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位5
  李敏和严虹回到更衣室时, 吴雅已经把她俩的衣服送来了。
  这可出乎了俩人的意料了。
  李敏笑着致谢。
  吴雅摇头:“可别对我说谢, 小凤是我弟妹呢。”
  李主任边穿衣服边问吴雅:“你爸怎么样了?”
  “舒院长守着,给我爸挂了滴流, 应该没事儿。”
  “没事儿了就好。”然后李主任对她们仨说:“我去病房看看小凤, 你们回家吧。”
  “谢谢主任。”
  “那我们就回去了。”
  她们仨都与今晚的妇产科值班无关,手术做完了, 母子平安,小半夜的也该回家了。
  李敏和严虹在集资楼分岔路口那儿与张大夫分手后, 李敏挽住严虹的手臂, 非常惋惜地说:“小凤要是肯早点剖,李主任第一次动员她的时候就剖,肯定能少遭几个小时的罪。我真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 咱们那么劝她都不好使。”
  “你呀, 根本就不用去想她为什么。她就是看刘娜顺产,她也想顺产罢了。”
  “这,这也能攀比吗?”李敏太震惊了。
  “敏敏,攀比才能促进人努力啊。今天看你手术, 我才发现你的手指头比前年更灵活了。跟你一比, 我的手指头简直要不分瓣了。”
  俩人走到了单元口。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真的。我自己都发觉跟不上你和李主任了。幸好李主任让你做一助了。”
  李敏挽着严虹进楼。她放低声音在严虹耳边说:“那是你这大半年都没怎么上台造成的。哎,我跟你说, 你差不多也该捡起基本操作了。我下班回来陪你练会儿?”
  “你等我把这个考试过去的。”
  “你每天练习半小时, 也不占用你多少看书时间, 你现在整天在家里的。”李敏不让严虹推脱。“这个考试完了, 可能还会有其它事儿呢。”
  “你看我每天在家, 好像是有很多时间的。小艳干活时,我得自己看孩子啊。”严虹为李敏的不理解自己,觉得委屈了。
  “那你喊小芳过去啊。”李敏积极给严虹出主意。“穆杰不在家,小芳也不用做那么多的饭菜。少了一个人,事情少了很多的。”
  俩人站在三楼的家门口,各自敲门后,还继续说话。
  严虹想了想说:“敏敏,要不你还过来吃饭算了。小艳她俩一个带孩子一个干活。你当帮我省时间出来了,行不?”
  “行啊。那我明天中午就过去吃了。”李敏立即答应了。“人多还可以多做几个菜,每顿都多尝几种呢。”
  严虹知道李敏是找借口,她感动地攥了李敏的手一下,轻声说了“谢谢”,转身进了自己家。
  小芳就问李敏:“敏姨,虹姨为什么谢你啊?”
  “我答应往后去她家吃饭。咱们还和以前一样。”
  小芳挺高兴的,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穆叔写了你每天该吃什么。要是一起吃,我还按那个做吗?”
  “做啊。他们想吃就分他们一口呗。”
  “可那些东西都比较贵啊。”
  “贵就贵吧。别和他们家算钱的事儿。你虹姨以前帮我很多的。”
  小芳连连点头,记下李敏的话。
  *
  严虹抱着孩子去刘娜家。刘娜在知道冷小凤头天夜里做了剖宫产手术后,立即就去产科看她。
  “你排气了没有?排气了我晚上给你送鸡汤来。我家今天下午要炖鸡汤。”刘娜很殷切地问冷小凤。
  “还没呐。”冷小凤闷闷不乐。因为昨天傍晚吃的比较多,今天已经被迫下床、绕床转了好几次了。每次三圈,不转不行。不然肠梗阻了就更麻烦了。
  可是,可是刀口真疼啊。
  “那你赶紧下来走走吧。来,我搀着你。”刘娜给冷小凤套上鞋子。冷小凤没办法,捂着肚子弓着腰下了床,刘娜搀着她围着病床又转了三圈。然后刘娜又把她掫上床了。
  “谢谢你啊,娜娜。”冷小凤回床上躺好,自觉肚子里一拱一拱的,这是肠蠕动恢复、要排气了吗?
