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节
  没撕破脸的主要原因是周然打了圆场,石采文没打算将这件事忍下去,她到了落脚的地方,就跟暗部联系,想要让朝廷来处理这个周然。
  结果皇帝回话让她直接傻了眼。
  沈玉耀直接跟石采文说,临阵换帅是大忌,要不石采文解决周然这个问题,要不就忍一忍,虚与委蛇一阵,拿到关键证据,等此战结束,秋后算账。
  这就是石采文远离京城的不足之处,因为她离京城太远,不知道京城此刻内部正在动荡不停,沈玉耀暂时没功夫管佛国那边的事情。
  对于沈玉耀来说,周然不过是个不起眼的跳梁小丑,等沈玉耀腾出手,伸手就能拍死的存在。
  但是对于身在起沙城,就在周然眼皮底下的石采文来说,这事儿就是大大的不妙。
  遥想五天前,刚收到信时的心情,石采文叹了口气。
  “苏丹,人真的冲动不得啊。”
  石采文抬头望月,跟身后正在擦拭长剑的苏丹说道。
  苏丹已经身披甲胄,手持长剑,一副随时要上战场的样子。
  而此刻的石采文,同样是全副武装,蓄势待发。
  “大人当时不冲动,难道真能压下性子,与人周旋?”
  苏丹觉得石采文不会,石采文本身其实是个硬脾气,顺着她的心意好好办事,她就是最好说话的人,如果逆着她的想法,怀有鬼胎,那石采文的态度就不可能好了。
  石采文沉默了一下,“好吧,我承认我脾气有点儿暴,还不是因为有些人食君之禄不干人事!那么贪,张嘴就是一半的量,他也不怕把自己活活撑死!如此恬不知耻的话亏他说得出口,我听着都觉得污了耳朵!”
  “大人说的对!所以周然必须得死!”苏丹挥了挥手中剑,剑光划破夜空,带着森森寒气,“大人,今日何时动手。”
  石采文看了眼窗外的明月,“再等等吧,等他们睡熟。”
  入夜之后的起沙城,变得更加沉默。
  这段日子,因为石采文的不配合,周然的耐心越来越差,心里憋着火的他不好冲石采文发,怕石采文狗急跳墙,去沈玉耀那边告发他,所以他将满腔怒火都发泄到了无辜的百姓身上。
  可怜起沙城的百姓,本以为打开城门迎接大庄的军队,就能过上好日子,结果碰上了周然这个畜生。
  “今天晚上,那畜生又挑了几个刚及笄的姑娘伺候,都是好人家的女儿,他莫不是以为自己是皇帝了?”
  石采文气的牙痒痒,就算是皇帝也没做过这种事,大庄的三位君主,行事风格都较为正派,算是明君。
  城中有打更人,佛国学着大庄城池设置的,当打更人报出的时辰越来越往后,不少无人的巷子里,都出现了人影。
  那些人影或是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或是单独行走于幽暗之地,他们看上去似乎毫不相关,但右肩上绑着的红色丝带,说明了他们之间关系紧密。
  第122章
  起沙城原本的城主府,现在已经被改为周然暂住的府邸,门前站着,护卫周然安全的人,全都已经换成了周然手下士兵。
  周然确实是个贪心不已的蠢货,但是他能爬到今天这个位子,手里必然是有几分本事的。
  就光城主府的防卫,石采文都用了三天多的时间才摸清楚规律。
  这都要多谢周然此人实在是过于自大,认定了石采文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文官,甚至还觉得石采文说过那样一番话后,还可能跟他狼狈为奸,所以完全任由石采文在府中来回。
  不过每次石采文来的时候,身边都被周然派了人盯着,正常人根本不可能在这种严防死守下,得到现在周府的防卫图。
  但石采文就不是个正常人。
  她天生过目不忘,只要她走的地方够多,她就能清楚的记下地形与护卫什么时候走过。
  然后在心中形成一张无比清晰的舆图,随后画在纸上。
  石采文必须承认,虽然她不喜欢走文学道路,但是她在这上面的天赋当真是无人可比,若是不多学多看,实在是太浪费她一身天赋了。
  在黑暗中摸到了周府附近的人,三五成群,其中一人从怀里掏出厚纸,展开后,上面清晰描绘着周府的地形。
  还有各种防守缺口。
  只要拿着这张图,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贼,都能在周府里像逛自家后院一样,随意走动。
  而他们今日的目的,绝不是进去随便逛逛。
  他们是要配合外面的人,将周然手底下的亲兵全部击溃!
  “今儿晚上可刺激了,哥几个都提提神,千万别给大人丢脸!咱们也都算是老兵了!”
  “放心,上次之后,吾回去便勤加苦练武艺,为的就是今日能大展身手,叫大人另眼相看。”
  一番话说的几个人都热血了起来,恨不得立马冲进周府,将周然那狗贼的脑袋摘下来,以作立功之用。
  这一夜,起沙城未眠,周然在睡梦中被人拉下床榻,乱刀砍死。
  而在他的死因上,清楚明白的写着,乃是被佛国不堪受辱的百姓于床榻上刺杀而亡。
  这种死法简直能载入史册,成为最令人不齿的几个死法之一。
  石采文身为在起沙城的唯一大庄高官,曲川一力举荐她暂时接管帅印,等新的将军到了之后,再将权力移交给对方。
  以免出现权力空悬期,让佛国那些不坏好意的家伙有可趁之机。
  在京城的官员们没有太大的意见,事急从权,况且不过是暂时接管,又不是自此便是石采文的帅印了。
  只是这件事在一些人眼中,显得格外离谱。
  比如非常了解周然,与周然交好的亲友,他们怎么也无法理解,为什么周然打了胜仗之后,会连自己的老本营都受不住,被人直接砍死在床榻上。
  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啊!
