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节
  “一走走三个月,事务早就堆积成山了,处理起来怎么不累?”
  见她这模样,太常幸灾乐祸地嗤笑一声:“谁让你不早点回来!”
  韩盈总感觉对方有点话里有话,但疲倦太影响大脑的运转,为了防止自己回答出错,她选择了闭口不谈。
  “韩尚院拖延的是有些久。”少府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也有些不豫:
  “早点回来,哪有这么多事儿?”
  拖得他们元旦都没过好,可真是恼人。
  知不知道现在假期多珍贵啊!
  不涉及陛下的事,少府和太常说话的声音便正常了许多,这让旁边的卫青也听到了。
  他微微皱眉,随即神色恢复如常,转身走了过来,问道:
  “我倒是忘了,林太仆,战马连番征战,损伤不少,归苑后可有妥善照顾?”
  相较于韩盈,如此年轻的大将军,更让人心情有些不平衡,看到他过来,列卿的表情都有微妙的变化,却不得不对上司行礼道:
  “大将军。”
  “大将军放心。”
  被点名的太仆不得不回答起来:“苑中不缺粮草,按照过往的经验,分批圈养,除少量马匹食欲不振外,并未出现疫病。”
  “这就好。”
  卫青颔首,又道:“连番征战,本就损伤不少战马,还耽误了两年的繁育,又不能劫些匈奴马充数,再过个三年,必然会出现缺马之况,这可有些不妙。”
  “不是说魏郡守要在朔方郡养马吗?”
  “她那边什么都没有,上哪儿养?朔方想有战马可用,至少要等个五年。”
  “这还真是个麻烦。”
  “看来得在民间买马。”
  “正好劝陛下休养生息,过两年再兴战事。”
  “是即!”
  涉及正事,诸位列卿的目光,自然从韩盈身上转移,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商讨起来,这让韩盈能够向后退两步,站在圈外,开始了魂游天外。
  俗称,半睡半醒。
  现在属于自由活动时间,她这么干也没事,就是落到有心人眼里,她站在的位置,有些可用。
  看着兴奋自己即将能够遇神,有一搭没一搭和他聊天的陛下,齐人少翁不着痕迹的将他的目光引到了列卿那边,笑着恭维道:
  “陛下,此乃兴旺之兆。”
  “这是自然。”
  刘彻沉浸在即将得到‘不老’的美梦当中,警惕心下降了不少,丝毫没有注意过往从参与政史的少翁,此刻正引着他往这方面想,他看了一眼,随口道:
  “群臣和睦,如何不兴旺?”
  “陛下所言甚是。”
  见此话没有效果,少翁咬了咬牙,不得不更加明显地上起来眼药:
  “我为山人,不知礼数,见大将军与那位韩尚院倒是相匹配。”
  刘彻有些发散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神游天外的韩盈并未注意到,她和卫青的站位,从少翁,也就是刘彻的角度看过来贴得极近,看起来很是亲密。
  只不过,更加仔细地看一看,就会发现韩盈的身后,也就是这两人中间,其实还夹着一个身体佝偻的大司农,只不过身高不够的他,直接被韩盈遮得严严实实,从刘彻他们所在的角度看过去,一点儿都看不见。
  视线还不错的刘彻一开始也没有发现,不过韩盈早就说过此事,比起来怀疑这两人,他更觉得突然提及此事的少翁有点问题。
  尤其是一直看着的刘彻,正巧看到了大司农因为太仆索要更多的买马费,而愤怒挥舞出来的手臂。
  可惜,转过身来的少翁并没有看到这一幕。
  他还在继续上眼药:
  “说起来,山人听闻,韩尚院早年也曾遇仙授书,有‘月女’之名?”
  “不过是医者授其医术,乡人愚昧,讹传罢了。”
  收回目光,刘彻转身向祭台前走了两步,笑道:“凡子而已,岂能与能招仙神而来的少翁你相比?”
  不提仙神也就罢了,一提,少翁背后瞬间一凉,丝毫不敢再多说,回了句“陛下谬赞”,便赶紧寻了个借口溜走。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刘彻面容瞬间阴沉下来。
  第407章 送人上路
  没多久,将各官署突然出现的伏击战研究热潮,确定都溯源到北屯司马身上的陈寿,把这部分内容送到了刘彻面前。
  这让刘彻的心情更加糟糕起来。
  宿卫,是保护皇帝安全的最后一道防线,当然,也随时可以变成威胁皇帝性命的利刃,重要性不言而喻。
  后代一些能够夺位的权臣,除了篡位三件套外,必然会去掌握它,只有这样,才能绝对地掌握皇帝,所以之前汉文帝进入长安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管理宿卫的卫尉换成自己人,而这也是权臣向陛下证明他并无篡逆之心的关键。
  正常情况下,为了维护自己的生命安全,皇帝也会时刻注意着这点,必须由自己绝对的心腹去任职掌管,而心腹应该对皇帝保持绝对忠诚,不参与任何政事,谁曾想,他们竟然出了问题!
