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这个任务来的倒是及时,但兰奕欢自己完成不了,他根本就吃不下饭去,又何谈“营养均衡,按时用餐”?
  所以,又得像昨晚一样,找人代劳了。
  第8章 多情凝皓魄
  在东宫里,能找的有效人选也就是太子了,偏生这个时候,又有伺候的人来告诉了他,兰奕臻今晚不回东宫。
  兰奕欢盘膝坐在床上,抱着装零食的大盘子歪头想了一会。
  他觉得他不能坐以待毙,得多摸索出来一些完成任务的规律。
  比如说这个“建立连接”,要怎么着才算建立连接,非得肢体接触吗?好像也未必。
  他昨天晚上在兰奕臻那里睡觉的时候,一开始也没跟兰奕臻挨着,但是系统时不时会提醒一句“连接已断开”,过一会他翻个身,可能就又重新连上了。
  这有可能跟他和兰奕臻之间的距离有关,也有可能跟他用的是兰奕臻的东西有关。
  那么,反正兰奕臻今天也不回来,要不……再去他那里试试?
  兰奕欢将盘子往床头上一放,从床上溜下来,去了东宫的主殿。
  兰奕臻下的命令是酉时三刻之后锁住主殿大门,这会时间还早,兰奕欢顺利从两殿之间的回廊处走了过去。
  中途有人看见了他,要行礼,兰奕欢也不慌乱,就做个“别出声”的手势,小声说:“嘘,我藏猫呢。”
  一个小孩子在宫里跑来跑去的玩,再正常不过,更何况他又是皇子,侍卫们自然都不会阻拦。
  兰奕欢当着一队巡逻的人藏在了假山后面,等到人都走了,他从后面绕过去,穿过垂花门,到了一处窗下,窗扉紧掩。
  窗内就是东宫主殿最角落的一排下人房了。
  兰奕欢唇边挑起一个笑,随便在旁边掰下根小树枝,在窗下捅了一会,窗户就开了。
  他直接爬到窗台上,跳了进去,还不忘回手带上窗户。
  再出了下人房,转过两道回廊,就到了东宫的主殿了。
  兰奕欢悄悄溜进了门。
  里面空荡荡的,空气中有股像雨后草木萌生一般的幽淡香气,似有若无,温润悠长,跟兰奕臻身上的气息一样。
  兰奕欢知道,兰奕臻的寝殿和书房中常年都会焚烧这种异域进贡来的烧雨香,有清心醒脑的作用,他目光一转,已经找到了摆放在大殿一角的一座香鼎。
  兰奕欢正是冲着这只鼎来的。
  他走过去,抚摸着鼎身上古朴的花纹,思绪回到上一世他十八岁那年的某个夜晚。
  那时,他负责掌管兵部,因为突然来了紧急的情报,兰奕欢就匆匆去了东宫,找兰奕臻汇报和商量对策。
  兄弟两人一直说到天彻底黑透,眼看宫门也马上就下钥了,兰奕欢便准备告辞,外面却噼里啪啦地下起了冰雹来。
  他迫不得已,只好留在东宫,等着冰雹停下来。
  兰奕欢知道兰奕臻向来很自律,不熬夜也不赖床,跟他这种白天困如死狗,夜半精神百倍的人可不一样,就说让兰奕臻回去休息,自己留在这里看看书等一等就好。
  但兰奕臻却说他恰好茶喝多了没有困头,也没去睡,坐在那里跟兰奕欢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兰奕欢以前没跟他说过什么闲话,也不知道兰奕臻爱听什么不爱听什么,估摸着逛青楼听曲的事是不好跟太子讲的,兰奕欢便提起了自己一次外出打仗时吃的叫花鸡。
  这话题显然选对了。
  他比划着说怎么打到了一只野鸡,用树叶和泥巴包了,埋在沙子里,再在上面烧火,把鸡烤熟,兰奕臻听的双眼亮晶晶的,一瞬都没把目光从兰奕欢脸上移开,显得极有兴趣。
  听完之后,兰奕臻甚至还用一种颇为赞赏的语气同他说:“七弟你竟然还有这等本事,果真是没什么事能难得倒你。难怪营地里的将士们一提起你来都赞不绝口。”
  兰奕臻一脸“吾弟厉害”的表情,让厚脸皮如同兰奕欢都不禁低头摸了下鼻子,干笑道:“也没什么,就是把一个鸡弄熟而已。”
  他想,可能是太子久居深宫,没见过太多的世面,所以连这么一点小事都欣喜赞叹。
  兰奕欢不至于就真无耻地觉得自己有那么棒,不过倒是发现太子这个人还挺平易近人的,心里也亲近几分。
  兰奕欢笑着说:“二哥过奖了,不过是在外面吃不上饭,只能临时凑合凑合。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回了京城之后我就再也没这样吃过东西了,还挺想念的,都把我给说饿了。”
  兰奕臻想了想,说:“你要是现在想吃,也不是不行。”
  兰奕欢摆摆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没有合适的地方,我那会都是直接把鸡埋到沙地里,然后在地面上起一堆火,很快就熟了,如果是烤,或者是普通的土地,味道不同。”
  兰奕臻便指着他那个焚香的鼎问:“你看这个行不行?”
