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喋血峡谷 (一)
  路西行,李昂几人进了大漠,看着越渐苍凉的旷野,在回鹘的日子,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林风霜的真正身份,只是把她当成了一个知己,想到那段时光,李昂脸上不由露出了几丝笑意,虽说后来的事情颇有些天意弄人的狭促,不过也给了他圆满的姻缘。
  六人十二骑,奔驰在大地上,天上是翱翔的苍鹰,身旁是追赶的苍狼,蹄声消散在空旷的天地间,那种苍茫辽阔,让黄渊很痛快,被关在兵部后勤司那阴沉的房间里,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让他压抑了太久,要不是李昂他们在身边,他真地很想纵声长啸,肆意地去发泄淤积在心中十多年的愤懑。
  忽地骑队的速度慢了下来,黄渊勒住马缰绳,让胯下的奔马停了下来,这时李昂他们都停了下来,见李昂和图勒都是露出了凝重的神色,黄渊不由心里暗惊,他从小苦练家传的‘听劲’,耳力远胜旁人,他没想到除了他,李昂和图勒竟然也听到了远方传来的细小的金铁声。
  “阿光,东二十里。”李昂看了眼天上在空中盘旋的苍鹰,朝身旁的律光轻声道。
  “大哥,前面有敌人?”慕容恪有些疑惑地看向李昂,他尚年少,尽管一身本事已是不差,可是像李昂他们这种敏锐的战场直觉却不是靠学就学得来的。
  清脆嘹亮的鹰笛声里,天上地苍鹰猛地振翅。飞向了东方,在天际化作了一点黑影。很快便无影无踪。“咱们走。”见斛律光放出了鹰王,李昂轻喝一声,再次策马而去,只是速度比之先前慢了不少,他不知道前面究竟是什么情形,虽说每人都配了双马。可是为策万全,还是节省些马匹的脚力比较好。
  越往前去,金铁交击之声,就越发清晰,连慕容恪也听清楚了,此时他才明白李昂先前让斛律光放鹰地命令,所有的人都勒马停了下来,天空里,一声鹰唳惊破浮云,斛律光的鹰王已是俯冲而下。一阵翅膀扇起的劲风里,稳稳停在了斛律光的手臂上。
  从腰囊里拿出几条小牛腰子晒制的肉干。喂给手上地鹰王以后,斛律光拿出鹰笛吹了起来,发出的声音急促短厉,就像是鹰唳声一样,很快那咽下肉干的鹰王便呼应着叫了起来。
  “大人,前面好像有两伙人在交战。人数大约在千把人左右。”听完鹰语,斛律光看向李昂答道,他只能说出个大概,毕竟鹰王再有灵性,也只是个厉害点的鸟儿罢了。
  “先去看看。”李昂沉吟了一会儿,朝几人道,接着便策马往前奔了出去。黄渊他们稍一愣,便立刻紧跟了上去,心里有些隐隐的雀跃,这一路走来。除了野地,还是野地。要不是有李昂弹拨曲子解闷,他们都快憋疯了,尤其是慕容恪,他原本与李昂初识时,还有些世家子弟的风范,等到后来慕容白曜想办法让他进了暗骑营,那少年好动的心性便展露无遗。
  李昂他们再次勒马停了下来,从所处的峡谷望去,只见他们脚下两伙人正在厮杀,那用马车堵住峡谷,衣服稍显整齐的一方,一看就是大秦的镖队,只是旗号杂了些,显然是几只镖局联手保地镖。峡谷内,是散落的毡房,仔细望去,尽是些老弱妇孺,和大秦地商人,而峡谷外,那衣甲混杂,只是打了面赤旗,上头写了个潦草‘云’字简隶的明摆就是大漠里头来去如风的强盗马匪。
  西域自一百五十年前并入大秦,更名宛州之后,便日趋繁华,建了十座大城,将丝路的官道修得是宽阔整齐,确保着长安通往西方世界的通顺,不过其他地方就仍显得荒凉了点,一些小部落依然过着和以前一样的苦日子,尤其是靠北,原来和回鹘,铁勒接壤地地方,虽说仍在大秦的疆域之内,可是却没有官吏,没有驻军,就像是被遗忘了一样。
