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节
  “他......”秦葶欲言又止,一想着,这厮方才入了自己房间的事,若传出去只怕有损名声,话峰一转便改了口风,“他好像是从房顶上掉下来的,我一开门便这样了,大概给自己摔晕了吧。”
  在场之人自是不信这一说法,门房更是机灵,“夫人,这般说出去旁人也不能信,要是问起,就说他夜半图谋不轨,让咱们护院给拍晕了。”
  “随便,你们看着处置吧,将他送官去最好。”
  秦葶此刻的心思全然不在他们身上,比起方才的惊吓,她更在意那个人。
  本来这事闹的该是她害怕,可从前刘二可比这吓人多了,经过一次,便不怕了。
  得了令,众人将半死不活的陈达给架着走了。
  何呈奕下手不轻,那抵门的杠子竖在墙角,用着倒是衬手。
  四下安静,门外终于没了动静,她也知何呈奕不会再轻易现身,转身便回了房去。
  良久,何呈奕才从□□中探出身来。
  早就躲到房上的暗卫再次跃下地来,今日能让这种人溜进院子,已是他的失职,于是便跪地想要请罪。
  这里离秦葶的房间近在咫尺,何呈奕生怕她突然出现,便同眼前人轻挥了手,二人拐到角落里去。
  那陈达是邻居,和普通的小贼正有区别,未必会踩点,也更难发现。
  方才之所以何呈奕要自己亲自跟进去,是怕暗卫下手没个轻重,会吓着她。
  方才入室太急,虽屋室中没掌灯,可他还是怕被她认出来。
  或是,她已经认出来了,若非如此,她不会那般淡定不乱。
  何呈奕猜不到后果,也不想去猜,只垂叹了一口气吩咐道:“将那个叫陈达的腿打折,让他这辈子爬不得墙走不得路。”
  暗卫应声:“是。”
  何呈奕这才小心的从角门离开。
  他自认为做的很完美,可关心则乱,就在他慢步轻轻的自秦葶窗前走过之际,秦葶暗中窥在纱窗之边,捕捉到了他的身影。
  那气息,那种感觉,那做事的手段,是何呈奕没错。
  隐隐听到门声响动,秦葶心也跟着跳了一下。
  她独自在窗边贴靠了良久,心情复杂,却隐隐透着股说不出的甜。
  不知是不是错觉,好似,只要何呈奕在她的身边,她便不必担心太多。
  “何呈奕,护我的人是你,吓我的人也是你,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她于心里默念道。
  作者有话说:
  第 129 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痘
  陈秀才虽然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但也知道自己儿子不成器,他也算是个通情达礼的人,见自己的儿子做出这么无法无天的事, 一张老脸便觉着无处搁,且随他去了。
  谁知那陈达怎就摔伤了腿,两条腿骨皆折断, 而后被关在牢中便发起高烧来,随而半死不活之际便冒出痘症来。
  可将牢中狱卒吓的半死,还以为是得了天花,几经郎中细细辨认,天花倒不似,不过是水花。
  虽不及天花治命, 可若是得了照顾不好也易丢命,且一不小心抓挠了脸上便会落下疤痕, 成了麻子。
  府衙本就不乐意难为读书人之后, 加上他又得了这病,生怕着人,便连夜将陈达送回了陈府去。
  陈秀才觉着没脸见人,几经同秦葶赔罪, 秦葶瞧他已经这么惨, 也没爱同他计较,得过且过了。
  只是隔了没过一日, 秦葶也发起烧来。
  病来如山倒, 明明在夏日里,这病也来的蹊跷。
  这消息传到何呈奕的耳朵里时, 已经是第三日。
  自打那日在小宅里出了那档子事, 何呈奕便整日觉着心里发虚。
  整日想着是不是秦葶已经把他认出来了, 或是在生气,或是在害怕,亦或是心头一怒而起,离了京去。
  这让他很是惶恐,开始有些后悔那日不应该他出头。
  “陛下,宫外面传来消息,秦葶病了。”齐林这阵子忙的紧,几乎成了宫里宫外的传声筒。
  何呈奕正忙着批折子,听此言,手上的朱笔被他重重搁下,朱砂染的四处都是。
  “怎么了?”他眉目沉下问道。
  “回陛下,已经看过郎中了,是痘症,前两日发烧,喝了药下去不顶用,今日痘子才发出来。”
  齐林在这不咸不淡的说着,可何呈奕心底却有一股火直窜脑顶,“病了三日,却无一人来同朕讲,你们是做什么吃的!”
