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节
  嘉善“嗯”一声,神色有几分凝重,她说:“绑了以后,把人关在我们院子里的耳房,再派几个妥善的人看着。”
  朱明道:“是。”
  嘉善的眉头始终紧皱着,吩咐完这事儿以后,她又道:“办完此事后,你去瞧瞧展少瑛在哪里,若是寻到他了,直接把他带到这边的厢房来,拘着不许外出。”
  朱明虽是公主府的侍卫长,但是并不像刘琦或者素玉那样,那么了解嘉善与展少瑛之间的恩怨。虽然知道展少瑛是安国公府的,可他还把展少瑛当作展岳的普通子侄在看待。
  如今听嘉善这样说,朱明心中便有几分明白展少瑛的地位了,他面不改色地问:“要绑起来吗?”
  嘉善想了想,面色如常道:“暂时不用。”
  朱明起身,立即便去办了嘉善吩咐的事情。
  嘉善这才命丹翠和剑兰将齐氏母子接过来。
  经过这些时间,齐氏已经恢复了从前的镇定和机敏。
  她抱着弘哥儿靠在塌上,尽量地不去碍嘉善的眼。
  过得一时,朱明才回来。
  相比离开时候的轻松,朱明的面色也多了些严肃,他躬身上前回禀道:“殿下,那十四个护卫里,有几个不同寻常的好手,属下花了一番功夫才将其制服。属下大胆猜测,他们断不会是普通护卫那么简单。”
  嘉善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不然也不会让朱明多带人去。
  她问道:“你们可有受伤?十四个人,是否全都被绑起来了?”
  朱明说:“虽花了功夫,但无人受伤。属下已经令人将他们全关在了耳房里。”
  嘉善听到这儿,心放下了一半,她抬眸,继而问道:“展少瑛呢?”
  “殿下放心,他也被拘在厢房里了。”朱明说,“属下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摘草药。这位大公子没练过武,制服起来倒是容易多了。”
  嘉善左思右想了一阵,还是郑重其事道:“领我去看看。”
  嘉善本以为此时此刻的展少瑛会像个无头苍蝇般乱转。毕竟他被人无来由地给拘了起来,妻小和护卫也都不见了,实属无妄之灾。
  却不料,展少瑛比她以为的要平和镇定许多。
  他们来到厢房时,展少瑛正在抚摸腰间的一个流云百福的玉佩,见到嘉善,他并未行礼,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他对她说:“我知道是你。”
  嘉善真是已经很久没见过展少瑛了。认真算起来,上次相见的时候,好像还是在闻老太君的灵堂里。
  别的时候,即便两人同在场,她也没有刻意注意过他。
  有了瑄哥儿以后,嘉善其实已经将前世的事情忘怀地差不多了。对展少瑛这个人,她连最初的恨和怨都要消弭殆尽,只剩下淡漠。
  展少瑛今日穿着一身暗红的织金上襦,他坐在书案前,正好处在一片阴影中,使人看不真切。
  嘉善这才发现,他眉宇间不知何时,竟多了几丝城府和阴郁,再不复原先的眉清目秀。
  嘉善上下打量他一眼,而后敛衣坐了下来。
  她道:“你处心积虑来到这里,为的什么?”
  展少瑛慢条斯理地笑了笑,他身子微微向前一趴,脑袋枕在了自己放在书案前交合的两只手上。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嘉善,扯嘴道:“这话说得真是惹人伤心。”
  他垂着眼睫,轻轻说:“我就不能单纯是追着你而来吗?”
  话音刚落,还不待嘉善有所反应,随侍在一旁的朱明已经拔长剑出鞘。
  他虽然是听命于嘉善,可也信服展岳。听展少瑛语气轻浮,朱明即刻生出一股怒意。
  嘉善更是冷笑一声,毫不客气道:“趁早给我收起你的轻挑!”
  她眸光如电:“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我的话。”
  “这不是京城,我即便在这里杀了你,也能布置成是意外亡故。”嘉善的长眉入鬓,瞧着英气勃勃,她居高临下地看了他眼,道,“不要试图挑战我的耐心。”
  “你承担不起那个后果。” 嘉善的眼神极冷,像是冰天雪地里的一头狼。
  展少瑛的眉目瞬间冷淡下来,他眼睫微垂,身子往后轻轻一仰,斜斜地倚在了椅凳上,不声不响地凝视嘉善。
  第128章
  嘉善今日穿着一件鹅黄色棉袄, 下身乃是一件月白的织金马面裙。许是出于在观里的缘故,成色看着半新不旧地,未见靡丽奢华,倒是透着几分安定恬静、岁月静好的意味。
  可惜, 这份安定恬静、岁月静好从来都不是因为他展少瑛。
  展少瑛的目光一寸寸地从嘉善面上略过, 良久, 他道:“我为了什么来,也不是不能告诉你。”
  他倏地一笑,语气中添了些许温柔:“但你应当明白, 此事是个秘密, 我只能告诉你一个人。”
  沉默,片刻的沉默。
  嘉善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 终于开口:“你真是不识抬举。”
  她不待展少瑛再说下去,转身就走, 朱政连忙紧紧地护在她左右, 只是剑尖遥遥地又指了展少瑛一下,充满威胁。
  展少瑛却忽然激动起来,他站起身, 喝道:“你走了,可不要后悔!”