  谁的手敢伸这么长?还对着卫青下手!
  刘彻的怒火立刻升腾起来,恨不得将这些人除族尽灭!
  而这冲着卫青去的行为,又让他瞬间联想到了过往从不提及前朝的少翁。
  他很不想怀疑少翁。
  毕竟,少翁的确有几分神异之术,已经招来过鬼神,继续下去,刘彻有很大的可能与仙神交往,得到仙神手中的不老药。
  诱惑太大,大到刘彻根本不想相信这是骗局,甚至去为他开脱。
  少翁可能只是对同有神异传闻的韩盈感兴趣,或者是担心她威胁自己的地位……
  他没有意识到,这其实已经开始怀疑对方,只是并不想相信此事,开始了自己骗自己的行为。
  踟蹰让刘彻无法立刻下定决心处置,再加上陈寿并没有查到北屯司马背后到底是什么人,为了确定幕后主使,以及少翁到底有没有骗他,刘彻觉着,自己很有必要做点什么。
  比如——
  生一场病。
  “陛下头疾,急召医师前去诊治!”
  太医院,皇帝身边的内侍竟然直接冲进了房内,转着圈儿地催促着这些医师:
  “快快,都拿好药箱,别管你那头冠了,让小童拿着,路上再带!”
  “陛下正疼得厉害,不赶紧过去,耽搁了,有你们好受的!”
  这阵仗,别说新上任的女医师们,就连太医院内久任的老医师都被吓了一跳,什么时候见皇帝身边的内侍这么急过?
  连番催促之下,大家丝毫不敢耽误,更顾不得往日的针锋相对,拿起自己吃饭的家伙便往外走,一路急行,迅速到了殿内。
  刘彻已经躺在了软榻上,他闭着眼,整个人眉头紧锁,看起来极为不适。
  前方引路的内侍上前,小心翼翼地走到刘彻身边,轻言道:
  “陛下,太医都到了。”
  刘彻睁开了眼,目光烦躁地扫过这些人,道:
  “朕突发头疾,裂痛至极,尔等可有医治之法?”
  闻言,太医耿伯微和新来女医高瑾心中瞬间多了几分苦薏。
  这种一听就不是外伤,也没有其它征兆,且在脑部突然出现的内病,很难让人弄清病因,而不知病因,便不知如何施药,更不敢随意施药,毕竟这可是人身之首的脑部,且不论其内复杂的构造,仅上七窍哪个出问题都极为要命,治疗起来,稍微不注意,便有可能造成损伤,这——
  难啊!
  高瑾还在想着要如何解决,还未曾开口,身边的太医耿伯微就已经道:
  “高医师,你这像是有想法了?”
  我骟你祖宗!
  耿伯微这话,明显就是想推她出去填坑,任谁在这种时候被突然算计一把,脾气都不会多好,高瑾心中暗骂,面上却不能表露出来,还不得不在陛下目光投到她身上时,主动站出来。
  “是。”
  硬着头皮上的高瑾很快想到了一种可能,她做出沉稳的气态,道:
  “如今为冬日,身躯易受寒气入体,请问陛下,可曾沐浴,又或者骑马打猎,以至于鬓发之间水热之气不出,受寒转凉,热冷逆行于脑内?”
  话音刚落,耿伯微嘴角便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这让看到这幕的高瑾心中咯噔一下,她还来不及想明白问题在哪儿,前方站着的内侍,看她眼神就变得不善起来。
  坏了!
  内侍负责陛下的饮食起居,因照顾不周而生出来的病症,他们必然要受责罚,她说出病因,岂不是要让他们受灾?那对她不厌恶反感才怪了!
  这……唉!
  高瑾心中叫苦,隐约在眉宇间也带出来几分。
  患难见真情,景帝给他做了一个好例子,此事除了可以试探一下隐藏在幕后的魑魅魍魉,还可以看看周围人到底是什么态度,不是真病的刘彻自然一直在看这些医师的反应,高瑾突然的为难落在他眼底,让人平白多了几分烦躁。
  皇帝身边难有贴心医师,无外乎就是此等原因,对方畏惧他的身份,还畏惧得罪他身边的人,怕这些内侍对他说她的坏话,找她的茬!这是现有制度下,两方必然会出现的冲突,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也不足为奇,只不过——
  刘彻就不信了,以他的手段,还找不出忠心可用的医师,并平衡这两者的存在!
  “未曾。”
  心中想着趁机挑选几个贴心可用的医师,刘彻扶着头,继续道:
  “也未曾发热,只是突然于头部阵痛,宛若有人时刻敲打,甚为难挨。”
  这哪里像生病的迹象!
  听着皇帝如此形容的高瑾面色一变,她迟疑片刻,又问道:
  “那……陛下未曾撞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