  兰奕欢:“……”
  兰奕欢:“……啊?”
  兰奕臻道:“这个鼎底下铺的就是白沙,上面再放香料,这香料叫‘烧雨’,可以用作熏香,也能当做食物的佐料,我看,都很符合你的要求。”
  “不是。”兰奕欢道,“但这这,这个不是你熏香用的香鼎吗?”
  如香鼎香炉一样的物件,在他们雍朝算是礼器,熏香,也是一种贵族的基本礼仪,就和正衣冠,洁仪表同样的严肃正经。
  更何况,这鼎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珍品,在东宫这种地方拿它做烤鸡,那画面兰奕欢真是不敢想象。
  见兰奕欢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兰奕臻倒是笑了,说道:“东西怎么用,不是还是看人有什么需要吗?你既然正好饿了,也想吃这个,那么用一用这香鼎,也算它能多派些用场了。”
  他说着微微倾身靠近兰奕欢,低声道:“而且,其实我以前也这么用过它,大约就是十三四的时候吧。只是手艺远远不及你,弄得不好。”
  听了这话,兰奕欢更加惊讶了,没想到自家二哥居然是这样一个人,看来他以前对兰奕臻的了解太少了。
  想象一下,清冷高贵的太子殿下正襟危坐在那里批阅奏章,批着批着饿了,就悄悄在熏香炉子里挖坑烤个鸡腿吃,画面实在太美。
  不过,兰奕欢也确实被兰奕臻给说服了。
  于是,在那个外面风雨连天的夜晚,他们这对原本不算太熟的兄弟,就在东宫中用昂贵的炉鼎和香料烤了一堆鸡肉和地瓜出来,吃得喷香。
  如今,兰奕欢站在鼎前,想起这件事,脸上不觉浮出一些笑意。
  曾经他已经受够了这座深宫的时候,觉得宫中处处都是阴森和诡谲,几乎已经要忘了,其实他和他的其他兄弟们之间,除了竞争与厮杀,还是有一些稀少的温情时刻的。
  别人老说太子冷漠无情,手段厉害,都对他又敬又畏,但其实就兰奕欢回想起来两人之间寥寥的相处时刻来看,兰奕臻在他面前的态度一直很温和,对他也不错。
  后来兰奕欢登基,也是一直在提防着兰奕臻会兴兵发难,但是防到最后,一直到他临死,兰奕臻都没有那样做过。
  太子其实是个好人。
  而兰奕欢今日来,便是冲着这只鼎的。
  不知道用兰奕臻每天在用的鼎烤点东西出来吃,是不是在兰奕臻不在的时候,也能得到一部分的任务奖励?
