。
  他一边背卓俞斌一边看剧本, 目瞪口呆。
  乔广澜哼了一声,屈指在他抱在手里的剧本上敲了敲:“告诉你,会不会背台词跟剧本破不破没有关系,只跟脑子好不好使有关系。哦, 对了,下次看剧本记得包书皮,不然你在剧组里的片花被拍出来,粉丝会以为你演的是个收破烂的。”
  卓俞斌:“……”
  乔广澜施施然一转身, 继续沿着河边走了,他经过卓俞斌身边的时候, 卓俞斌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气,才意识到这人已经醉了。
  他被损了一通,居然没觉得太生气,反而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去哪?”
  乔广澜没说话,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夜晚总是让杂乱的思绪丛生,乔广澜走了一阵,靠着一棵大树坐下来发呆,没多久,他眼前的月色被人挡住了。
  乔广澜道:“你来了。”
  楚铮弯着腰,把自己的手覆在乔广澜额头上摸了摸,吁口气在他旁边坐下:“你醉了。”
  乔广澜笑起来:“好像有点。”
  他虽然脸上带着笑意,眉峰仍然还是蹙起来的,困惑地说:“你知道吗楚铮,我从一开始刚在鲁导手里看见这个剧本的时候,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枫涯屿就是我的一部分,或者说我和他非常有共鸣。”
  楚铮笑着说:“或许你们的生活中有什么经历相似吧,性格也很相近。鲁导不就是因为这一点才叫你演这个角色的吗?”
  在乔广澜看不见的角度,他的手指微微地收紧——其实他也有同样的感觉,当然不是觉得自己跟枫涯屿有什么共鸣,而是从早上第一次看见乔广澜这幅扮相开始,楚铮就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心和身体都在躁动不安。
  他知道自己对乔广澜抱有什么样的感情,只是这个感情对于没认识多久的人来说实在突兀,以他的自控力,还是可以暂时忍耐下来稍稍等待的,可是今天看见乔广澜的时候,他竟然差点没有控制住自己。
  那种感觉似曾相识却又悲恸难言,仿佛曾经经历过惨痛的失去,所以再相遇一定要不顾一切的握紧。
  欲望,从来没有消失,反而正逐渐融入涌动的血液,又渗入每一个细胞当中。
  乔广澜对楚铮的情绪毫无察觉:“你说的没错,但是我的感觉更奇妙。很多幻想都是没有出现在剧本上的,刚刚我走在路上,就总觉得面前有一个巨大的冰海,我好像是要跳进去寻死,但是心里又很舍不得……”
  楚铮道:“你真的舍不得?”
  他不知道他怎么莫名其妙问了一个这样的问题,但那“舍不得”三个字似乎带着一种奇妙的魔力,他滴酒未沾,却觉得自己也好像醉了一样,一种暧昧的情欲缓缓升起。
  胸中有想要把人撕碎占有的的暴戾渴望,但很快被巨大的怜惜取代。
  大概是因为酒精的缘故,乔广澜孩子气地微微嘟了下嘴,惆怅道:“真的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么舍不得,还是要继续向前走……”
  这种忧郁的神情很少出现在这张嚣张跋扈的漂亮面孔上,这时候看起来,简直是犯规了。
  楚铮突然一下子倾身过去,把乔广澜环在了大树和自己的怀抱中间,恨恨的亲吻落了上去。
  乔广澜吓了一跳,被酒精冲昏的头脑清醒了一半,但又跟快陷入更深的狂乱里,两个人嘴唇相触,肢体交缠,心里都觉得不对、不行、不合适,但却说什么都再也无法分开了。
  夜幕深蓝,弯月如勾,风吹草动,四望无边。
  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乔广澜简直觉得自己是疯了,要不就是被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附了体。
  他知道楚铮在旁边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伸出手想扶又不敢扶,但乔广澜暂时没有心情搭理他——他自己莫名其妙跑到荒郊野外的大草地里面跟人睡了一觉,他还一肚子纳闷没地方说理去呢!
  月亮已至中天,不知不觉中,大半夜都过去了,两人身下的草地被压平了一片,几朵紫色的小花碾碎成泥,看起来异常凄惨,但最惨的还是乔广澜身上穿的那件戏服,已经完全不成样子,皱的堪比卓俞斌的剧本不说,还被楚铮撕坏了好几处。
  他慢慢坐了起来,衣服就滑到地上,乔广澜一声不吭地把衣服捡起来勉强披上,顿时觉得腰臀一阵抽痛,脸也跟着僵住了。
  楚铮觑着他的表情,心疼后悔中又夹杂着些许说不出的甜蜜,一声不吭地脱下自己的外衣,裹在了乔广澜身上,乔广澜甩了他一下,楚铮没放手,反倒把他连衣服带人都裹进了怀里。
  乔广澜道:“把手松开。”
  他倒也不是特别生气——毕竟两个都是大男人,谁也没逼着谁,本来也没必要这么矫情,乔广澜只是很想静静。
  对他来说,一起睡了是一定要负责的,可是跟楚铮才认识几天,对方又是男的,这算个怎么回事!不不不,乱了乱了,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自己是会离开这个世界的呀!
  乔广澜本来就心乱如麻,楚铮没却松手,反而得寸进尺地把脸凑过去,轻轻亲了下乔广澜脖子一侧。那里有个青紫色的吻痕,他有点后悔自己的不知轻重,用嘴唇蹭了下那块痕迹。
  乔广澜身体一僵之后,才发现对方这一次的动作倒是轻了很多,他恼羞成怒,推了楚铮一下:“再不起来我踹你了啊!”
  楚铮道:“只要你不推开我,踹死我都行。”
  乔广澜:“……做人诚恳点,我要是不推开你,我根本就踹不着你。”
  楚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