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话及此,两人对对方的实力都有了个初步的了解,各自都明白占不到对方的便宜。
  虚与委蛇一番后,元筠姌见好就收,将来意说明后,也不过分纠缠,对蕙质象征性嘘寒问暖几句,就借口有事先行告辞。
  蕙质则恭恭敬敬送她出门,站在?门口笑意吟吟目送她远去,一直到完全看不见她的背影才进?院子。
  任谁看到这副场景,也想不到这对看起?来其乐融融的姐妹,在?一个月前还是相看两生厌的状态。
  第24章
  傍晚, 天色暗沉。
  临近清明,雨水渐渐多了起来。
  绢丝般的细雨伴随阵阵微风,淅淅沥沥, 下个不?停。
  皇宫,奉天殿。
  本该宽敞明亮的大殿,因着暗沉的天色,光线晦暗。
  几个低眉顺眼的小太监端着灯进?入殿内, 绕过大殿中央直挺挺跪着的端木砚清,静悄悄给四?周点上灯。
  随着角落里的灯一一被点亮, 昏暗的大殿重新明亮起来。
  端木砚清微微皱眉, 眼眸以极小的幅度眯了眯,似乎很不?适应突然亮起来的环境,但?他仍旧挺直了背,一瞬不?瞬盯着台上空无?一人的龙椅, 淡漠的眼闪过一丝坚定。
  时间逐渐流逝。
  月亮顺着山脚爬上湿漉漉的天空。
  雨, 仍旧下着。
  皎洁的明月慷慨向大地挥洒自?己的光辉, 如霜般的银光顺着窗户望进?书房。
  恭惠帝看着明黄御案上的那?抹皎洁,叹息着将?手中的奏折搁在一旁, 凝视着窗外漆黑的一片, “什么时辰了?”
  张安躬身回答:“启禀陛下, 已经辰时一刻。”
  “辰时一刻……”恭惠帝收回视线。
  张安眼眸微闪,低声?询问:“陛下,可要奴才去请殿下进?来?”
  恭惠帝冷哼一声?,“不?用,就?让他跪着。早先就?再三问过他, 究竟有没有认错人,他信誓旦旦说没认错, 现在果?不?其然要反悔,不?给他个教训他记不?住。”
  张安忧愁地看了眼门外,斟酌几番,劝道:“陛下要给殿下一个教训,这本没有错。可太子殿下自?小娇生惯养长大,何曾吃过一点苦头,这都跪了快一天了,奴才怕殿下的身子受不?了呀。”
  恭惠帝叹了口气,“你当朕不?心疼?朕这是在教他,君无?戏言。为君者,永远没有错,永远不?会出错,即便?错了也?是对的,身为一个储君,为情?所困出尔反尔算怎么回事。”
  为父母和为夫的心态是很不?一样的。
  年?轻时,他希望自?己爱的女人也?能爱自?己,对自?己的爱充分回应,希望除了享受至尊的权力外,也?能够享受到至真的爱情?。
  但?是当了爹就?不?一样了,尤其端木砚清还是他看重的储君。
  年?轻时容易被感情?冲昏头脑,到老了才明白,冷血无?爱对一个君王来讲是多么宝贵的品质,也?幸亏盈月走?得足够早,让他早早封心锁爱,否则还真不?一定能做到这点。
  至于端木砚清,他也?没有苛刻到不?允许他有自?己喜欢的女人。
  但?他不?希望端木砚清过于痴情?,痴情?对一个帝王来讲可算不?上什么好事。
  张安在恭惠帝还是太子时就?在他身边服侍,这些年?恭惠帝的秉性与变化他也?都看在眼里,瞬间就?明白过来恭惠帝说这话的用意,知道恭惠帝不?单单是生气端木砚清马虎,于是识趣地闭上嘴不?再多言。
  恭惠帝叹息过后,话锋一转,“依你看,镇国公家的大小姐如何?”
  张安有点没明白过来恭惠帝的用意,愣了愣,才迟疑地点了点头,“自?然是好的。”
  只是,太子殿下不?是一心要娶他家的二小姐么?
  恭惠帝和缓了神色,眯着和端木砚清如出一辙的丹凤眼,点头说道:“朕也?觉得不?错。”顿了顿,忽又看向张安问道:“那?你觉得,凭她家世和资质,够不?够格做太子妃?”
  张安到这才终于明白过来恭惠帝的用意,内心不?由得为痴情?的端木砚清叹息,但?面上还是笑着附和道:“早先太子殿下要求娶大小姐时陛下就?考察过,确实是京中贵女中少?有的人品贵重,自?然是够格的。”
  恭惠帝脸上的笑意愈深,“古有娥皇女英共侍一夫,今我儿资质非凡,身份尊贵,让他元家姐妹共同服侍也?不?算辱没了她们。”
  最近元家凭空出现一位二小姐的事在京城可谓是沸沸扬扬,在端木砚清向恭惠帝坦白前,恭惠帝就?对此有所耳闻。不?是从他手里的情?报机构得知的,而是真真切切通过八卦的方式传到恭惠帝耳中的!
