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
  也有人猜出来,这是史湘云的金蝉脱壳之计,就是拿薛宝钗做挡箭牌, 让自己脱身的法子,这背后干不干净都还两说!
  这些话,虽然没有马上传到卫家和卫若兰的耳朵里面,却也让京师很多人家都听说了。虽然薛宝钗的名声不好听,但是,越来越多的人都相信史湘云的人品更加不堪。
  史家两位侯夫人得知之后,大急。
  他们知道,如果不坐成薛宝钗和贾宝玉的婚事,那她们的儿女就别想婚嫁了,就是史家的家风也会被人瞧不起。
  史家两位侯夫人特地拜访贾母,乘着薛姨妈不在,把事情跟贾母说了,然后道:“我们都知道姑母最是疼云丫头的,这事儿若是做得不好,云丫头一辈子毁了不说,就是您两个侄儿……”
  说着,就拿起帕子擦眼角。
  贾母也知道轻重,可是她不觉得薛宝钗配得上贾宝玉:
  “当初老二家的并没有让宝丫头给宝玉做正妻的意思。”
  让宝玉娶一个身份微贱的妻子,还有薛蟠那样的只会惹事儿的大舅哥,贾母宁可多花些功夫,瞪大眼睛瞧瞧,给贾宝玉找个跟史湘云类似的自幼父母双亡又没有亲兄弟连过继的嗣兄弟都没有的贵族千金。
  贾母觉得,如果是以前,贾琰没有起来,贾宝玉的婚事的确没有多少余地。可是现在,贾琰都已经是皇后了,贾宝玉的婚事为何不能挑拣一番?娘家固然重要,可她已经出嫁一甲子了,就是在贾家做老封君、太夫人也做了几十年了,如今这荣庆侯府的爵爷是她的儿子,新皇后还是她的孙女,史家对于贾母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保龄侯夫人跟忠靖侯夫人对视一眼,连忙道:“姑母,我们知道姑母的意思。娘娘即将入主中宫,这是天大的喜事儿。可是这京里大多数人家都知道,府上两位表哥之间并不和睦,就是娘娘也放过话,说不会提拔二表哥一家。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儿了。更何况,侄儿小小年纪,屋里就那么多人了,谁家会愿意背上刻薄侄女的名头,把侄女嫁过来?而且,”
  见贾母放下了脸,一副很不高兴的模样,两位侯夫人只得拿出了杀手锏:“姑母可知道,这薛家丫头脸上一点都不露,就是因为她搭上了娘娘。我们听说,娘娘委派薛家去做了什么事儿,已经做了两年了。说不定来年薛家就是另一个严家。到时候,就是她名声有瑕,也有的是人愿意求娶。姑母,时不我待啊。”
  “是啊,姑母。”跟在保龄侯夫人之后,忠靖侯夫人也道:“我们虽然不常过来,却也听说,娘娘对这个薛家丫头的感觉不差。这丫头又是个行事周到之人,侄儿若是娶了她,这房里必定是被她打理得整整齐齐的,她又能讨好娘娘,侄儿就是万事不成,将来养个孩子,不一样享儿孙的福?”
  贾母终于被说动了。
  大约元皇后出殡后的一周年过后没多久,皇帝开始派遣使节往贾家下聘、送彩礼,包括八十万疋绸缎、十二匹没有一根杂毛的白马、顶级玉璧一块,还有皇帝亲自猎来的大雁。
  完成纳采之后,礼部、户部、宣徽府开始去全国各地给贾琰置办妆奁,朝野上下文武百官也送来了无数的礼物,其中严家拿出来的珠宝就价值上百万两白银!