  当发生的现实与认知差距太大的时候,各方就会兴起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也就形成了所谓的野史。
  因为石采文是这次周然遇刺事件里最为直接的受益人,所以野史都围绕着石采文展开。
  再加上石采文掌权后,第一件事就是清除之前被周然提拔过的将领,虽然每一个被贬的将领身上都有确凿的罪证,但这种行为,很难让人不联想到党同伐异。
  于是在传言中,石采文成了那个一顾倾人城的蛇蝎美人,她用计策迷惑了周然,又将周然杀死于床榻之上。
  这种奇闻轶事,是百姓大众喜闻乐见的桃色新闻,又牵连到那些远离百姓的高官,百姓们更喜欢传来传去了。
  石采文和一个死人在传闻中有了扯不开的联系,她刚及笄没两年,就跟一个色中饿鬼有了绯闻。
  杨可卿到了起沙城后,发现起沙城已经恢复了往日宁静,干脆就拿从民间听到的这些事情,到石采文面前,嘲笑对方。
  嘲笑对方连这点儿尾巴都收不住,杀个人还留下了一个抹不开的污点。
  石采文对此毫不在意,甚至心情很好的笑道:“死人又不会分辨,而他早就死了,有再多的流言蜚语,与我有何干系?有了这个流言蜚语,周家不会再来找我麻烦,百姓同样不会觉得我手段狠辣,甚至他们还会觉得我和蔼可亲,是个心系百姓的好官。”
  只不过是用了一点点名声,就换回来这么多好处。
  更不要说和她传绯闻的还是个死人,一个碰都碰不了她的死人,她没有任何损失啊。
  杨可卿闻言皱眉,觉得石采文的想法不太对。
  “为官者,为名或为利,名为千古流传之美名,后世之人每每提起你,都会提起那个蠢货的时候,你难道不会膈应得慌吗?”
  “他又不会是唯一一个。”
  石采文才不会在乎呢,只要以后有地位更高,名声更大的男人出现在她身边,周然就是那被踩入泥土的尘埃,谁还会记得他?
  石采文可太清楚百姓想要看什么,听什么了,也知道史书最乐意记什么,包括野史。
  “这世上,也就只有你才会在乎这些,古板的女人。”石采文这个时候也不忘踩杨可卿一脚。
  就好像杨可卿非要带着这些野史到她面前嘲笑她一样。
  杨可卿呵呵一笑,“回去我就参你一本,说你不务正业,玩忽职守,建立古城互市的事毫无进展,成日里在起沙城内揽权。”
  石采文想起来了,杨可卿现在是御史。
  “陛下怎么会让你这个私心愈胜的家伙当上御史。”
  “不服?不服回京,同陛下哭一哭,或许陛下会看在你哭的真切的份上,贬我的官。”
  杨可卿完全就是有恃无恐,说的话要多气人有多气人,惹得石采文一个大白眼翻过去。
  石采文和杨可卿在起沙城会面后的事情暂不必说,两人斗嘴归斗嘴,正事谁都不会少干。
  所以很快,沈玉耀就看到了起沙城和古城的改变。
  石采文在领兵打仗上的天赋,暂时没有展露在大众面前,虽然曲川和沈玉耀都知道她有这方面的本事了。
  不过她搞经济的本事,早就已经被大众熟知。
  起沙城也好,古城也好,在石采文动手之前,都不过是个偏僻到沙匪都不想呆的地方。
  而现在,石采文借大庄朝廷的帮扶,又连上了西南关,和更西的一些小国,硬是在大庄原本的国界线上,拉起了一条商路。
  这条商路一旦彻底顺下来,之后会给周遭以及大庄,带去数不尽的财富,百姓的生活质量将会成倍上涨。
  同时,石采文还在佛国种下了之前在更南之地找到的高产良种,并且带去了一个绝好的消息。
  佛国的粮食是一年三熟,也就是说,一年的时间,大庄可以收获往常三年的粮食。
  原本对于打仗这件事并不是非常赞同,甚至私底下还议论沈玉耀是个穷兵黩武的人物的官员们,这下子全都闭了嘴。
  而之前吏部草拟外派官员名单的时候,所有京官都恨不得绕着吏部走,现在吏部刚刚宣布要安排一部分人去佛地稳定局面,门槛都要被络绎不绝的人们给踏破了。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以后这个佛地,一定是个好捞油水,能做出成绩的绝佳之地。
  不过这次去佛地的人选,沈玉耀早就已经定好了,之前培养的一部分女官已经都派去了草原,这次则是培养的第二批,同时还有这段时间在地方上表现很好的一些年轻人。
  这一通抽调后,大庄内部的官员更加捉襟见肘了。
  沈玉耀不得不停下了扩张的脚步,如果文官不够,打下来再多江山,那都是给乱臣贼子送好处。
  就跟当年的秦帝国一样。
  她现在已经够冒进了,接下来该稳扎稳打一些了。
  沈玉耀直接颁布旨意,宣布接下来几年,要休兵养民,所有精力都从军事扩张上,挪到搞建设上来。
  之前被沈玉耀放置不用的一些官员,可算是有了大展拳脚的机会,他们再也不会窝在茶楼酒肆,说当今皇帝如何如何,而是兴高采烈的去官府当值。
  然后满腹激情的将写满他们治国之道的折子送上去,期待沈玉耀能看他们一眼,给他们一个为国尽忠的机会。
  大部分折子,都被尚书们直接压下来了。
  没别的原因,纯粹是不想送上去丢人。
  尚书们真的很想将那些胆敢递这种治国折子的小官提溜到跟前,仔细问问对方到底是怎么想的,谁给他们如此多自信?
  他们怎么会觉得自己那点儿见识,能写出旷世奇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