  事情?之所以闹得这样大,一来是原本元振与宁氏夫妻情?深的形象实在太过深入人心,元振甚至一度被一些好事之人奉为贵族圈里情?深义重的楷模,现如今突然冒出一位庶女,怎么可能不?让人好奇。
  当然,看笑话的人更多,毕竟宁氏主混贵妇圈,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圈子里那?些丈夫三妻四?妾的贵妇老早就?看宁氏不?顺眼了,这下可算逮到了机会,可不?牟足了劲嘲讽。宁氏其实也?明白这点,所以一直称病不?出,一来的确身体?不?适,二来也?是不?想被人看笑话。
  再一个就?是元振受端木砚清指示,有意让人暗中推波助澜,将?消息大范围传播开来,否则怎么能这么顺利传到久居深宫的恭惠帝耳中。
  让蕙质和元筠姌一同进?东宫已经是恭惠帝自?以为做出的最大让步,信心满满让张安把端木砚清喊进?来告诉他这件事,然而端木砚清的反应却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绝对不?行!”端木砚清面朝恭惠帝扑通一声?跪下,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坚决,面对恭惠帝阴沉的脸色,十分无?奈地苦笑道:“不?瞒父皇,儿臣自?那?日对元二小姐一见钟情?后,就?已经下定决心,此生非她不?娶!”
  “儿臣也?明白,凭儿臣的身份,这辈子不?可能只有她一个,所以儿臣对她是怀着愧疚之心的。”
  “可是父皇您知道吗,儿臣在知道她是镇国公的女儿后有多高兴么?这意味着儿臣能名正言顺给她最好的。”
  “现如今虽真相?大白,她只是庶出,但?儿臣仍然不?想委屈了她。”
  “父皇,您可以不?让我娶她做太子妃,可请您一定不?要让儿臣再娶别人,儿臣现在心中除了她再容不?下旁人。父皇您也?是过来人,一定能理?解此时儿臣的心情?!”端木砚清的眼睛炯炯有神盯着恭惠帝,铿锵有力说道。
  恭惠帝罕见看到端木砚清如此情?绪外露,他自?小教导他喜怒不?形于色,端木砚清也?很争气,时刻谨记他的教导,小小年?纪就?形成不?怒自?威的气场,让下面人轻易揣摩不?透他的心思。
  端木砚清一直是他最看重和最疼爱的儿子,如今见他态度如此坚决,慈父之心让恭惠帝的决心不?由得动摇,然而毕竟是一个帝王,最终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
  恭惠帝冷笑道:“原本朕还有所犹豫,如今看你这副为情?所困的样子,就?更让朕决定不?能将?元二小姐轻易赐给你,你是储君,未来的天子,需要时刻保持理?智。”
  “父皇!儿臣……”端木砚清生怕自?己弄巧成拙,恭惠帝要否决他的婚事,连忙出声?要解释。
  然而恭惠帝只是抬了抬手,示意他闭嘴,“朕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一个都不?娶,要么两个一起娶,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端木砚清握紧了拳头,眼中满是挣扎,眉心深蹙,良久过后,才双眉舒展。
  “儿臣选择两个都娶。不?过儿臣有一个要求,”端木砚清抬眸迎上恭惠帝打量的眼神,“还望父皇应允。”
  恭惠帝也?很好奇,他的态度都如此明确了,端木砚清还能想到什么补救的法子,“但?说无?妨。”
  端木砚清一字一句说道:“儿臣愿意同时娶她们姐妹俩,不?过儿臣希望父皇在下发赐婚圣旨的同时,能额外附加一个条件。”
  语声?稍顿,继续说道:“虽然元家的两个女儿一个嫡出一个庶出,一个为长一个为幼,但?我端木家乃是皇族,所谓的嫡长庶幼在我端木家看来都一视同仁,说到底都是奴才,不?过一个身份高贵些罢了。因此儿臣希望,让元家的两个女儿皆为侧妃,谁能先诞下儿臣的长子,谁就?做太子妃。”
  第25章
  元筠姌被?元振敲打一番后, 倒是安分不少,起码明面上不敢再跟蕙质拧着来。
  蕙质也非常见好就收,虽然如今面对元筠姌时, 心中微微得意,可表面功夫做得极好,对元筠姌万般敬重,礼数周全。
  元筠姌也乐得配合。对于蕙质的示好虽然仍然瞧不上, 可也依然礼貌回应。闲暇之余,还会去蕙质的院子教导她礼仪, 给她讲讲京中复杂的人际关系和奇闻异事。
  元振冷眼瞧着这对姐妹俩相处的方式十分满意, 他也没指望这两个人能如亲姐妹一般亲密无间,如今这样已是很好。
