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节
  他还想到了,因为解决开采效率问题,而由此产生的蒸汽机!
  中原可能缺石油,但绝对不缺煤炭。
  而就在朱允熥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盘着腿的朱樉看着不发一言的大侄子,直以为这是撞邪了,不禁伸手在朱允熥眼前晃着。
  “熥哥儿?”
  朱允熥应了一声,立马是从软榻上爬起来。
  “纸笔!”
  守在此处的秦藩亲兵不知皇太孙这时候要纸笔是作甚,但还是立马取来了纸笔。
  朱樉这会儿也好奇的爬起来,走到了书桌前。
  只见朱允熥已经提笔运墨。
  “行文大明诸倭国镇倭大军。”
  这是要给在倭国由李景隆统帅的镇倭大军发谕令!
  朱樉的目光顿时一闪,不知不觉便已经是挪到了朱允熥的身后,踮着脚看他接下来要写的东西。
  只见朱允熥笔下不停,行笔犹如游龙走凤。
  “倭国目下南北不合,多有战事发生,百姓必定流离失所,无家可归,腹中无米,体无遮蔽。大明当行仁义,可与倭国南北商议,亦可自行开价,于倭国耗费钱钞,解救陷入战火为难之民,送回我朝。”
  “大明监国皇太孙朱允熥。”
  很简短,行文之中也都是体现了大明作为上国的仁义厚道。
  孙成这会也将揣在怀里的皇太孙印取出。
  沾上印泥,用在了行文之上。
  朱允熥吹干笔墨,将行文装入信封之中,交给孙成。
  “派锦衣卫,快船送往镇倭大军大营,此事由文华殿行走铁铉亲自督办。”
  孙成躬身抱拳,凛然接令,转身退下安排派送行文谕令之事。
  朱樉这会儿则是双手抱在怀里,眉目大有深意的看向大侄子。
  “你小子啊,满脑子都不知道装的什么。目下咱们在浙江,你还在操心倭国那边的事情。”
  朱允熥微微一笑,到了前头亲自为老二叔倒了一杯热茶,又亲自送到对方手中。
  “侄儿是想到,山西道、陕西道境内的涅石可用于燃烧,前宋汴京城更是家家户户使用涅石。我大明如今仅有将作监下属矿场及少许地方百姓使用。”
  “想到此次浙江道百姓突遭雪灾,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在那野外冰天雪地忍受饥寒交迫。侄儿心中不忍,若是我朝能大规模开采涅石,使得天下百姓在寒冬之中,都能有用之不尽的涅石,该是何等盛世!”
  朱樉撇撇嘴,还是将好侄儿奉上的热茶一饮而尽。
  随后斜着眼幽幽道:“你对咱大明百姓确实是不打折扣的仁义了。倒是倭国那些人啊……嘿!咱也想看看我朝该是何等盛世!”
  少时。
  暖洋洋的屋子里,响起一阵叔侄二人放肆的笑声。
  ……
  浙江道。
  接连月余的大雪,就没有一刻是停下来过的。
  满天的飞雪,积攒在地面上,已经到了能埋没人腰的地步。
  府城州县之外,那一片片的村落被大雪压垮,处处残垣断壁,少有人烟可见。
  便是诗文之中传唱无数年的青松翠竹,再次大雪之下,也终是被压弯了腰。
  尖锐的断口,狰狞的暴露在野外。
  在这满天大雪之下,看似一片平静,却始终潜藏着一股暗流在汇聚涌动着。
  “梆梆梆。”
  金华府浦江县城,四座城门前,响起了一阵敲锣声。
  第一百八十六章 粮食去哪了
  大雪将县城周遭的山岭装扮的银装素裹。
  然而这个时候没有人会有兴致,想要高歌吟诗一首。
  蒲州县城处于群山环绕之中,不曾有卫所设置。
  这里没有本就人数不多的锦衣卫能够赶到,也没有金华府的府兵差役前来。
  城门前,地面被踩踏出的泛滥,雪水混着泥浆,湿漉漉泥泞不堪,不时有人滑倒在地。
  从城门开始向外出去好几里地,地上全是一个个由木棍和枯叶茅草搭建的棚子。
  冰冷的空气,并不能掩饰这里的腐臭气味。
  衣着单薄的百姓们,躲藏在茅草棚子里,大多都是一家一家的挤在一块儿。