  虽然新皇后的妆奁清单要送给皇帝过目,但是皇帝更担心今年的风调雨顺会使得红薯价格走低最后谷贱伤农反而害惨了那些农民,因此,皇帝把大部分的经历都放在了红薯上面,至于新皇后的妆奁,则交给了沂王把关,沂王看过之后,可行,再交给他批复。
  皇帝相信,沂王会按照他的意思,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
  沂王听说皇帝只支取了一百二十万两银子给新皇后置办嫁妆,他什么都没有说 。
  无论是皇帝还是沂王,他们都很清楚,就是这个数字远远少于会典上的上限,可是有朝中文武百官、勋爵贵胄还有高门大户相帮,贾琰最后的妆奁也只多不少。
  那些人,要他们归还亏空,一个比一个穷,可轮到这种事情,各种斗富、夸耀就上来了。
  想到空空如也的国库,想到各处都要用钱的国家财政,皇帝就越发有气,也越发不想理会这些人。
  沂王也知道皇帝介意,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因为说了也没用。
  不过,沂王很快就被一份暗折给吸引住。
  折子是贾赦递上来的,可是这内容一看就知道是贾琰的注意,最多也只是叫人捉刀,润了润辞藻,即便是如此,那句式也以清晰明白扼要为主,而不是跟某些官员的折子一样,辞藻华丽,却没有什么实质的内容。
  这份暗折上只拿出了两样东西,一个是红薯烧酒,不过蒸馏酒这玩意儿在中原已经上千年历史了,无非就是多蒸几次,不勾兑而已——横竖这些酒是用来清洗伤口的不是用来喝的,味道刺不刺,那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暗折上的伤口缝合术!
  沂王看到这份折子的时候就跳起来了。
  沂王很清楚,这种伤口缝合术对军队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他们大晋朝军队的非战斗减员即将减少至少两成!
  这别小看这两成!这两成都是历经沙场的老兵!这两成的士兵如果放到战场上足够左右一场战场的胜负!
  看明白了这份暗折的内容,沂王自己站了起来,不是借由边上侍立着的内侍,而是亲自把这份折子送到了皇帝的御案上。
  正在努力办公的皇帝被面前忽然多出来了折子下了一跳:
  “这是……”
  “万岁应该看一看。”沂王如此道,“皇后娘娘送来了了不得的东西呢。”
  皇帝看了看沂王,选择放下了手里的文件,接过沂王手头的这本先看。
  不看还了得,看了之后,皇帝唰的一下,直接站起来了。
  不止站起来了,皇帝还仅仅地抓着那本奏折在屋子中央转圈:
  “好!皇后做了一件令我极其满意的事儿!”
  皇帝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军心!
  古时有华佗,就会这种缝合术,而皇帝需要做的,就是让太医院顺着贾琰的折子上的对齐纹理减少流血八个字深入研究,然后让失传的青囊经上的医术重现人间即可。
  而这件事情,只有皇家能做,也只有皇家有足够的资源训练得出足够多的人以满足边疆战地需求。
  如果运作得好,皇帝对军队的掌控力就会大大增加。
  身为君王,皇帝怎么可能拒绝得了这样的诱惑?
  沂王抓准时机,对皇帝道:“万岁,娘娘此策不仅对军事有利,对百姓民生亦有利。至少,这禁酒令一开,朝廷开始采购红薯烧酒,就不用担心这红薯也会跟稻米一样,谷贱伤农了。”
  沂王知道,这是皇帝眼下最担心的事儿:“娘娘这份折子,真是及时雨啊!”
  皇帝冷哼一声,道:“这丫头怕是早就算计好了,等着朕入鷇呢!朕偏不恩赏她!国丈也一样!对了,许家可是在琼州?”
