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伸了个懒腰,她去廊下坐了坐,“呜呜咽咽”地吹了埙,吹的神嚎鬼哭,万壑生风,和着不绝的雨声,幽然入耳。
  只吹了半曲,她猛然记起明日便是讲武,连忙收声,免得惊扰左右。
  翌日卯时,云收雨歇,莫家军应着吹金擂鼓之声,披坚执锐,列阵于高平寨最大的校场之中,戈铤金甲,光耀天地。
  种家庆虽是名存实亡的大军都统制,然而身经百战,对敌有方,站在高台之上,声若洪钟,讲战阵之仪,布阵之法。
  他每讲一段,便点一营士兵出列演练。
  莫聆风身披重甲,手持长刀,每每演练,都列于阵前,士兵力大、身壮、琵琶腿、车轴身,列于她身后,越发衬的她身量纤细,然而无人敢发出嗤笑之声。
  他们吃莫家粮,穿莫家衣,与莫聆风朝夕相处,同练兵、同作战,莫聆风的威严,是连着血在他们面前拼杀出来,他们的忠心、敬畏之心,早已坚不可移。
  此时列阵,战旗、征鼓在前,刀盾为先锋、长矛在后,弓箭手于末尾,配合着鼓声前进、后退,气势滂沱,震动寨内寨外,更威慑了才大败过一次的金虏。
  待到讲武结束,已经时至晌午,莫聆风吩咐殷南出去送信,卸下重甲,洗去满身大汗,吃过饭,便应种家庆之邀,同上城头。
  雨过之后,乍晴暴热,日头炎炎,直晒城头,又正是晌午,城头上犹如火山,立于女墙后方的弓箭手、士兵大汗淋漓,每隔半个时辰,便要换一次防。
  两人寻了一处僻静之地,莫聆风靠近滚烫的石墙,放眼望去,只见金虏的营帐、羌人的穹庐遍布于黄色砂石之间,烧毁的痕迹清晰可见。
  因高平寨中演练,金虏亦不甘示弱,也在骑马驰骋。
  马蹄之声,密如擂鼓,刀光于日影之下,闪出一片白光,片刻之后,又是吹金为号,方才还驰骋着的战马立刻归队,以铁浮屠为前,拐子马在侧,骑兵在后为阵,旌旗荡荡,迎风招展,面对着高平寨耀武扬威。
  莫聆风将目光从金虏身上移开,远眺至天际。
  种家庆沉吟半晌,方道:“你不喜欢用异族,怎么又把那羌族小子抓了回来?”
  莫聆风笑道:“您不说,我差点忘了。”
  她伸手捏起墙头上一粒沙子,丢下城墙去,随意道:“他好看嘛。”
  “胡扯,”种家庆瞪她一眼,“你要是想从这羌人口中探到金虏消息,恐怕是徒劳,羌人嘴硬。”
  莫聆风摇头:“不见得。”
  不过是一个羌人,掀不起多大风浪,种家庆不提此事,转而道:“经此一役,我相信你守得住高平寨,护得住国门。”
  一阵热风席卷而来,他伸手擦了一把汗:“谭旋这个人,很聪明,一来就喝的大醉,却在走的时候,状似无意,和我的亲兵随意闲谈了几句,询问你在娘子军中如何治军,我的亲兵只推说军中机密,他们也不敢乱说。”
  随意是有备而来的谋划,闲谈也是有的放矢。
  莫聆风垂首沉思片刻,伸手往上一指:“此人精挑细选,毕竟不是等闲之辈。”
  种家庆按下她的手:“大不敬!”
  随后他面向东面,深深一揖,心中百感交集,转身对莫聆风道:“谭旋疑心你。”
  “是他背后的人疑心我,”莫聆风右手按了按刀,“他有分寸,不会自寻死路,他来时,莫家军本分,不曾有僭越之举,他在军户上也查不出纰漏,一时三刻,发作不了我。”
  她望向金虏所在,冷笑道:“发作我又如何?纵使我莫家不能问鼎天下,难道还取不下这区区一州之地?”
  种家庆盯着她的右手,看她漫不经心摸刀,再看她神色冷漠,睥睨众生如庸奴,唇舌之间,似乎藏着未尽之意:“莫说一州,便是十州,假以时日,也能取回!”
  他心头微微震动,口中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取之何用!我看你是热昏头了!”
  莫聆风一笑:“您说的是,这里太热,不如下去吧,我有一罐蜜糖,是千里之外来的,谁都没尝过,我冲一杯给您解暑。”
  她一说千里之外,种家庆立刻就记起山猪一事,就是山珍海味也不想吃,摆手下了石阶:“不必,我去巡营。”
  第227章 小兵
  莫聆风和种家庆下了城头,都觉热意顿消,种家庆不肯去喝那远道而来的好东西,自去巡营,莫聆风独自回去,灌了一肚子糖水。
  她喝完糖水,见殷南还未回来,便走到门口,刚想让守卫的士兵去叫游牧卿,就见不远处游、窦二人一高一矮,有商有量的走了过来。
  游牧卿吃了过多的午饭,撑得肚子鼓胀,坠的个子越发矮小,嘴里叼着一根草茎,侧耳倾听小窦的烦恼。
  “我上回送她的镯子,她不戴,一定是不喜欢,游哥,你说我要是再送,送个什么好?”
  游牧卿伸手取下嘴里的狗尾巴草,拿在手里转动:“依我看,送礼得送到人家心坎上,你看胖武,送了吴灵一杆红缨枪,吴灵爱的跟什么似的。”
  小窦犯了难:“那我......那我送几个金虏的人头?”
  “笨死你得了,”游牧卿翻了个硕大的白眼,“她缺人头?她哪一回不比你杀的多?她就是个没有感情的杀人狂魔。”
  小窦连连点头:“可不是,真是英姿......英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