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他问:“不是说去看你新开的酒楼吗?”
  孟昔昭:“是啊,但是现在人多,我们先看场好戏,然后再悄悄的进去。”
  崔冶:“……”
  又不是进去偷东西,为什么还要悄悄的。
  狐疑的打量了一下孟昔昭,崔冶又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跟着低下头,好奇的看向那尚未揭开的匾额。
  百花街即将新开一家酒楼,这消息半个月前就传出去了。
  作为大齐的时尚风向标,百花街上就是新出了一个摊子,都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更何况是这样一座五层的大酒楼,之前开在这的叫双凤楼,里面的姑娘盘靓条顺会来事儿,还有两位花魁级别的行首坐镇,生意好得不得了。
  新来的不知道什么底细,竟然能把双凤楼赶到一边去,自己开。
  知道今天开业,应天府所有无业游民都出动了,全聚在新酒楼门口,等着掌柜揭匾额。
  金珠看吉时已到,就命人放鞭炮,然后把盖在门上的红绸子扯下来。
  别家装修,只用布把匾额包上,而这家,是从五楼的窗户垂下来一面巨大无比的红绸,把整个楼都包上了,不仅神秘,而且壕。
  还壕无人性。
  仿佛大海一样的红绸缓缓落地,里面的情况终于露出了冰山一角,人们顿时看的目不暇接。
  好多美女!
  好多不理人的美女!
  咦,为什么她们不出来拉客,而是扭着头,不搭理他们啊。
  金珠退后一步,隐藏到人群中,用眼神示意一旁的姑娘上前。
  这姑娘也是一位大美女,只是从打扮上能看出来她地位不一般,虽然少女装扮,行走起来却像个老板娘。
  她为大家解答疑惑:“我们不寻天是贵宾制酒楼,只有身负大才的客人,才能登记在册,成为我们不寻天的贵宾,得到这些女子的青睐。”
  说到这,她高傲的扬了扬头:“有才者如过江之鲫,有大才者如江中一粟,若身负大才,哪怕居于陋室,也会被不寻天奉为座上宾,若本质是个草包,即使掷出千两黄金,也会被拒之门外,视之如泥如土。”
  全场哗然。
  这么傲的?!
  今天来的都是无业游民,就算里面有年纪小暂时没功名的,大白天都来蹲青楼开业了,能是什么好货色,自然不愿意听这种话,立刻闹起来。
  “狗屁!什么有才无才,全是噱头,有没有才,难道还是你一个开门做生意的人断定的?”
  姑娘冷漠脸:“自然不是我来定,而是公道自在人心。”
  围观群众还是不满意,却听一个带着淡淡病音的女声从附近响起:“若我身负你所说的大才,我也能进吗?”
  姑娘转头看向这个说话的女子,其他人也看过去,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这人长得比里面的那群人还好看!
  姑娘问:“可否请娘子报上名来?”
  对方把撩开的帷帽放下来一半,像是不喜欢周围注视的目光,她垂着眸,在丫鬟的搀扶下,淡淡道:“桑烦语。”
  有人反应过来了,有人没反应过来,而在他们能做出行动之前,那姑娘行动的更快。
  她瞪大双眼,美人吃惊,更摄人心魄。
  “竟是桑行首,快,快请进去,桑行首一首凤萧吟,令多少有情人垂泪不已,行首自是大才!桑行首请先去登记,日后,桑行首在不寻天的赏乐游玩,一应免费。”
  里面很快就有人出来,毕恭毕敬的把桑烦语请了进去,四个女子走过来,专门服侍她一个,而且很快就把人带上了二楼,围观群众目瞪口呆,终于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
  那可是桑烦语啊。
  多少文人墨客疯狂砸钱都没见上一面的桑烦语。
  他们竟然错过了!
  桑烦语效应顿时发功,大家都想进去,但人家说了,不符合要求,你就不能进去。
  有人想闹,可旁边站着好几个护院,他们也不敢闹,而且,不是所有人都是草包,很快,第二个人就站出来了。
  “我文章不成,年轻时便进了军中,上月才从边关回来,不知我这一身拳脚功夫,可算大才?”