  “回万岁,是的。”
  这里说的许家,就是贾赦第二任妻子许氏的娘家。当年,许家也被老义忠亲王牵连,阖家被流放到琼州去了。
  “朕记得许家老二文章写的不错。下诏,赦免许家,许家老二先回翰林院,如果他本事没有丢到话,通过考核再授官。”
  就是没有通过也不要紧,反正皇帝这里的侍读学士没有定员,看在贾琰的面子上,让他白占一个位置又何妨。
  第160章
  贾琰的本章引起了皇帝的高度重视, 皇帝立刻在京师, 用乞丐、囚犯做了试验, 发现有用之后,立刻把烈酒——特制那种大约一寸距离外只要线香头上的那一点点火星就能够点燃的烈酒——列为了军需用品, 这种酒, 显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五十度左右的烧酒能够比得上。
  就是伤口缝合术还不完善, 但是,蛆苗对腐肉的作用也是杠杠的。对于体质弱的人,热水也许是不错的降温方式,但是在战场上,大规模应用, 还是烈酒比较方便。
  贾家、严家、薛家, 还有林黛玉,都赚了大钱。尤其是薛家,虽然早年失了皇商招牌,但是这一次, 他们拿到了红薯烧酒的单子,成了兵部的烧酒供应商。
  薛宝钗不但收回了用在购置田地、收购红薯上的银钱, 还收入十万两白银!而且还有人跟他们递了话,如果他们薛家的哥儿去了边关, 他们会照应, 而且还乐意让一点军功出来,他们要的,就是能够早一点学会那些伤口处理的法子, 减少将士们的非战斗减员。
  薛蟠立刻心动了。
  以前是没人教他,所以他才呆,对很多事情都不清楚。可如今,他是知道的,冯渊的案子虽然了结了,可是他终究是杀过人的。将来他的儿子如果想要一个出身,这件事情肯定会有影响。而且他是商人,世人对商人多有鄙薄、不信赖商人的品行也是肯定的。所以,薛蟠便磨着薛姨妈,说他想去边关。
  薛姨妈哪里舍得!
  薛姨妈道:“你当边关是那么好呆的?那可是拿命去拼呢!朝廷每年征召多少人,能平平安安地回去的又有多少?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在家是正经。”
  薛蟠发狠道:“往日里我在家里,你们都嫌我没本事!好容易有了这么个机会!妈却开始嫌弃这个嫌弃那个来了!外祖当年不是在战场上拼出来的?舅舅不也是走这条路的?为什么到了我这里就不行?!”
  薛蝌和薛宝琴都不敢劝。
  反而是薛宝钗,她仔细想了想,道:“妈,哥哥这话不中听,意思却有几分。虽然舅舅坏了事儿,可是舅舅人还在。再者,谁都知道我们家是娘娘使唤出来的人,就是人家看不上我们,看在娘娘的面子上,也不会折腾我们。妈如果不放心,何不写信给舅舅,问问舅舅的意见呢?”
  薛姨妈虽然心疼儿子,但是看在儿子心意甚坚的份儿上,加上女儿也劝,少不得提笔给王子腾写了信,专门让铺子上的人跑了一趟杭州,亲手把信送到了王子腾的手里。
  王子腾如今还指望着外甥外甥女儿能够拉拔他一把呢,自然愿意薛蟠走这一遭。因此,在信中不但极力赞同,还告诉薛蟠去了军中可以去找谁谁谁。
  而这些日子里呢,薛宝钗从贾琰那里学了许多东西,尤其是那个伤口缝合术,基本内容她都掌握了,并且自己仔细推敲过,然后细细地写下来,一点点教给薛蟠,让薛蟠记熟了,王子腾的信也到了,这才看着薛蟠领着人去了雁门关。
  雁门关是京畿的门户,也是千百年来直面草原部族的一道雄关,因此民风彪悍。当然,这种彪悍都是建立在流血牺牲、建立在一条条袍泽的生命上的。
  薛蟠带着军需烈酒先找到了一直在雁门关附近屯田的贾芸,然后跟贾芸一起去见了雁门关总兵杨奎光。
  杨奎光果然守信诺,真的让了十个十夫长的军功给了薛蟠,并且为薛蟠争取到了从八品的军爵。
  王子腾曾经是军营节度使,因此在军中有门路,忠靖侯史鼐也是军功上来的,自然也有门路。因此,在薛蟠的军爵下来之前,史家就把这个消息送到了贾母面前。
  贾母不再迟疑。
  因此,这年荟芳园的红梅盛开、贾母等女眷去宁国府赏梅吃酒的时候,有人撞见了薛宝钗跟贾宝玉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而且还睡在一张床上!
  薛宝钗哪里不知道自己这是中了算计?她素来小心,可是一来这西域来的胭脂酒的确香甜,二来她只吃了两盅。如果不是这酒有古怪,她怎么会不胜酒力不得不早早告退?如果不是这酒有古怪,她怎么会连离开宁国府的体力都没有,只能去秦可卿准备的屋子睡?而且,好端端的,贾宝玉怎么会闯入她睡的屋子?又怎么会被人撞破?
