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节
  老头听到前三个问题时,脚下没有停,但听到我最后一个问题时,他转过头看了我片刻,像是在打量。
  我坚定的与他对视。
  顿了顿,他缓缓道:“如果可以帮我们……不知道。我们更想知道的是,我们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
  结果?
  我心里打了个突。
  老头肯定以为我不知道结果,但事实上,在经过诡案组一行,我其实已经可以推断出他们的后果。
  这个后果,对于现存的活人来说,或许是个噩梦,但对于已经‘诡化’的村民来说,却可能是获得的另一种意义上的生命。
  作为一个普通人类,他们要经历正常的生老病死。
  但诡的世界渗透过来的力量,将他们同化成诡物,也就是说,成了另外一个维度的生命。
  这个维度的生命,寿命、健康、衰老……以目前所掌握的情况来说,似乎不存在。
  目前诡物最大‘天敌’有二。
  一是自然天谴,二就是我们鉴诡师。
  自然界的阳光,生命自带的阳气,诡物获得巨大能量后触发的天雷,可以看做是我们这个世界,对于外来异常能量的排斥。
  诡物没有生老病死的忧虑,它们只需要追求变强。
  强到可以对抗天谴,可以无惧鉴诡师,那么它们就是无敌的存在。
  我当然不能直接告诉老头真相。
  这种真相,对这个村的村民来说……没准儿是属于他们的‘福利’。
  我心底发凉,同时有一种迷茫感。
  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清楚的认识到,诡物不仅仅是我用来积累功德的‘工具’,它们其实是另一个维度的生命。
  这种生命对我们人类来说是恐怖的,对已经被诡化的诡物来说,却是另一种‘人生’。
  这既是两个不同维度世界的对抗,也是两种生命模式的对抗。
  “……结果,你们会逐渐失去意识,沦为行尸走肉。大部分如此。”我撒了个谎。
  老头相信了我的话,点头,叹气,继续往回走,边走边道:“好吧。我回答你们的问题,也希望你们能帮到我们,如果要死,至少是体面的死。”
  “村里人变成这样,应该是半年前了……或许,都要从‘傻大姑’说起……”
  傻大姑是那人的外号,她生下来就是个傻子,整日里在村里游荡。
  她家里还有个大哥,但大哥分户出去了,在城里单独过日子。
  傻大姑的父母,也就是老两口,就住在村里的老房子里,耕田干活,照顾着傻大姑,计划着活一天,就把这孩子养一天。
  老两口是个好人,再苦再穷没放弃过孩子,有时候开玩笑说,等要死了,干不动的时候,就先把傻大姑淹死。
  不是做父母的心狠。
  一则不能把她丢给老大,拖累老大家一辈子。二则,这样的傻子,除了父母能心甘情愿一辈子照顾外,没了父母在,活着是要遭罪受虐的。
  有人劝他们,说乡下老光棍多,不如把傻大姑配出去,能收一笔彩礼,也打发掉一个麻烦,让她到别人家过活去。
  只要肚皮能生孩子,就没有嫁不出去的女人。
  老两口不同意,说她是个傻子,弄到别人家讨生活,别人不会把她当人看,只当个能下崽的牲口用,太造孽了。
  老太婆说,自己既然生了她,生一天就养一天,只要自个儿还活一天,就不让傻大姑去受罪,等自己活不了那天,她带傻大姑来这世上的,也负责带傻大姑离开。
  村里人听了,一边唏嘘感慨,一边也觉得这老两口倔。
  只要把这傻姑娘打发出去,就可以跟儿子去城里过好日子,这么紧攥着不放手,把自己苦的不行,跟儿子关系也闹僵了。
  傻大姑毕竟是个傻子,再说了,她又不是城里的独生女,那么看重做什么?
  去年上半年,老头脑中风去世了。
  老太婆身体也不好,撑到下半年,也一天不如一天,一看就时日不多。
  也就是去年的下半年,傻大姑被老太婆推到堰塘里淹死了。
  不是刚才那个堰塘。
  这村里有三个堰塘,淹死傻大姑的堰塘,是村中心那一个。
  傻大姑是老太婆亲自推下去的,老太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等人淹死了,她才哭喊着,嚎啕声吸引了村里的邻居,帮她把尸体打捞了起来。
  正常情况下,这是谋杀,肯定得报警。
  老头是村长,这事儿他知道。
  但村里都是老人,而老太婆本来就活不了几天,淹死了自己的女儿后,更是气息微弱,都已经开始交待遗言了。
  她嘴里嘀咕着‘终于可以放心了……不担心她没人照顾,不担心她会活受罪了……我、我放心了……’
  就在傻大姑淹死的尸体旁边,老太婆自言自语,嘀咕着,也咽气了。
  谢惊蛰闻言皱眉:“有福利机构,不至于如此,太极端了。”
  我和老头同时看向他。
  只能说老谢出身太好,不知人间疾苦。
  相关机构是有,但数量不多,名额有限,排队都要排到猴年马月去?
  老谢估计从我俩的眼神中,意识到了自己的天真,便有些尴尬的干咳一声,问道:“他们一家三口都死了,后来呢?”
