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节
  她?探头一瞧,从垂花门出去是一个天井,天井是小花园,遍植花草,即使是冬日,即使满园白雪,这园圃依旧郁郁葱葱,绿意盎然。
  她?认识的,不过?中间一颗柿子树,一些松柏,虎皮剑兰,仙人掌,仙人球,蔷薇一类的,更?多的是她?叫不上名字的花草。
  过?了天井,是正堂。
  这个宅子很大,正堂是七根柱子的,足足六个阔间。
  这里是平日里男主人接待男客的正式场所。
  正堂里摆着十二张椅子,全?是红木。
  怪不得贵呢!
  正堂两侧出去,连接着抄手游廊。
  陶姜从右侧穿出去,过?了第二重?垂花门,是个看?起来很规整的院子。
  绿竹掩映,梅香幽幽,窗前一株西府海棠,右侧是一丛芭蕉。
  她?抬头看?了眼,黑底金字,上书“慎思园”。
  好家伙,书房叫这么个名字。
  她?看?得直摇头。
  顾平章敲了敲她?脑门。
  “干嘛!”
  陶姜捂着额头恼怒。
  顾平章:“为何摇头?”
  “夫君呀,这书房真是为你量身定做的了!慎思慎思,明辨明辨,你说是不是?”
  顾平章嗤笑:“你便?知道了?”
  陶姜一副得意模样:“我就知道!”
  她?小跑上前,推开门,显眼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夫君,您请,接下来由导游小姜带大家参观。”
  她?一会儿跑到墙上雕花窗格边:“请看?,此乃前朝园林大师所做,看?到这五个小蝙蝠没??这代表五福临门,吉星高照!”
  她?没?忍住,偷偷摸了摸窗沿上那些可爱的小蝙蝠。
  雕这窗扇之人想必很有童心,蝙蝠个个圆头圆脑,憨傻可爱,一点也不比迪士尼差。
  明笙和小鲵笑得直不起腰。
  陶水起哄:“哦,那这些花花草草都叫什么?都是哪一年种的,有多久了?”
  陶姜瞪他一眼,自动忽略他,小跑到正房前:“接下来咱们参观书房,您请——”
  她?显眼包地躬身做了个请的动作,一只手推开门。
  “嘎——”一道凄厉的长?啸自头顶飞过?,就差贴着陶姜的脸。
  她?脚下发软,连退数步,直到身后?一直手将她?撑住。
  “什么东西?”
  她?穿一袭月牙白狐狸毛领披风,头发攒起来梳了元宝髻,斜插一根朱钗。
  素净,好看?。
  这会小脸煞白,脖子追着去看?那只跑出来的怪东西。
  顾平章将人提溜起来:“站好。”
  原来陶姜腿软,就差趴在顾平章身上了。
  她?清了清嗓子,一挥衣袖,假装镇定:“我就是不小心崴了脚,才不害怕呢!”
  “哦。”
  顾平章淡淡道:“那进?去吧。”
  闻言,陶姜立即跳到他身后?。
  顾平章看?她?。
  “走?,走?呀!”陶姜推了推他,“我才不害怕呢,君子不立危墙。”
  顾平章嗤笑。
  陶姜恼了。
  还好,顾平章不算非常没?有眼色。
  他推门进?去,月牙白衣摆在门槛上滑过?优雅的弧度,温润的声音传来:“那便?是蝙蝠。”
  “蝙蝠?”
  陶姜压根没?看?清那玩意儿长?什么样。
  她?扭头去瞧,灰暗的天低沉沉的压着,柿子树光秃秃的树干上依稀有黑色影子在上面。
  “为何会有蝙蝠?”陶姜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她?嘀咕,“一点也不如窗子上好看?。”
  书房里自然都是书了。
  陶姜很是稀奇地四处打量:“这里怎会有这样多的书?谁留下来的?”
  “宅子主人。”
  “主人是谁?”陶姜早就想问了。这宅子历久弥新,大开大合,寻常小官都住不起。明显是祖上富贵的人家。
  “前朝的一位状元。”
  “前朝的?”陶姜瞪大眼睛,她?看?着四周,“这,这,这——多久没?住人了?”
  顾平章微微一笑:“也是本朝太祖登基后?杀的第一人。”
  陶姜脖子一冷,忙缩了缩头,假装不经意抓住他袖子:“那,那不是不吉利。”
  她?眼巴巴看?着顾平章:“别人都不住这,怎么你偏要住?”
  “心正则天地正,我不惧。”
  顾平章抽出长?颈瓷瓶里的一幅画,打开看?了一眼,随手阖上。
  “这些书,这些画,不应该还在啊。”陶姜不可思议。
  但凡抄家,必然一片狼藉,怎么可能保存完好。
  “有人替他保存了下来。”
  “谁?”
  陶姜探头探脑。
  顾平章没?说。
  陶姜环顾了一圈,感叹:“真是个好书房。夏日必定绿竹掩映,满目翠色,犹如置身幽篁,心静而凉。”
  她?看?到屋里竟然还有一架古琴,不由跑过?去,坐下,轻轻将手放上去,随意拨弄了一小段练习曲。
  等她?抬头,发现顾平章正静静看?着自己。
  “你会弹琴?”
  陶姜:“……”
  该死,从小养成的习惯。
  她?眨巴眨巴眼睛,心虚:“随意拨弄拨弄,见?这琴好看?。”
  顾平章缓缓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他身上冷香幽幽袭来,陶姜反应过?来的时候,顾平章修长?的手指轻轻在琴弦上抚弄,平和悠扬的曲子自他指尖倾泻。
  那弦音似天外之音,飘在上空,其中广阔无?垠,其中飘渺如尘,都让人如置身苍茫沙漠草原,渺小如尘埃。
  陶姜缓缓扭头看?向这人。
  顾平章薄唇微抿,表情平静,垂了眸,不紧不慢地拨弄琴弦,浑身出尘的气质与那曲子的广袤无?垠融为一体,让他整个人恍如在九天之外,遥不可及。
  但他又实实在在就在眼前。
  陶姜不由伸手,轻轻在他眉心一戳。
  琴音戛然而止。
  顾平章抬眸,平静如泉的眼睛看?向她?。
  陶姜尴尬,脚趾抓地。
  她?没?事干什么好端端要戳他。
  “啊哈哈哈,有蚊子,蚊子。”声音越来越小。
  顾平章平静道:“蚊子?”
  陶姜清了清嗓子,拍马屁:“夫君啊,你这个琴弹得了不得,你什么时候学的呀?你教教我,我肯定也能弹这么好,真的!”
  她?外婆是民族乐器演奏家,她?从小在一堆乐器里泡大的。什么古琴,古筝,琵琶,长?笛,二胡……她?都能拨弄两下。
  但是顾平章他弹得极好,用外婆的话说,那就是:“好苗子,好功夫。”
  她?是自愧不如的。
  可这顾平章上哪学的古琴?
  原书在搞什么,怎么从没?有提过?。
  “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呢?”陶姜道,“家里也没?见?过?琴。”
  顾平章拿出手帕,轻轻擦拭琴弦,眼睫半垂,安静地擦拭,淡淡道:“世上之事,你不知道的多了。”
  他挑眉:“你想知道?”
  陶姜点头。
  顾平章一笑。
  那张脸啊,就像芙蓉花开了一样,让整个屋子都亮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