  不过他也怕好不容易转过弯来的元筠姌被?宁氏挑唆重新脑袋不清醒起来,所以将宁氏住的院子严密封了起来,许进不许出, 除了他自己, 谁也不准进去探望。
  元筠姌虽然心急不满, 可也知道元振才是家中说一不二的人,只能暂且忍下。
  至于蕙质, 她这些日子可忙得很, 再没闲工夫看这对母女的笑话。
  虽然封妃的圣旨还未下来, 元振却已经开始早做准备,除了请专门的人来教导她宫里的礼仪规矩外,元振还格外操心她的文化。
  他是这么跟她说的:“你以后嫁进太子府,少不得要与?殿下朝夕相处,殿下博览群书, 学识渊博,想?来不会喜欢蠢笨的女子, 你模样生得乖巧,这很不错,若是能另外学习诗书礼仪,就?更?好了。”
  蕙质对此没有丝毫异议。
  她其实并不反感念书,小时候混迹市井,结识了不少同?龄玩伴。
  能在镇国公府周围生活的,即便是平民,也不会是什么穷苦之辈,自然念得起书。
  那?时她经常跟着他们去书塾。
  书塾的老先?生见?她生得灵秀可爱,便让她坐进来一同?旁听?。
  她也因此识得不少字。
  只不过这种情况只持续了一年多。
  后来她渐渐长大,出落得愈发美丽,莲花姑姑怕她因此招贼人惦记,加上年岁渐长,需要注意男女大防,很少再让她出府。
  这段经历虽然短暂,却弥足珍贵。
  不止是学习了知识,还让她明白一个道理,原来有一张漂亮讨喜的脸蛋,真的可以轻易获得某种优待。
  而蕙质也很争气,短短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在琴棋书画方面就?取得不小的进益,天分非常惊人,尤其是在读书方面,教书的先?生对她赞不绝口,直夸她若不是女子,安安心心苦读几?年,中举也不在话下。
  孩子被?夸,做父母的哪有不高兴的。如此一来,元振对她愈加器重。
  金银养人,还句话叫做什么腹有诗书气自华,前者养皮肉,后者滋补灵魂。
  才短短一个月不见?,蕙质的气色与?气质相较以前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怡然居的一处雅间。
  孟愫儿看着焕然一新的蕙质,围着她转了好几?圈,口中啧啧称奇,打量的目光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精确到头?发丝。
  蕙质表情颇为无奈。
  “行了吧?我腿都?站酸了,从进门到现在,一口茶都?不让我喝,算什么待客之道?”
  孟愫儿的脚步终于停下,只是目光仍然在蕙质身上流连,口中赞叹不已:“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古人诚不欺我!”
  蕙质微微一笑,道:“何?止三日!你我大半年没见?,如今这般,可是我日复一日,夜以继日不断学习的成果?。”
  孟愫儿嗔怪地白了蕙质一眼,一边拉着她向榻上走去,一边念叨:“还说呢,中间给你递了无数封请柬,都?被?你婉拒,还以为你在修习什么绝密功法,原来是学吕蒙,关起门来读书。要我说,一个人读书有什么意思?大家一起读才有趣,同?窗之间,每天互相交流一些心得,也能给枯燥的学习增添一丝乐趣。”
  两人隔着一张墨色小茶几?面对面而坐,孟愫儿斟了杯清茶给蕙质递过去,蕙质道了声谢接过。
  轻轻饮了一口,问道:“莫非京中的小姐有专门的学堂上不成?”
  “这是自然。”孟愫儿从善如流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语气理所当?然:“他们男子有男子的学堂,我们女子自然也有,只是你从小在乡下长大,不知道这回事,等以后你有了女儿,也能进这所学堂念书。”
  蕙质沉吟着说道:“听?表嫂这话,莫非这学堂是宫里开办的不成?”
  她的女儿自然也是端木砚清的女儿,身为皇室成员,若要念书,合该由皇家派人教导。
  孟愫儿笑道:“这所学堂本就?是宫里专门开给京中世家贵女念书识字的地方,公主们也并非一定要进这里念书,端看她们本人的意愿,性子跳脱些喜爱热闹的,比如五公主,至今仍在此处念书,性子安静些不喜人群的,比如六公主,就?由专门的先?生教导,并不与?我们一处。”
  见?蕙质脸上浮现憧憬之意,孟愫儿略微斟酌一番,说道:“不出意外的话,你明年大概就?能出嫁。你若有心进去体?验一番,我倒可以为你张罗张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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