  “客气什么啊。你不是想自己生的么?怎么最后还剖了呢。”
  “孩子太大了。彩虹儿没跟你说?”
  “彩虹儿没细说,潘嘉总要抓六六,不给他抓六六,他就要抓小星星。她就抱潘嘉回去了。”
  冷小凤不想再说被迫剖腹产的细节,便只说孩子太大没法正常产。然后她转说起带教讲师的资格考试之事。
  她非常惋惜地对刘娜说:“我这时候做了剖腹产手术,就没办法参加周日的考试。唉!少了200块钱。”
  “你放心,这次没奖金了。”刘娜信誓旦旦地宽慰冷小凤。“我都听院办的人说了。”
  “真的?”冷小凤吃惊地问:“为什么?”
  “因为这次没多少人参加考试啊。你想啊,主治医师都不用参加了,住院大夫一共才多少人?院里不再给奖金,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儿么。”
  “幸好我也参加不着了。不过我怎么也是白准备了三个来月的。”冷小凤喟叹一声,转而又为自己不能参加考试、正好没有奖金高兴起来。
  她那高兴态度,刺激得刘娜说她:“小凤,你可以啦。我还一次考试的资格都没有呢。”口腔科没实习生。
  冷小凤讪讪,终于放过了这个话题。
  刘娜想起姐姐的吩咐,自己是来探望患者——剖宫产术后的冷小凤,就收起与她的针尖对麦芒态度,笑嘻嘻地恭喜她:“小凤,你可真行啊。你怎么把儿子养的那么壮实,差点点儿就8斤了。”
  “我也没想到他能这么大。你看我自己都没重多少,吃的那些东西都给他长肉去了。”冷小凤表面有些遗憾,但她窃喜的心思在刘娜眼里暴露无遗。
  刘娜要哄她高兴,就故作沮丧地说:“你这样最好了。孩子长得好,自己还不胖,省得像我和彩虹儿,还要考虑减肥的事儿。我跟你说,我去年夏天的裙子都穿不进去了。”
  刘娜说到后来那是真的难过起来了。她去年在集体婚礼前买的那些裙子,都是冷小凤陪她挑选的。买的时候,冷小凤还很羡慕刘娜可以买那么多的漂亮衣服。等范主任出手给她买衣服后,她才知道一分钱一分货果然不是假话。
  其实那些衣服也是刘娜下了很大决心才买的,为此都没铺集资房的地板。冷小凤想到这一节,出于同情刘娜的心理,安慰刘娜说:“你今年喂奶肯定没法穿那些东西。等明年忌奶了,饿上两个月,保准能穿进去了。”
  “那我等明年忌奶了,我早晨去跑步,白天再少吃点儿了。”
  *
  7、8、9三天高考结束,小雁儿在尹主任的陪同下,在10号晚上过来李敏家。
  “尹阿姨,小雁儿,快进来坐。”李敏赶紧往里让这娘俩。
  小雁儿进门就被客厅西面的照片墙震撼了。她甩开尹主任的手,扑到照片墙前面。边看边惊叹道:“哇,李姐,你这也太厉害了。妈,你快来看啊。”
  “你这孩子,大呼小叫的,幸好不是别人家。”小尹被女儿喊过去。浏览一遍照片墙,她也啧啧称赞:“这样好。比在这面墙摆个电视机好,也比光秃秃的什么也不摆好。”
  “妈,咱家也这样整呗。”
  “等你有家了,你随便了。”小尹含笑支女儿。
  “那我在自己房间这么贴。”
  “行啊。不过你得先把照片过塑了。”
  陈鸿雁朝小尹伸手:“妈,你给我过塑的钱。”
  “从你压岁钱里出。”
  “不好。我上大学了,你去我房间也能看到的。该你出。”
  “我不去看。我也不出钱。”小尹开起玩笑逗女儿。
  “妈——”小姑娘拽着母亲的衣袖撒娇。
  “好了好了,回家再说。你过来干什么来了?”
  李敏就问小姑娘:“今天去学校对答案了?”