  然而这并不能给他们带去分毫的温暖。
  年幼的孩子和年迈的老人,被壮年们围在中间,可他们的脸上却开着一条条细长如同蛛网一样的裂口,血水和泥水混在一起,黑红黑红的。
  青紫色的嘴唇,已经吐不出多少白烟,一阵风刮过便是无声的颤抖着。
  人们的眼中没有亮光,没有波澜,一双双眼睛,一张张人脸。
  尽是麻木和茫然。
  他们知晓自己生于此地,却并不知晓自己会死于何处。
  大抵,是要死在这里的。
  死亡的气氛,弥漫在浦江县城的四座城门外。
  这时,有几名穿着厚厚的棉衣,还裹着紧实羊皮裘的男人,手中拿着铜锣,在茅草棚群里敲响了起来。
  头先一人敲锣,身后四个人两肩搭着两只装的鼓鼓囊囊的布袋子,两只手上也是一样的布袋子。
  那里面是粮食。
  白净净的今年刚收的新粮。
  最后,是两名手持火棍的的壮汉。
  没有人开口说话,只有一下下的铜锣声。
  并不能遮挡寒风的棚子里,起了一些动静和响应。
  远处不知何处的角落,开始有几道争吵声传来,很是虚弱,随着寒风就被远远的卷走。
  敲着锣的队伍,脚下并不停顿,沿着每一天的路线,固定的走动着。
  一旁,开始有泥浆被踩踏发出的滋滋声,伴随着几道咳嗽声。
  随后,是孩子的哭泣声。
  还有女人的咒骂声和哭泣声。
  似乎是这几道声音,将周围这片冰冷的死水给点燃了,开始有无数的声音响起。
  敲锣的男人眉头微微一皱,终于是停下了脚步。
  而在他的面前,是一个抱着梳着双平髻丫头的男人。
  男人身上传了好几件破烂的衣裳,大小不一,让男人的身子显得有些局促。黑红发紫的脸上,布满了裂口,眼中带着麻木和期盼。
  应当是被娘亲梳着的双平髻的半大丫头,只裹了一件明显是大人的袄子,往日里水灵灵的眼睛这时候带着一丝不安。
  男人抱着孩子,就跪在冰冷刺骨的泥浆里。
  他不敢抬头,只是紧紧的抱着丫头,低声乞求着:“五斗!只要五斗!她八岁了,能干活,能伺候人,不费粮食!”
  敲锣的男人手里拿着敲棍,走上前挑起丫头的下巴转向自己。
  随后啧了一声,脸上带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
  然后在伸着脑袋看着自己的男人注视下。
  敲锣的男人平静的说道:“三斗。”
  “三斗……三斗不成的……三斗不成的……”
  “她还有哥哥,还有弟弟,都要吃的……都要吃的……”
  敲锣的男人顿时满脸嫌弃的退后了一步,看向周围不知何时已经未满了人群。
  这些人大多怀里都抱着或大或小的孩子。
  孩子们或许是因为寒冷,又或许是因为饥饿,让他们并没有发出哭喊声来。
  孩子们躲在父母的怀里,茫然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和孩子。
  “五斗?那是前日的价。才八岁,用的狠了,就得坏掉,不值钱。”
  说完之后,敲锣的男人似乎想起什么,又补充道:“今日三斗不卖,明日说不定就是二斗,你家不卖别家今日也会卖。”
  跪在地上的男人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孩子,嘴里颤巍巍的念道着:“五斗……五斗不成……四斗!只要四斗!”
  敲锣的男人眉头愈发的皱紧。
  一名手持火棍的壮汉,则是悄无声息的走到了旁边。
  “三斗!我家卖了!丫头十岁了,作甚都可以,用不坏!”
  “爷们只要出三斗,我家便卖了!”
  “还有我家,我家三斗也卖!”
  “我我我,还有我!”
  “……”
  周围的人群,开始有人抱着孩子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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