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种完大蒜,准备撒白菜籽,却发现自己忘了买塑料薄膜。这个季节,不覆膜的话,种子是不容易发芽的。只能作罢,打算下午去镇上买回来后,再种。
  空下的时间,她将那几只陶罐都搬到井边,打了水,认真清洗。陶罐有七八个,有的有些破损,有的仍是完整的。
  大概是过去用来腌菜的罐子,放在外面久了,沾了不少泥巴。一只只仔细洗干净,挑了只细长形的,装了水,去院墙那里剪了几枝红月季,插进去。又把厨房的小方桌搬回前院,陶罐摆在上面,相得益彰。
  忍不住,又拿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微信提示音突然响了一声,点开看,是小分队群里,白源发来的。说他今天不能过来帮忙种菜了。
  程诺回没关系,又把刚才拍的视频和照片发给他看。
  白源发了个赞的表情,又道:不过你放心,明天开工我一定来!
  程诺笑着回了个好。问他:你知道哪里有卖农具的吗,总是借别人的,不方便。
  白源却好一会都没回,程诺估计他是有事去了。就放下手机,继续收拾那几只罐子。洗好了,放在前院晾着。
  院子外面的野地里,开满了野雏菊。她采了一大把回来,分别插在另两个陶罐里。古老的陶罐配着嫩黄的野雏菊,别有一番风情。
  程诺心情好,又啪啪拍了许多照片。
  再点开微信,发现白源一直没有回复,宗朗却在十多分钟前回了一条:我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程诺下意识地,不想和宗朗接触。可避是避不开的,他还要替她修房子。
  程诺想,除了修房子,就不要和他有其它接触了吧。普通的邻居,不该来往得太密切。
  她没有回复,放下手机。
  可世事啊,总是会吓人一跳。
  她刚放下手机,就听到院子外面咚咚的三轮车声音。下一秒,宗朗就在院外喊她。
  “程诺!”
  程诺吓了一跳,差点把手机都摔了。慌张地往屋里跑,跑进屋了,想想不对,他应该已经看到自己了,只得又走出来,朝院墙外的宗朗尴尬地笑笑。
  “你怎么来了?”
  宗朗站在院墙的缺口处,脸上又架着墨镜,嘴角上扬,看得出他笑得很开心。
  “我正好要去镇上,可以顺便带你去买农具。”
  程诺忙道:“啊,不用了,我准备……明天再去买。”
  他挑眉,“明天不是要开工了吗,你抽得出空?”
  程诺哦了一声,好像是没空。
  “走吧。”他道。“慢了赶不上这一班轮渡了。”
  程诺觉得自己像是被赶上架的鸭子,不答应的话,好像有些不近人情,毕竟人家是好心来帮她的。
  “那好吧,我去拿包。”
  她进屋拿了包,关上前后门,磨蹭到三轮车边,才看见,后面车斗又装满了菜。
  宗朗没说话,屁股往旁边移了移,空出半个位置给她。
  程诺坐上去,不知道为什么,非常不自在,整个身子都快要偏到车外去。偏今天的路还特别颠,她想真是奇怪了,之前坐这三轮车,也没这么颠啊。
  “坐稳了,摔下去我可不负责医药费。”
  程诺抓紧旁边的扶手,一路紧张,直到上了轮渡,宗朗下了车,她才放松。
  宗朗遇到了熟人,去说话。程诺隐约听到,那人问宗朗她是谁。宗朗回头看了她一眼,才道:“新搬来的。”
  那人道:“还有人往这搬呢?不过长得真漂亮,结婚了吗?”
  宗朗说了什么,被江风淹没。
  那人一脸意味不明的笑,“近水楼台啊……”
  宗朗没说话,好半天,程诺才听见江风挟着一句话传过来。
  “不是我的菜。”
  轻飘飘五个字,程诺听了,觉得好极了。可心里意难平,掏出手机照了照,及肩的直发,瓜子脸,五官平凡,但凑在一起也算清秀。她想,她长得,有那么招人嫌?
  忽然又想起林以安,大概是招人嫌的吧,否则他怎么会……
  这些天,她努力地让自己不要想起林以安,不要想起丁嘉,因为只要一想起,心就痛。心一痛,她就会哭。
  她不喜欢哭,长这么大,她哭的次数屈指可数。她不想为了这两个伤害她的人去哭。
  所以只能不想,不去想,就不会哭。可这会,被宗朗的一句话莫名其妙地牵动了心绪,眼眶眨酸。
  汽笛声响起,轮渡即将靠岸。宗朗坐了回来,不经意,看见她泛红的眼睛。
  “怎么了?”他有些意外。
  程诺揉揉眼,“哦,沙子迷了眼。”
  宗朗诧异地四周望了望,这是在江面上,哪来的鬼沙子?
