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唐老太心疼极了,全唐村都没有比唐念念更败家的人了。
  桌上的鸡蛋糕和桃酥,少说各两斤,五六块钱又败没了。
  “这种点心就是吃一口尝尝味儿,哪能当饭吃?过日子不是这么过的,吃不穷……”
  唐老太痛心疾首地絮絮叨叨。
  “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够一世穷!”
  唐念念脱口而出,替老太太把话说完了。
  她愕然了下,有点想笑,因为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这句话是唐老太每天都要念叨的,刻在唐家每个人血脉里了。
  “噗”
  唐九斤捂住嘴偷笑,徐金凤和唐满金也忍着笑。
  唐老太愣了下,气得挥手要打,一张闪着光的大团结出现在她面前,怒火立刻消散,迅速抢过钱。
  “哪来的?”
  “山上打了几只野兔。”
  唐念念从背篓里拿出一只野兔,还有一只野鸡,扔到了地上,“明天吃。”
  “昨天才吃过,哪能顿顿吃肉,以前宣地主家都没这条件。”
  唐老太反对,昨天吃了一只野兔和一只野鸡,油水够够了,至少得半个月后再吃肉,顿顿吃肉,那可是皇帝家的待遇。
  她说的宣地主,是隔壁宣村的地主,也正是大队长女儿唐红杏死活要嫁的人家。
  曾经有多么风光,现在就有多么落魄,宣地主几年前病死了,女儿倒是嫁了,儿子成了大龄青年,没人敢嫁。
  “那以后我不打猎了,不吃肉没劲。”
  唐念念也不反驳,面无表情地看着唐老太。
  在她冷肃的眼神下,唐老太没坚持多久,很快就败下阵,悻悻地答应明天做肉吃。
  唐九斤最开心,天天吃肉,她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崽!
  “奶,夏天让九斤去上学!”
  唐念念洗好了脚,想起一事,和唐老太说一声。
  唐九斤七岁了,该上学了。
  “知道!”
  唐老太没好气地应了声,死丫头不说她也得让小孙女去上学,老头子订下的规矩,唐家的姑娘必须上学,能上到啥程度看自己的本事,家里反正竭尽全力供。
  老头子常说,读书能明智,不管男女都得念书,念书不一定能走出农村,但不念书就一定走不出去。
  唐老太自己大字不识,但她对读书人却是极尊敬的,所以她对丈夫的决定举双手支持,全家节衣缩食供孩子上学。
  正在开心吃桃酥的唐九斤,立刻不开心了。
  她一点都不想上学!
  学校里天天关着,还要写作业,哪有在村里好玩啊。
  唐念念洗漱好,上床睡觉了,她一个人一间房,唐家有十间房,唐五斤也是自个一间,唐六斤和九斤一间,六斤不回家都是九斤自个住。
  “二姐,我不想上学。”
  唐九斤悄悄摸进来了,趴在床上,抱着唐念念胳膊撒娇。
  “那以后别想吃肉,鸡蛋糕和桃酥也没了。”
  唐念念冷声威胁,唐九斤立刻蔫了。
  小脑袋瓜子迅速权衡,上学苦,吃肉甜,鸡蛋糕甜,桃酥更甜,小丫头还比着小短手指头,一对三。
  “我上学。”
  小丫头老实了,她要吃肉,还要吃鸡蛋糕和桃酥。
  “睡觉去!”
  唐念念嘴角微扬,一点都没欺负小孩子的不好意思。
  曾经她就是七岁开始上学的,从此以后就再没甜过。
  唐九斤天天在村里那么开心,她见不得这丫头快乐,曾经淋过的雨,必须给这丫头安排上!
  一觉睡到天亮,唐老太烧好早饭了,泡饭年糕,还有一盘雪里红炒鸡蛋,鸡油炒青菜苔。
  这么丰盛的早饭,以前只有正月才能吃到,唐老太其实在吃食上并不小气,只是现实逼得她抠索,如果家里有余粮,她还是很大方的。
  唐念念昨天带回家一袋米,有三十来斤,她说下个月还有,所以唐老太早上立刻安排上了。
  泡饭里有两条年糕,唐老太给了大儿子一条,再给唐念念一条,其他人都吃泡饭。
  徐金凤和唐九斤都没意见,能吃上没加番薯的泡饭,已经是小康伙食了。
  “奶,我想上工,放我出去吧!”
  唐五斤在屋子里叫,她关了两天,吃喝拉撒都在屋子里,心气都磨没了。
  以前她嫌出工苦,可现在她躺了两天,无比想念出工了。
  徐金凤想给女儿说情,但才一张嘴,就被唐老太狠狠瞪了眼,吓得把话咽了下去。
  反正只是关在屋子里,还不用干活,五斤可是在享福。
  “想明白了?”