  这块广袤的地方上,不时有前往回鹘,铁勒,突厥的商旅,为了生存,很多大漠汉子都选择了干盗匪这份活,不过大多数盗匪团也不敢太过放肆,一般都是按着规矩来,只要商旅交了买路钱,就会保他们在自己地头的平安。
  毕竟大秦军团的威名摆在那里,以前大漠里也不是没出过堪称豪杰的大人物,可一旦犯了大秦,全都成了灰灰。只是这三十年来,大秦军团没动什么刀兵,大漠里头,有些马贼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忘了那些事情。
  “大哥,咱们上不上?”看着马贼劫掠自家的商队,慕容恪看向了李昂,手已经摸在了马鞍旁的马槊上,黄渊,封沙他们也都是看着李昂,等着他的命令。
  李昂看着几人,又看了眼峡谷口地战场情形,淡淡道,“先下马休息,等我命令。”
  听到李昂的话,慕容恪先是一愣,接着便欢呼起来,从马上跳了下来,取下自己地马槊擦了起来,身旁的斛律光,自是牵了马去喂起了草料和水。
  峡谷狭窄的进口,让马贼无法发挥出人数上的优势,他们只能用消耗战拖垮那些镖师,李昂正是看到了这点,才决定先让众人休息,反正一时半会,那些马贼杀不进谷里,他还不必太担心。
  黄渊走到了李昂身边,皱眉问道,“大人,你打算待会怎么对付那些马贼?”他目力惊人,再加上原来每天和数字打交道,自是一眼看出峡谷里镖师和那些马贼的数目,三百对一千,他不觉得靠他们六个人可以扭转局势。
  “等。”李昂看了眼黄渊,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只是开口答道,“你没发现峡谷里那个部落,只有老弱妇孺。连一个精壮男子都没有吗?”
  听到李昂的话,黄渊连忙看向了峡谷。只见峡谷口只有大秦地镖师在和马贼交战,接着他飞快地从那一千左右的妇孺算出了这个部落地男子数目,起码有三百
  男子不见了。
  “只要他们撑到这个部落的男人回来,那些马贼就算输了。”李昂看着远处的峡谷战场,目中露出了几缕寒芒,一闪而逝。
  “主人。那些马贼派人过来了,大约有一百人左右。”图勒忽地带着他的驯狼摸了过来。
  “看起来他们是打算从这峡谷后头下去。”看了眼并不是很高的峡谷岩壁,李昂冷笑了一声,他已经不打算放这一百人回去。
  “观澜,图勒你们两个带上全部弓箭去前面埋伏,放他们过来,等我这里动手了,你们再招呼他们,不要给我放走任何一个人。”李昂已是下起了命令,黄渊和图勒只是微微一愣。便拿起各自的大弓,带着两头苍狼往前面去了。
  “大哥。我们呢?”见李昂给黄渊,图勒分派了任务,慕容恪不由急了起来。
  “你们三个带上马匹去那边地岩壁后面埋伏,等我长啸为号,你们再杀出来。”李昂看向不远处一处较大的岩石,朝三人道。
  看着一脸冷肃的李昂。慕容恪也不敢提出异议,只是有些不甘地和封沙,斛律光牵着马往那块背风的岩石去了。
  见所有的人都已按自己的布置就位,李昂随意找了块岩石坐了下来,他那柄黑色的斩马巨剑就摆在一旁,接着他闭上了眼,等着那些马贼过来。
  太阳底下,黄渊伏在沙砾中,看着那些骑马的马贼策马从眼前不远处经过,不知道李昂究竟打算怎么全歼这一百马贼。皱了皱眉头,黄渊决定不再去想。只是耐心地等待起来。
  慕容恪藏身在岩石后,看着那些马贼朝远处一个人安坐的李昂过去,胸膛口剧烈地跳动起来,他在替李昂担心,若是李昂骑着马,他倒还放心些,就算拼不过,也可以逃,可是像现在这样,坐在那里,等那些马贼过来,实在是太凶险了,慕容恪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李昂,他已经打定主意,等会要是有什么不对劲,就立刻冲出去。