  姑娘问他:“相公武功如何?”
  那人煞气满满的笑道:“三载,杀了一百二十六个南诏蛮子。”
  孟昔昭在楼上算了算。
  杀三个人就能升一级,这人杀了一百二十六个,最差也能被封个六品将军了。
  那姑娘算数比孟昔昭好,她立刻行了个男子才用的大礼,“多谢相公护我大齐,扬我国威,相公,请!”
  有一有二就有三,崔冶冷眼旁观了一会儿,发现能被那姑娘放进去的,要么已经是在应天府有了名气的人,要么就是身负一官半职的官员,那姑娘也特别会说话,是武将,她就说人家戍边卫疆、劳苦功高,是文官,她就说一方父母一方贤德,救百姓苍生,自然是大大之才。
  于是,崔冶的表情就一言难尽起来。
  能被放进去的都已经进去享受了,不能进去的也不走,谁愿意承认自己不行呢,他们就跟姑娘理论,难道你没听过的人,就算是没有才华吗,籍籍无名之人,就不配得到尊重吗?
  对此,姑娘也有对策。
  她在酒楼旁边圈出一块地,左边,一张桌子,上有笔墨纸砚,右边,三个冷漠脸的护院,文武都齐全了。
  籍籍无名?没关系,你当场写个文章让大家看看,只要大家看了说行,那你就能进去。走武斗的路子就更简单了,看见那三个护院了吗?一比三,把他们打趴下了,不寻天自为你们大门敞开。
  这下,有点本事的都开始跃跃欲试,左边好几个文人走出来,一脸清高的提笔作文章,写完了,还不等给人评判,这几个人先吵了起来,都觉得自己的最好,别人的是垃圾。
  一个学子,背后可是一整个师门,当众文斗居然输了,这还得了,传话回去,老师气的胡子直抖,坐在家里,就要写一篇文章,给自己的徒弟找回面子。
  另一边的武斗就更热闹了,双拳难敌四手,孟昔昭用这个办法,其实就是想控制不寻天内部的人流量,他只要真正的武术大师,三脚猫的功夫他才看不上。所以上来试的人很多,但多数都是还没怎么样呢,就被护院踢出去了。
  大家围观,看着哈哈大笑,倒是比看杂耍还有意思。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不行,有个二十来岁、肤色黝黑的人一站出来,大家就噤声了,因为他一看就是练过的。
  果不其然,形式一边倒,只不过是向另一边倒。
  三个护院被搀走了,那个人则被恭恭敬敬的请进了不寻天。
  很快,新的护院补上,挑战者依然乌央乌央。
  每个进去的人都被登记上了名字,家庭住址,和两名亲朋家眷的名字,贵宾可以自带两名陪同,但陪同人的名字三月才能改一次,于是,他们填的时候,都是斟酌再斟酌。
  毕竟人情社会,每个人都有不少交好的朋友,虽说还没看见不寻天内部什么样,但他们已经意识到了,这个地方不简单,要是不把自己最好的朋友填上去,怕是要落埋怨。
  崔冶看着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操作,会心的笑起来:“二郎也是大才。”
  孟昔昭听着他的称呼,总算松了口气,虽然还是觉得黏黏糊糊的,但总比那个冷冰冰的二公子强吧,他同样笑了笑:“殿下谬赞,好戏看得差不多了,咱们也下去吧。”
  第15章 神佛
  现在崔冶知道为什么要悄悄的进去了。
  门口左右两边全是看热闹的,正门则堵着一堆不服气的成年男子,虎视眈眈的望着每一个能进不寻天的人,要是有人趁乱溜进去,他们怕是比那些正经的护院跳起来的还早。
  所以,孟昔昭带着崔冶绕了个弯,从东侧的巷道进去,一边走,孟昔昭还一边介绍:“这两边的地皮,我已经差人买下来了,入口安排了人把守,寻常人等绝对进不来。”
  巷道不长,没几步他们就到了东侧门,跟宽大气派的正门比起来,这个门虽然没那么高大,但用料更上乘,居然是用紫檀木雕出来的,细节处包金描银,两侧门板上还雕刻了伏羲女娲的形象。