  “嗯。”小姑娘矜持地回答,脸上写满了你快问我的骄傲。
  “准备报哪儿?”
  小姑娘立即沉默了。
  “怎么了?”李敏不解:“不是考得挺好的吗?”
  小尹笑着给李敏解释:“她就是因为考得好,不想报医大了。”
  “那报哪儿?协和?湘雅?”
  “我想报上海。我哥在上海。”
  “那就报呗。”李敏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然后她立即觉得自己孟浪了,不好意思地笑着对小尹说:“尹阿姨,我”
  “没事儿,我也同意她报上海。他哥今年开始读研究生,这三年兄妹俩互相关照,也没有什么。还有老舒家的女儿也在上海读书,那孩子开学大二。我不担心她去上海没人照顾。”
  “我爸不同意。”陈鸿雁的嘴巴撅起来。“他怕我分数不够,浪费了第一志愿。然后第二志愿也上不了医大了。”
  李敏十指相扣,陈院长反对啊,这让她有些为难、不好再说了。
  小姑娘见李敏不说话,拉着她的手臂说:“李姐,我爸让我问你是什么意见?问你当初怎么报的志愿。”
  “问我?”李敏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相信。她跟着转头对小尹说:“尹阿姨,我当初报志愿的时候,我爸妈让我自己选择。”
  “妈——”小姑娘去晃母亲的手臂。“妈,我想去上海。去医大读书多没意思啊。”
  “那得你分数够。我是同意你的。不过你要做好思想准备,万一”
  “万一分数不够上海医科大学,第二志愿的医大就没可能了,然后就要落去金州医学院了。妈,金州医学院有什么不好的,你和我爸都是在那儿读的大学。我舒大爷、大娘,省院多少叔叔阿姨都是从那儿毕业的。还有李姐今年还要去那儿读研究生……”
  “傻闺女,你要说服的不是我!”小尹嗔笑道:“你把我都晃晕了。”
  “妈,你帮我劝说我爸呗。你说什么他都听的。”
  “那是我都挑他愿意听的去说。”小尹说着话,看了李敏一眼,说:“你不信问你李姐,要是穆团长不想听的话,她说了有用没?”
  李敏尴尬。
  小尹却不给李敏躲避,仍笑着对李敏说:“这小丫头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总认为我说什么她爸爸都会听的。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男人!你说是不是,小李?”
  小姑娘抢在李敏前面说:“有。我爸就是。你说什么他都听的。”
  当娘的爱怜地抚摸女儿的头发,笑得非常地温柔。
  “小李,你说小雁儿是不是还没开窍?那男人要是什么都肯听媳妇的,在过去当皇帝的绝对是昏君,是要亡国的。
  现在女人虽然和男人一样上班,但是男人脖子上长的还是脑袋啊。他那脑袋会思考、会衡量、会掂对事儿的。女人要妄想能替代了男人的脑袋,把男人变成牵线木偶,那种男人或许会有,但得是没出息的。
  稍微有点儿出息的男人,都不会这么做。或者哪天那没出息的男人,变得有出息了,第一件事儿,便是与指挥他的女人翻脸。”
  李敏认真地听着小尹讲话,而小姑娘虽然也是恭敬地在听妈妈的话,但明显没怎么往心里去。
  小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闺女这样怎么敢放她离家千里。她站起来说:“小雁儿,你先在你李姐家,我去找楼下的罗主任说事儿,一会儿上来喊你。”
  “好。”
  李敏送小尹出门:“尹阿姨慢走。”
  小尹回头看女儿还在照片墙那儿流连,就对李敏说:“小李,你帮我们问问她为什么要报上海。”
  “好。”
  *
  小姑娘等李敏过去,指着那张居中的黑白大照片问:“李姐,你这个是在家里拍的?”
  “是啊,就是年后在这客厅里拍的。”
  “拍得真好。我小时候要学跳舞就好了。”
  “我小时候看到有人会打扬琴,拉小提琴,也是你这想法。”
  小姑娘瞪大眼睛看李敏。
  “你那样看我做什么?”李敏搂着她的肩膀,笑着让她的视线对着墙,感慨道:“一天就24小时,除了上学、吃饭睡觉、练字,你还有时间学跳舞吗?”