  领头的马贼头目看着远处静坐地黑衣人,眼里闪过几丝犹疑之色,他环顾了一眼四周,只见空旷的野地里,除了零星地一两处小沙丘,没任何不对劲。
  “走。”头目招呼了一下手下,再次往前去了,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不过却说不上为什么,看了眼那远处阖着双目的黑衣人,他回头看向身后的近百弟兄,只觉得自己胆子太小了,他嘴角残忍地笑了起来,这个黑衣人等会杀掉好了。
  李昂忽地睁开了眼睛,那猛然迸出的冷芒吓得到了近前的马贼头目一大跳。那马贼头目只觉得刚才那两道目光好像森冷的刀锋一样,骇得他背上居然惊出了冷汗。
  “你想杀我?”看着那个脸色有些发虚地马贼,李昂从坐着的石头上站了起来。
  看着抬头站起的黑衣人,马贼们此时才看清他的样貌,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可是身上有种刀锋般的冷酷,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就像大漠里狼群的狼王一样凶诡,这些刀头舔血的马贼心里顿时打了个寒碜,当他们看到李昂手里那柄黑色的巨剑,就知道眼前这个黑衣人不好惹,他们这些当马贼的,一双招子向来是最亮地。
  “先生说哪里话?”那马贼头目见面前的黑衣人是个硬茬子,也不想再生事,堆笑说了句有些跑调地汉话,就要招呼手下绕道过去,毕竟大漠里头,也时常有些独来独往的狠人,没必要犯上。
  眼看着那马贼头目就要从李昂身边走过,远处一直盯着的慕容恪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他身旁的斛律光和封沙也是一般样子,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剑光忽现,没人看清李昂是如何拔剑,那些马贼只是看到了自己头目的头颅飞上了天,切得光滑的颈子处,血箭冲天而起,接着被风一吹,化作血雨打在了他们的脸上。
  就在所有马贼被惊得呆了的时候,李昂已是进步连斩,他的黑色巨剑,每一剑挥出,都有一名马贼从马上倒下,直到他连斩三人之后,那些马贼才清醒过来,吆喝叫骂着,拔刀挺枪杀向这个可怕的黑衣人。
  早已静止的马队突遭变乱,顿时马挤马,人捂人,变得混乱不堪,能和李昂交上手的不过区区十几人,不过他们根本不是李昂对手,李昂的黑色巨剑挥舞之时,撕裂的风雷声,气势撼人心魄,那些和他交战的马贼胆寒之下,连平时的一半功夫也使不出来,被李昂窥着破绽,又是剑斩三人,直骇得那些马贼双目圆睁,脑子里一片空白。
  远处看着忽然纵横捭阖,巨剑攻杀,凌厉无匹的李昂,慕容恪,斛律光,封沙俱是色变,他们以前从未见过李昂出手,只是知道他很厉害,却没想到他的武艺竟然高到了这般地步。就在他们被李昂那杀伐惨烈的剑术惊呆的时候,他们听到了李昂发出的清啸。
  脑子一醒,慕容恪三人互看一眼,立时翻身上马,从岩石后,策马冲出,杀向了那些已经醒悟过来,拨马团团围住李昂的马贼。
  圆阵里,李昂脚边是二十几具死状悲惨的尸体,那些回过神来的马贼已是围住了他,弯弓射箭,根本不敢与他近战,好在他的巨剑防御惊人,那些马贼围着他,急切之间,也施展不了攒射,顶多是让他不能攻出去。
  慕容恪控着战马,举着自己的马槊,和封沙,斛律光一齐呈品字形的锥阵,狠狠地扎入了马贼的圆阵侧面,他们突发袭击,距离又短,等那些马贼醒悟过来时,本就不够厚实的圆阵立时被冲破,一阵人仰马翻里,被慕容恪他们挑落了六人,在纷乱的马蹄下,碾做血肉模糊的一团,只余下惨叫声回荡在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