  上了岸,宗朗说要先把车上的菜送去饭店,然后再带她去买工具。
  程诺说好,问他:“你种的菜,都是卖给饭店吗?”
  宗朗说不是,“饭店量太小了,都是拉去批发市场。”
  程诺哦了一声,不太明白,既然不是,为什么还要送菜去饭店。但也不好再问。
  菜不是送给一家店的,程诺一路跟着,到最后发现,有一部分菜是送给港口烧烤摊那位胖老板的。
  胖老板正在忙,看到他们俩坐在三轮车上一同出现时,惊得下巴都掉了下来。
  “你、你们俩怎么凑一块了?!”
  第12章 姨妈驾到
  宗朗还有最后一家菜要送,等会还得从这边去买农具,让程诺留在这里等一会。
  于是程诺就和胖老板聊上了。
  通过宗朗的介绍,程诺得知胖老板姓绍,叫绍鸿。他说大家都叫他绍胖子,程诺不好这么称呼,于是叫他绍大哥。
  绍鸿得知程诺竟然在洲上买了房子定居后,比看到她和宗朗一起出现还要惊讶。
  “你一个人,搬洲上住了?哎呀,真是稀奇。洲上的年轻人,想着法的往外搬呢,你怎么还跑那买房去了?家里父母就不反对?”
  他一堆问题,程诺不知道怎么回答,只道:“我喜欢那里,安静。”
  绍鸿道:“你怎么跟宗朗一个性子噢,我劝他好多回了,搬出来,他就是不搬,说那地方静,待着舒服。”
  “舒服个屁哦,买个东西还要过江,轮渡要等好半天!”
  程诺被他的话惹笑,顺口问道:“宗朗是洲上本地人吗?”
  说到这个绍鸿叹了口气,“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程诺疑问的看他。
  “唉,他啊,刚出生没几天就被丢在轮渡上,被洲上的宗老头捡去养大了。后来宗老头没了,他也不愿走,就一直留在那。”
  程诺吃惊,她没想到,宗朗竟然是个弃儿。
  “不过他这人啊,命野,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硬是拼了份家业出来。你还不知道吧,他在洲上搞大棚,赚钱的很。在市里还开了饭店,好几家分店,生意火爆的不得了呢。”
  “啊?!”程诺震惊地瞪大了眼。
  原来他那么历害啊。“那我怎么看他,成天在洲上待着呢?”还闲得要给她修房子。
  绍鸿说,“所以我说他这人不一样啊,搁别人,早搬市里去了。他倒好,店里生意就交给别人管,自个留在洲上种菜,成天弄得跟个泥腿子一样,快三十了,连个老婆都没讨到。”
  说到这里,绍鸿突然笑眯眯地问程诺:“哎,姑娘,你结婚了吗?”
  程诺没想到他问这个,怔了会,才低低地道:“我离婚了。”
  绍鸿说:“我就知道,看你那天晚上哭成那样,就是有伤心事。离的好,这么好的姑娘,让那个瞎了眼的后悔去。”
  程诺笑笑,没再接话。
  宗朗很快回来了,也没下车,直接喊程诺,“走吧!”
  程诺跟绍鸿再见,绍鸿说:“没事常来啊,哥请你喝酒!”
  程诺说好。
  后面车斗空了,程诺就没再挤驾驶位,爬进了车斗里。
  三轮车一路咚咚地往前走,风有些大,吹乱了她的头发。
  她看着前面宗朗的背影,忽然很想知道,他为什么要执着地留在荷叶洲。
  “你为什么不搬出去?”她问。
  宗朗没听清,问她说什么。
  “我说,你为什么留在荷叶洲,不搬出去?!”
  “为了等你啊!”
  程诺……
  宗朗大笑起来,十分开心的样子。好半天才道:“开个玩笑,别生气。”
  他又问:“你呢,为什么留下来?”
  程诺说不知道,糊里糊涂走到这里,糊里糊涂买了那栋老屋,所以就留下来了。
  “后悔吗?”
  程诺问:“什么?”
  “买下那栋房子,后悔吗?”
  程诺笑起来,“不后悔。”
  程诺原以为宗朗带他去卖农具的店,到了才发现,是家铁匠店。这个时代,已经极少能见到铁匠了。
  她好奇地凑近去看。铁匠也并不是全凭力气干活了,用的机器,程诺不知道那叫什么。只是看着铁匠,将一块烧红的铁伸到机器下面,机器里会有一个大锤子落下来,一下一下地敲打。铁匠只要翻动铁块,让它按照他的意愿锻造成型。
  程诺没看过这种机器,新奇地很,拿了手机又拍了段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