  见他怒起,殿中宫人连同齐林皆一一跪下,齐林忙解释道:“回陛下,前两日以为只是普通的着凉发烧,秦葶自己也说药吃下去便没事了,哪知第三日便严重了,这才知道她一直病着呢,那头的人便紧忙跑去冷府报信,郎中去把了脉,方知是痘症。”
  “朕去看看。”他按着桌案站起身来,大步迈下殿阶。痘症虽不及天花,但也好不到哪去,可大可小,轻视不得。
  “陛下,可万万使不得啊,痘症是会传染的,您若是没发过,很易被传染,龙体不能损伤啊陛下!”
  齐林忙跪扑在地,拦了他的去路。
  “滚开!”何呈奕又将齐林一脚踢开,眼中怒意正盛,“叫上宫里的太医,随朕一起,她若是有半分闪失,你们谁都别想活。”
  眼下,他也顾不得许多。
  何呈奕别无所求,只想看到活蹦乱跳的秦葶。
  一群人马浩浩荡荡的来到这间在如意坊并不起眼的小宅。
  太医站了满院,何呈奕先命人将晗儿送到冷府去,而后甚至连掩面的帕子都不戴一个便直挺挺的往秦葶的房间里冲。
  众人相拦,都被何呈奕骂回来。
  此刻秦葶整个人已经烧的不醒人世。
  面色霜白,脸颊两侧又透出异样的红。
  额上有两个小痘突出皮肤。
  许久不曾见过,再见竟是这般,何呈奕心口泛疼,将旁人都赶到一旁,大步近前。
  指背探上秦葶的脸颊,滚烫在手。
  他沉目轻咬了牙关,虽然房间里的人无一人敢发声,但他却仍然觉得吵闹。
  稍一挥手,“你们都出去吧,朕自己照顾她。”
  众人虽觉着不妥,可何呈奕的脾气都清楚,也不敢逗留,都轻步退出。
  此下房间里又仅剩下他们两个人。
  太医给开的方子里有安神药,是为了让她睡的沉一些,以免身上发痒便抓挠起来便落了疤。
  这会儿秦葶睡着了。
  可她还是恍惚着觉着好似听到了何呈奕的说话声。
  想睁眼,睁不开,身上似绑了百斤重的沙袋。
  许是知道她在病中,也知她服了安神的汤药下去,何呈奕这才胆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她的面前,与她说话。
  他俯身下去,手掌轻轻拍着秦葶的发顶,用极其轻柔的语气说道:“秦葶,别怕,我在。”
  明知秦葶曾不止一次说过怕的就是他,他也要这样说。
  秦葶沉拧着眉,竟将这些一字不落的听到了耳朵里。
  头晕脑胀的,她却觉着一定是何呈奕来了。
  勉强将眼睁开了一条缝隙,眼前那张脸很模糊,但是他没错,“何呈奕.......”
  她唇齿微张,说话都很费力,心头却是压不住的欢喜,“何呈奕是你吗?”
  嗓音断断续续,听不太真切。
  他猜想秦葶当是很厌烦他的,即便是她病中问起,何呈奕也不敢贸然回应,随意打着马虎眼道:“你是不是做梦了?”
  秦葶浅闭了眼,试图挪动了身子,“是做梦吧。”
  何呈奕哪里会这么温柔呢,她心想。
  他常掐着自己的脖子放着狠话。
  明明有时候很在意,偏偏就嘴硬着说些难听话,将她越吓越胆小,越推越远。
  “那天......也是你吧......”秦葶好似在说胡话。
  让何呈奕一时反应不过来。
  这回他没敢应声,秦葶抬起手,想要去抓额头的痒,却被他一把拦下,手被何呈奕攥在掌心里,“痒了也别抓,会落下疤的。”
  秦葶当真就乖乖的不使劲儿了,任由他攥着手。
  “还痒吗?”她听到他低声问。
  秦葶点头。
  何呈奕身子探离的她更近了些,轻轻朝她额头上吹着凉气,为她解痒。
  他离的近了些,秦葶闭着眼闻到他身上的松香气。
  许是病中多愁又多思,这一刻秦葶听到他的声音竟然酸了鼻子。
  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自他的掌心将手抽出,反手抓住了他的指尖儿,“我这病传人的......”
  “嗯,我知道。”
  “你从前没起过痘症。”
  “嗯,没起过。”
  “那你回去吧,回宫去吧。”
  那头没再应声。
  此时只听着房门外有敲门声响起,有太医脸上蒙着巾布入室,亲端了汤药过来,“陛下,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