  咳,划重点,伏羲女娲,都是人首蛇身的。
  崔冶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个门,孟昔昭仿佛没看见他的停顿,继续热情洋溢的介绍:“此门在东,寓意紫气东来,自然,我没什么文化,知道这样不过是投机取巧,不过,讨个吉祥嘛,无伤大雅,殿下您说是不是。”
  崔冶:我看你不是想讨个吉祥,你是想讨个马屁。
  微微一笑,崔冶点点头,并没有发表自己的见解,而是迈步走过门槛,进了不寻天。
  从正门进去,要先登记,再经过大堂,才能上楼梯。从街上走,就能看见大堂的情况,装修的奢华又清雅,颜色养眼,美人更养眼,但一楼其实没什么东西,就是看着特别气派而已,放了几个对弈桌,安排了几个穿着有点打擦边球嫌疑的美女在那自顾自的弹琴,而她们跟其他美女一样,都是不理人的。
  但从东侧门进去,就不会经过大堂了,直接由楼梯上楼。不寻天内部一共两个楼梯,左边一个,右边一个,楼梯没有被封起来,只是扶手上边垂着用不规则珍珠穿成的帘子,帘子旁边还按距离放置了灯火,不管黑天白天,全都亮着。
  乍看上去,是为了好看,而崔冶自己走在其中,才发现这些珠帘的妙用。
  珍珠遇光反光,本就把楼梯内部遮的影影绰绰,在灯光的加持下,更是看不清楼梯内部是什么情况了。
  不遮掩,还起到了保护隐私的作用,对那些要脸的客人来说,真是太贴心了。
  二楼是艺术区,这是孟昔昭的叫法,只见二楼整个打通,一面墙都没有,只是简单做了分区。
  一号梅兰竹菊区,地上摆着柔软的蒲团,蒲团旁边还有汉代的长条案几,上面有笔墨纸砚,也有点心茶水,所有摆件物品全是定制的,上面描着极为精致的四君子,让人看了就很想拥有。
  之前进来的那些人,有几个就坐在这里,挥毫笔墨,仿佛自己也成了几百年前的汉代儒生,感觉别提有多爽。
  有人满意,有人却挺挑,不高兴的看向旁边伺候的侍女:“若是有竹简就好了。”
  侍女俯身行了个汉礼:“秉公子,竹简是有的,一份竹简,承惠五两银。”
  崔冶:“……”
  那人惊呆了:“不是说赏乐游玩,一应免费吗!”
  侍女:“是免费呀,可这竹简,是我们用南郊紫金山的水土,精心养育了二载,经世代经营的挑竹人仔细甄别,选出可定为特等品级的竹子,再送到专门炮制竹简的庄子上,历经七七四十九天,一个大圆满才造出来的上品。您见到就知道了,这竹简上有异香,书写时可得到禅意,等您书写完了,您若是同意的话,我们还会把您的竹简挂在墙上,供其他贵客品鉴。”
  这人正身处汉代版文艺复兴当中,本来就心痒痒的,一听侍女这么说,感觉五两银也不贵了,立刻招呼:“给我来一份!”
  侍女笑着喏了一声,下去给他拿竹简了。
  崔冶看着好奇,也让孟昔昭给自己拿一份,等竹简拿上来,他左看右看,没看出来这竹简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凑近闻了闻,确实有香味。
  但他觉得工艺不可能真的这么复杂,还两载,两年前孟昔昭看见美女还走不动道呢,怎么可能提前这么久准备竹简。
  于是,他问一旁的孟昔昭:“这上面的味道是怎么来的?”
  孟昔昭眨眨眼,说了实话:“打完门板以后,紫檀木还剩了不少边角料,我把它们放一块捂了几天。”
  崔冶:“……那这香味不是很快就散了吗?”
  孟昔昭笑:“不会的,最起码也能保持三天以上。”
  这可是上等紫檀木,保存的好,能香上一百年,这种天然香最难去掉了,效果比后世的大牌香水好了不知道多少。
  崔冶:“可留香再久,总有散的一天,到时候,你就不怕他来找你退钱?”
  孟昔昭摇头,“不怕,他又不会把竹简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