  “李姐,你现在的字写得也很好啊。”
  “我不看电视的。我每还把写的每一个字都当成是练字,可你爸爸说照你和你哥哥还是差远了。”
  “我们都练了十几年了。不一样的。”
  “是啊,你的时间花在练字上了,我呢,是字不如你好,跳舞不如嫣然好。”
  “但你考上医大是大夫,是省院最年轻的主治医。妞妞姐只考上了卫校。唔——还有,要不是你帮我,按我的成绩,我就只能考上金州医学院的。”
  医学院的分数连年攀升,去年金州医学院的最低录取线已经逼近重点线了。医大的录取线要高出重点40分以上。
  “这也很正常啊。我考上医大,是因为初中就把所有的精力都拿去学习了,而嫣然高中还在跳舞。还有我从毕业到现在,每天除了吃饭和睡觉,基本就只做一件事,那个省院最年轻的主治医,我做到了是正常,做不到才奇怪了呢。你说是不是?”
  小姑娘瘪嘴想了一会儿,小小声问李敏:“那你这样活着有意思吗?上班看病,下班看书的。”
  李敏领着小姑娘到自己的那两个书柜前。她指着书柜里的那几叠工作笔记说:“这里记的病历,每一个都代表了一个人的痛苦,甚至代表了一家人的幸福。对他们来说,我和你爸爸的工作不仅是治好病,而且是挽救他们的家。我给你看看我的工作笔记。”
  李敏打开玻璃门,抽出一个工作笔记,翻开了指给小姑娘看:“这个脑膜瘤的男子,27岁,因为头疼、视力模糊来就诊,家里有个一岁多的孩子。你能想象到那孩子没了父亲会怎么样吗?”
  “你治好他了?”
  “是啊。和你爸爸一起给他做了手术。”
  “你们真厉害。”小姑娘由衷地称赞。
  “你爸爸才厉害。我只是跟着他做手术。”李敏陈述事实。
  “那你也很厉害了。我听梁大爷说了,省院在你之前,外科进了有十几个人,哦,最近五年多,我爸爸就看中你一个了。我梁大爷不好意思跟我爸争,就让给我爸了。”
  李敏一笑,说:“他们中间肯定有学习成绩比我好的,但是上班以后像我这么努力的——上班看病下班看书的就没有。所以,你爸爸选中我做助手了,然后我可以去神经外科,跟你爸爸做开颅手术,可以提前晋中级、去读在职研究生,是不是在人前看起来很风光?”
  “是。”小姑娘连连点头。“我梁大爷很夸你的。说你做手术很厉害。嗯,治好了不少人了。”
  李敏笑,显然后面那句话是小姑娘自己的。
  “再给你看一个,这个”。”李敏刷刷地翻装订起来的本子。
  “这个,是一个5岁孩子的。”
  “这个是一个43岁母亲的。”
  “这个是一个70岁的老爷子的。”
  ……
  “你看这些人,经过我和你爸爸的努力,他们都得以基本恢复患病前的生活状态。对他们来说不仅是恢复了健康,还保住了家庭幸福。对我来说是获得了金钱和成就。
  当然我也要付出代价的,比如放弃看电影、看电视等玩乐。你再看我这房子,跟住两室一厅的、我的那些同学相比,你觉得有意思没有?”
  小姑娘知道买集资房的事情。她点点头说:“有意思有意思。”但跟着又艳羡地说:“我也想有你这么大的房子。李姐,你说我大学毕业两年,能做到不?”
  “看机会。赶上省院盖房子,你就有了。赶不上就等等呗。”
  “嗯,也是。”
  “哎,对了,你以前一直想报医大的,这回怎么想去上海了呢?”