  兰奕臻晚上不回来,正中兰奕欢的下怀,可以让他施展手脚,大胆尝试。
  兰奕欢鬼鬼祟祟往外边看了看,东宫规矩严明,除了他之外,别人也不敢没事跑到太子的寝宫里面来瞎溜达。
  兰奕欢见没人发现,就解开自己拎过来的小包袱,从中取出鸡腿、香肠,以及点心若干,全用油纸垫着,摊在地上。
  这些东西都是熟的,生的他也弄不来。
  兰奕欢工具不全,没地方找泥巴去,也不能把鼎里面的火烧的太大,被人察觉,所以他的想法就是把这些熟食放在里面加热一番,瞧瞧有没有效果。
  至于点心,反正都在那放着,本着不用白不用的原则,兰奕欢也顺手给带来了。
  兰奕臻那个时候夸他“干什么都干得好”,其实兰奕欢是觉得太子说话的时候可能是困了,脑子不大清醒,才会说出这么离谱的话来。
  且不说他其实好多事都不会干,只说如厨艺一道,他会做的也仅仅是把肉埋在沙子里弄熟这一种而已。
  眼下,便是为填饱肚子而使出看家本事的一刻。
  香肠和鸡腿都又粗又沉,兰奕欢一只小手还抓不过来,便蹲在地上,费劲地将它们都吭哧吭哧分别包好,又踮着脚把鼎盖打开,在里面挖好坑,把他的宝贝放进去。
  他先放了一只鸡腿,观察片刻,见没什么问题,觉得很振奋,开心地一鼓作气,将剩下的东西连带着那些点心都塞进了鼎里。
  末了他跳着重新把盖子盖好,擦了把脑门上的汗。
  兰奕欢都放进去之后,凑到鼎的缝隙边上,甚至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可以闻见微弱的肉香味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兰奕臻这里的东西真的好用,还是自己亲手努力做东西吃比较有成就感,反正兰奕欢闻到这股味道之后一下子变得很期待。
  他坐在旁边的小垫子上,仰头看着鼎,两眼放光地静静等着。
  开心的他并不知道,这个时候,危机正在逐渐靠近。
  ——假装晚上不回宫的兰奕臻,为了不让兰奕欢发现自己,悄悄从侧门进了东宫主殿。
  第9章 来往莫相猜
  兰奕臻的身边跟着两名中年男子,一个叫宏安道,一个叫谷辉,都是近来刚刚投靠他的门客。
  这之中,宏安道是个道士,精通道法和炼丹之术,却因为太过出众,屡屡在道观中受到打压,谷辉则是一名屡试不第的读书人,两人都是满腔抱负无处施展,终于想办法得到了兰奕臻的注意。
  双方经过初步的试探和接触之后,都有意进一步接近,不过兰奕臻对他们也在观察和衡量当中,因此,尚未安排这两个人进入朝中任职。
  这是宏安道和谷辉头一回得以跟随着太子正式进入东宫议事,也很可能正是他们仕途的起点,两人的内心都不免有几分激动。
  忐忐忑忑跟在后面,却见兰奕臻带着他们,一路抄小路,过游廊,偷偷摸摸,顺着侧门进了主殿。
  “……”
  若不是这皇宫货真价实,太子的各种随从排场也都像模像样,两人几乎都要以为是遇上骗子了。
  然而这还不算,到了内殿的门口,兰奕臻突然又回过头来,认真地询问他们:“二位先生会不会翻墙?”
  “……”
  这也是成为太子门客的考验之一吗?
  短暂的沉默之后,谷辉道:“殿下,草民不会。”
  宏安道犹豫了一下,心中暗自估量太子想听到怎样的答案:“小人应该可以,也能帮着耀光兄翻……只是技艺不精,墙若过高,就不成。”
  兰奕臻道:“就是那处。”
  两人回头一看,发现他示意的是东宫的院墙:“……”
  兰奕臻道:“孤今日有些安排,待会若是时间晚了,宫门封锁,或需要劳烦二位先生逾墙而出,孤也会派侍卫协助。”
  他抬手冲着门内一比:“有不周之处,还望二位见谅,请吧。”
  兰奕臻惯来与人闲话不多,说完之后冲二人点点头,便进了东宫。
  宏安道和谷辉摸不透他这个举动是什么意思,弄得满心忐忑,悄悄议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