  “老实告诉你, 他活不过今晚!”展少瑛提高了音调叫嚷。
  嘉善停住脚步, 还是回头,远远地看了展少瑛一眼。
  展少瑛见嘉善去而复返,心知她还是对自己感兴趣,不过是死鸭子嘴硬, 不肯低头。
  他便抿了唇笑,复又坐下来, 轻声地说:“我来这里是为了救你,不是要害你的。你信我,好不好?”
  嘉善彻底地转过身来,她顿了顿,径自从朱政手中取过剑鞘,缓慢几步走到了展少瑛面前,到得还有几尺距离时,方才停下。
  嘉善手拿着剑鞘,忽然遥遥地用剑鞘的鞘口抬起了展少瑛的下巴。
  她似笑非笑地说:“是吗?原来还是我误会你了。”
  “那你说说,你打算怎么救我?”嘉善低下头,以一种仰视的角度看着他,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
  展少瑛几乎没见过嘉善这个样子。
  她终于不再是冷淡端庄的姿态,而是格外鲜活的嗔笑怒骂,甚至还带点不可明说的张扬冶艳。
  展少瑛心情激荡,几乎热血沸腾起来,他的视线留恋在嘉善脸上不肯离开。
  他欲站起身:“当然……我当然不舍得看着你死。”
  嘉善将鞘口下移,从他的下巴转移到了胸膛处,在展少瑛胸膛上不轻不重点了一下,使得他又坐下去。
  展少瑛几乎是痴迷般地紧紧握住了鞘口,他下腹几乎情不自禁地升腾起一股火热的气息。
  嘉善微微一笑,如同夜晚最华丽的那颗星,明亮又璀璨。
  她嫣红的双唇一张一合,轻声说:“你预备怎么做,说给我听听吧。”
  展少瑛喉结滚动,凝视着她黑白分明的那双眼睛,声音克制不住开始沙哑,好像已经动情,他说:“好,我告诉你。”
  他眼也不眨地瞧着她:“如今,京城乃是非之地,你此次出京,名为避暑,却半路绕道来了长春观,是抱着不想让人晓得行踪的想法。但此计,根本不甚高明,实在聪明反被聪明误。”
  “嘉善,”展少瑛直呼着她的名字,他的目光一刻不错瞧着她,道,“你可以相信我。”
  展少瑛的神情近乎虔诚,他轻声说:“我愿意向天起誓,绝没有害你之心。”
  嘉善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下。
  听出了她的笑容里似乎包含着嘲讽之意,展少瑛抿了抿唇,深深地望她一眼:“你的行踪已经暴露了,我若不来,今夜,你指望展砚清插着翅膀来救你?”
  嘉善道:“你倒是对自己有信心。”你怎配与他比。
  嘉善说:“我倒不懂,我好端端地出城避个暑,即便暴露了行踪又如何?我是公主之身,谁又敢有这个豹子胆来加害我,何须你来救?”
  展少瑛不妨她如此伶牙俐齿,不由地一噎。
  嘉善挑眉,接着道:“除非是想谋逆,否则,谁也担不起加害公主这个罪名。”
  展少瑛沉默不语,只是遥遥地看着她。
  片刻后,他说:“这世上,成王败寇,本就没有谋逆之分。”
  嘉善眸中冷光一闪,她道:“此话当诛。”
  “我与你道不同,不相为谋。”嘉善决然收回剑鞘,不再看他。
  展少瑛顿觉手心一空,好像再也握不住的流沙。
  到底不甘心她就这样离去,他紧紧地握起券说:“你何必这样嘴硬。日后新帝即位,你还是会来求我的。”
  他的语气笃定,嘉善不由又是一声冷笑。
  “不,不需要到那一天,今夜你就会求我。”展少瑛的嘴角牵着一抹胜券在握的笑意,话说到这里,他也不怕被嘉善知道了,他说,“我们手里可不止京城的人马。区区几个公主府的护卫,不可能护住你们母子。”
  嘉善抬眸看他一眼,面无表情道:“你不是才说,绝无害我之心。”
  “看来你的起誓,不过尔尔。”嘉善心平气和地说。
  展少瑛显然被这样冷淡的语气刺激到了,他脸上一红,还欲说话。
  嘉善却率先道:“最后一个问题。”
  她的声音清脆:“弘哥儿的高热,是偶然,还是你有意为之?”
  若不是弘哥儿发着高热,即便是有齐氏在,以汝阳和嘉善的警惕,也断不会收留他们在此。
  没料到嘉善会问起这个,展少瑛一愣,他目光闪了闪,没有立即回答。
  嘉善见此,哪有不明白的,她一声冷笑,再张嘴时,便有几分戾气在:“真是让我恶心。”
  “那是你亲生的孩子。”嘉善的目光冷得如千年玄冰,她道,“他们有你这种畜生不如的丈夫和父亲,真可谓悲哀!”
  展少瑛抿着唇,一直成竹在胸的表情终于开始有了裂缝。他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地,他紧紧抿着唇,好像终于爆发了一般:“我不想!”
  “我不想做别人的丈夫,不想做别人的父亲!我想要你啊!”
  “公主,我想要的,自始至终都是你!”展少瑛双眼通红,犹如一个被囚禁多年的困兽。
  “放肆!”不待嘉善说话,朱政终于忍无可忍地冲上前去,他狠狠一剑削去了展少瑛的半边头发。
  朱政发狠道:“不想活了是不是?”
  展少瑛痴痴笑道:“要真死,我也想死在你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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