  小姑娘想想说:“我告诉你你别告诉我妈。”
  “行。”
  小姑娘捏着裙角说:“我就是不想让我妈管着我。从头到脚地管。你看高三这一年,学校老师天天念叨学习学习学习,回家我妈我爸还是念叨做题做题做题。烦死了。我要离他们远远的。然后想学习就学习,不想学就不学……”
  李敏伸手摸摸她的脑门,说:“没发烧啊。”
  “李姐——”小姑娘不愿意了。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想干就不干。过去当皇帝的都没你这么敢想。真的。”李敏认真地说:“大道理讨人嫌。但你说哪个人能做到愿意上班就上,不愿意就半个月不去的?别说你我这样没什么任性资本的年轻人,就是你爸爸,想不上班就不上,他也做不到。”
  小姑娘用指甲在玻璃上划。半晌以后抬头、很认真地说:“李姐,做人好辛苦啊。”
  李敏想了一会儿,也认真地反问:“那咱们不做人了?”
  小姑娘“噗哧”一声笑出来:“那怎么行啊。李姐,我就是想离他们远远的,省得他们老念叨我不懂事儿。”
  “那你觉得自己懂事儿吗?”
  “我没必要懂事儿啊。我哥他们都懂事儿,我要和他们一样,他们才不会注意到家里有我呢。”
  “我怎么觉得你说的非常有道理呢。”
  “真的?”
  “当然了。我跟你说,我有个同学,大一的时候想上课就去,不想就不去,半学期没吃早餐。”
  李敏停住。
  “然后呢?”小姑娘催促李敏往下讲。
  “然后,他们第一学年是21个学分,他拿了10个。不够一半退学了。然后回家重新考大学呗。”
  “啊——”小姑娘不信。“重考大学?那多吃亏啊。”
  “是啊。他就是读书的时候被父母管得太紧了,上大学没人管了。放得太开,就重吃二遍苦,再遭二茬罪了。”
  “我们老师也说复读的那些人也是重吃二遍苦,再遭二茬罪。”
  “是啊。小雁儿,你要是高中的成绩一直就是目前这样,你爸妈未必会管你,周日也未必会把你带到医院去看书。是不?”
  小姑娘沉默,但她回避李敏的眼神,表明李敏说中了。
  “反正我这么认为的,人要是不能管好自己,小时候有爸妈管,大了就是单位的领导管。你看跟我一起分来的那些本科生,这周日得再次参加带教资格考试。而我不用就参加了,主治医以上的都不用参加。”
  “现在你想去上海,离爸妈远远的。你认为能管好自己不?要是能,我觉得你跟你爸爸好好谈谈,他是讲道理的人。要不能,你想想我那个同学,他去年刚刚大学毕业。那不仅仅是再来一遍高三的事儿,退学回家还要承担很大的压力。你要是在医大读书,每个周末回家一趟,你爸妈肯定要问你功课学的怎么样。或许他们会考问你,或许他们会让我考问你。你说会不会?”
  小姑娘沉默。
  李敏把笔记本放回原处,关上书柜的玻璃门,把她领到大桌子前,指着笔筒上的那几个字说:“人前显贵人后遭罪。换一句话,人后舒服了,很可能会人前丢脸。二选一,你要哪一个?”
  小姑娘的手指抚摸着笔筒:“自然是这个了。谁不得要点儿脸啊。”
  “你这么选,若是能坚持住,在哪儿上大学都不是问题。其实啊,我觉得选这个遭罪是一种生活方式,选择不要脸且坚持一辈子,也是一种生活方式。
  怕的是那些选了人后遭罪的生活方式,然后又没坚持到底,最后变成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地混日子了。”
  小姑娘早跟着李敏很熟悉,她摸着笔筒上的那几个字说:“能坚持彻底不要脸,我是做不到。估计这世上也没几个人能做到。但李姐你说的那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我要是以后不像你这么努力,估计会很快滑到那堆里的。是吧?”
  “嗯。我不坚持努力也会滑到那堆里。别说是我,就是你爸爸要是现在不努力,也会滑到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那堆里的。你信不信?”
  “信。我爸现在每天也都看书学习。梁大爷笑他英语没有你的分数高,他不高兴还说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
  李敏莞尔:“我年轻,背单词比你爸爸记得好罢了。报志愿这事儿,你跟你爸妈好好谈,让他们相信你是大人,别在谈话时耍赖撒娇,有助于你达成目的。”
  “嗯嗯,谢谢李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