  薛宝钗心里好恨!
  她知道,会这么做的而且也做得到这一点的,肯定是贾母。
  如果只是流言,她大不了晚两年再议亲,可是现在,被人发现她跟贾宝玉同床共枕,她就是不嫁也得嫁了。要不然,她真的只能自挂东南枝或者直接出家做姑子去了。
  饶是薛宝钗智计百出又素有城府,事情闹出来的时候,她一口气没上来,全身一下子冷一下子热,竟然是胎里的热毒犯了。
  内外一夹击,薛宝钗就倒下了。而薛姨妈偏偏是个没主意又耳根子软的,被人在背后一说,就觉得薛宝钗嫁给贾宝玉也不错:如今薛宝钗名声名节都没了,除了嫁给贾宝玉也没有别的法子了。而且,贾宝玉就是再不成器,他也是贾琰的堂弟。也只有这样,他们薛家跟娘娘的关系才会更近。
  等薛宝钗清醒过来的时候,她跟贾宝玉的婚书已经下来了,在她的十七岁生日来临之前。
  躺在病床上的薛宝钗泪流满面,对薛姨妈这样道:“妈,你怎么这样糊涂!”
  就是出家做姑子也比嫁给贾宝玉好啊!
  薛姨妈道:“可是,可是,忠靖侯夫人说……”
  虽然只是一个名字,但是足够薛宝钗知道这里头的把戏了:“妈,你还不明白吗?那忠靖侯夫人是史湘云的婶娘。史湘云定了亲还不安分,来卫家的不满以致于差一点被退亲。虽然她拿我做挡箭牌,可我的行事,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因此这些日子以来,史湘云和史家的名声也越来越差。如果不作成这门亲事,他们史家怎么把自己摘出来?如今,外头肯定不会传他们史家不好,肯定是说我们说一套做一套、说我下贱!”
  “怎么会……”
  薛姨妈傻眼了。
  薛宝钗道:“而且,妈,娘娘曾经说过的,二老爷和宝玉,这辈子就只能呆在家里。二老爷不过是个八品小官,他还有自己的长子长孙,宝玉算什么?一个八品小官的嫡次子?他又是个注定了不能有前程的。也就是说,将来老太太百年之后,这府里一分家,他就要滚蛋。我凭什么要嫁给这样的人啊?”
  薛姨妈终于反应过来了,贾母这是想给贾宝玉找个保姆呢!
  薛姨妈迟迟疑疑地道:“那,那现在怎么办?”
  薛宝钗想了想,道:“这件事情,史家有份儿,老太太也……老太太终究是娘娘的亲祖母,而且婚书已下,我们是退不了婚的。”
  薛姨妈道:“那怎么办?”
  薛宝钗想了想,道:“妈,无论如何,要为蝌兄弟求到邢妹妹,这是我想到的、唯一能够拉近我们跟娘娘之间的关系的法子。”
  贾政王夫人当年算计贾赦一家子,薛宝钗相信,贾琰的心中不会没有芥蒂。如今她既然跟贾宝玉订了亲,肯定会影响他们薛家在贾琰心中的地位,因此,有必要加强跟贾琰的关系。而迎娶邢岫烟,就是办法之一。
  薛宝钗也知道邢岫烟的父母不成器,可是,她们薛家不缺钱,养几个闲人的钱是有的,比起跟皇后娘娘的关系,这点银钱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薛宝钗立刻让人去通知薛蝌和薛宝琴。
  薛蝌果然愿意。
  一来他听薛宝琴说过,那是一个极好的女子,容貌且不说,难得的是那性子,温厚淡雅,这样的一个女子娶进门来,对他未来的孩子肯定是极好的。更重要的是,邢岫烟是邢夫人的外甥女儿,如果真的能够作成这门亲事,那梅家就要过来讨好薛宝琴了。
  只不过,哪怕邢家不出彩,可人家如今已经是皇后娘娘的舅父,怕是会嫌弃他们薛家是商人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