  唐老太冲屋子里问。
  “明白了,奶,我不嫁何国庆了,我以后都听你的。”
  唐五斤语气听起来很乖巧,像是真的洗心革面了。
  唐老太面色松动,大孙女总关着肯定不行,一天少挣八个工,她也挺心疼的。
  “何国庆在农场砸断了腿!”
  唐念念突然说了句。
  “他怎么了?送医院了没?”
  唐五斤语气十分心疼,连声追问,唐老太脸黑成了炭,拿出来的钥匙又塞回了口袋。
  蠢东西根本没想明白,继续关着吧!
  第30章 千万别和唐念念比
  “这辈子你都别想嫁知青,老娘丑话说在这儿,就算你吊死在老娘面前,老娘都不会答应!”
  唐老太放下了狠话,城里的知青有几个是良配?
  其他村也有蠢姑娘嫁知青的,图知青文化高相貌好,城里条件好,可那些知青后来回城了,乡下的老婆孩子根本不管,良心好点的给点钱,良心坏的一分钱没有。
  她虽然不喜欢大孙女,可也不能让这蠢货跳这火坑,丢唐家的人,拖唐家的后腿!
  “奶,求你放我出去,我就去看一眼何国庆,看一眼我就回来,我以后保证不和他见面了,求你了,奶!”
  唐五斤哭哭啼啼地哀求,还有磕头的咚咚声。
  她越是这么闹,唐老太火气越大,为了个贼骨头知青闹成这样,唐家怎么出了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
  “大姐,我骗你的!”
  唐念念嚼着年糕,含糊说了句,何国庆才刚送去农场,怎么可能砸断腿,唐五斤这脑袋真的让蛆啃了,没长一点脑子。
  屋子里没动静了,过了好一会儿,传出了唐五斤的咒骂声。
  “唐念念你还是不是人?拿这种事开玩笑有意思吗?不就是拿了你一块玉葫芦,是我拿的,同何国庆没关系,你有什么冲我来!”
  唐五斤从小就不喜欢二妹,明明她才是亲孙女,可爷爷奶奶却把唐念念当成眼珠子一样疼,啥好的都给唐念念,她只能穿唐念念剩下的。
  唐念念能上高中,她只能念初中,唐念念年年都有新衣服,她只能穿唐念念的旧衣服。
  唐念念不用干活,她从会走路就得干活,还要天天出工。
  这些她都能忍,可为什么她好不容易喜欢了个男人,唐念念还要搞破坏?
  “唐念念你就是见不得我过好日子,你就是怕我过得比你好,从小你都是吃好的穿好的,现在你被齐国华退婚了,你也想让我嫁不成何国庆,你怎么那么坏?你的心是黑的吗?要不是我家养大了你,你早成一堆烂骨头了!”
  被嫉恨烧晕了头的唐五斤,口不择言,将十九年来的怨气,全都骂了出来。
  “五斤你胡说什么!”
  唐满金怒斥,憨厚的脸黑得吓人。
  徐金凤不敢吭声,其实她对公婆宠爱唐念念,也有很大的不满,私下还和唐五斤发了不少牢骚,但从来不敢摆在明面上说。
  “五斤你别说了!”
  徐金凤跑到门口,咬着牙警告。
  婆婆的眼神都要杀人了,五斤再说下去,她和丈夫都保不住。
  唐念念却没啥反应,反正说的不是她。
  “不许你说二姐,你才是坏人,你把我的饼干和糖,抢走送给小眼镜吃,胳膊肘就会朝外拐,小眼镜又不领你的情!”
  唐九斤气得腮帮子都鼓了,桃酥也顾不上吃了,她最讨厌大姐了。
  唐念念嘴角微微上扬,没白疼这小丫头。
  唐老太拿出了钥匙,黑着脸打开门,用力推开,里面的唐五斤吓了一大跳,害怕地往后退。
  “九斤都比你懂事,我和你爷爷为什么宠念念?因为没有念念,咱们一家都得饿死,你个蠢货也活不到今天!”
  唐老太连抽了几耳光,手有点麻,一把鸡毛掸子懂事地递了过来,是九斤。
  老太太接了鸡毛掸子,劈头盖脸地抽了下去。
  “早知道你脑子里长蛆,十七年前就该饿死你,你还想和念念比?你哪点比得上她?念念长得像花,你就是狗尾巴草草,念念学习好考一百,你只会考鸭蛋,念念会打猎,你有本事别吃肉啊,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蠢的东西,别人脑袋里是脑子,你脑袋里都是屎!”
  唐老太骂一句就抽一下,唐五斤抱住头,连声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