  第294章 全村尸变
  “后来?她们母女两个都死了,自然要联系城里的儿子回来收拾。当天晚上,她们俩的尸体被放在‘堂屋’里过夜。堂屋是村里公用的,祭拜、白事、敬神都在那里。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辈,就是村里的何老爷子安排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守夜。”
  “我们村没多少壮年人,那几个也都四十好几,快五十岁的人了。”
  “当天晚上,他们在堂屋守夜,打牌,中途累了就轮流在堂屋里面歇觉,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全都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老太婆和傻大姑的尸体都不见了。”
  我猜到了结果,道:“她们都‘复活’了。”
  村长点头,说话间,已经走到了他住的院子里。
  他坐在门槛前,继续往下讲。
  黎明鸡叫,睡醒的人发现尸体不见了,吓坏了,想着是被野兽弄走了,还是被人偷了?
  要说野兽,这山里几十年前就没有什么大型野兽了,若说被人偷了,那到是有可能。
  有些地方,穷山恶水,思想非常封建,还有买卖尸体配阴婚的。
  除了私下里,死者亲属自愿交易的外,还有很多配阴婚的尸源,就来源于偷尸。
  无一例外,被偷的都是女尸,越是年轻漂亮,或者有学历的女尸,价格就越贵。
  但是,傻大姑母女两个。一个是七十多岁的老太婆,一个是四十多,快五十岁的傻子。
  谁会去偷她们的尸体?
  当时天才刚蒙蒙亮,守尸的几人在村里呼叫,很快惊醒了大半个村,于是村里大半的村民,都在黎明破晓的时分,从家里爬起来准备寻尸。
  然而,就在一村人要大动干戈时,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远处的田埂上,浮动着白蒙蒙的雾气,而在这白色的雾气中,那母女俩的身影,赫然慢慢出现了。
  健步如飞的老太婆。
  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身形肥胖的傻大姑……
  村里人吓坏了,聚在一起,手里握着锄头、铲子一类的东西,看着那对母女走近。
  “……以为是诈尸,但什么也没发现,她们跟活人一样,甚至后面还跟着她们家养的老黄牛和狗。老婆子说一大早放牛去了,顺便看麦子。”
  “村里人心惶惶,但她们好像和活人没有任何区别,之前的一切,就好像是村里日人集体做了一场梦,不过,邻里乡亲们,因为这事儿,大多不敢再和她们打交道了。”
  “直到有一天,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发现,老婆子的脖子、手上、脸上,都长了斑。我们老年人,皮肉上长些老年斑,再正常不过了,她不过就是斑多一些而已嘛……还是村里做丧事的老刘发现了不对,说那么不是正常的老人斑,像是尸斑!”
  “她们母女俩彻底被孤立了,和她们住的近的几户人家,也都人心惶惶的,一到晚上就赶紧关门闭锁,为此,家家户户还都多养了一条狗,狗这玩儿辟邪……但是没用,谁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反正慢慢的,村里的人,陆陆续续的,开始长出那种斑。”
  “有人去医院看,但被当成了疯子,因为除了我们村里的人外,谁也看不见那些斑……包括那些外出打工的孩子们。”
  我想了想,道:“因为你们村里的‘气’不对,只有感染了这种气的人,才有一双看清真面目的眼睛。”
  村长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我还想着,是不是我们村里人做了什么孽,遭了报应,才会这样……因为这个原因,我们都通知在外面成家打工的人,不要回来。有些不听话的回来了,很快也变得跟我们一样……再后来,真正出事,是大概三个月前吧。我们发现,我们出不去了,我们好像被困在了这个村里,出不去了。”
  谢惊蛰微微思索,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离村子越远,你们会越痛苦,比如强烈的窒息,或者强烈的肉体疼痛。”
  村长瞪大眼,很惊奇似的,问老谢说你怎么知道。
  谢惊蛰淡淡道:“还是气的问题。人呼吸氧气,你们吸收的,是另一种气。这种气目前只运转在村里,你们离开村,就像人进入了没有空气的地带。”
  村长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你们说的那个气,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村里?”
  这要解释起来,那恐怕就没完没了,于是我又开始眼也不眨的撒谎,把话题带过去,说这里的气,就是民间传说中的鬼气,可能是阴曹地府的气以村为据点,在这里散播开来了。
  老一辈人很迷信,听我这么一说,不由得猛拍膝盖:“难怪把我们村里的人,弄得不人不鬼,不妖不怪的,原来是阴间把通道弄错了?”
  阴间通道?
  这个词到是让我有些意外,和诡案组说的诡通道,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胡乱糊弄着:“可以这么说。”
  村长道:“那是不是,让这条阴间通道关闭,或者改地方,我们就……”他话说一半,像是想到了什么,摇头叹息:“就算关闭,我们也活不了了,我们不是活人了,唉!”
  谢惊蛰看了看日头。
  天已经快要完全黑下来了。
  他提醒老头:“该回答后面的问题了,为什么又突然能去镇上了。”
  村长咳嗽了一声,也不敢耽误我们时间,便道:“一开始我们白天和晚上,都和活人没区别,渐渐的,晚上的意识就乱了,像嗜血的怪物一样。一开始是半人半怪物,还能控制自己,后来就完全是怪物……我们开始吸血,村里的鸡鸭、猪牛……最后是狗。”
  “狗身上有股很大的骚气,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都是最后才吸狗的,吸完狗,就好像有了力量,就可以出村了,但是到那种地步,就已经连白天都无法维持人性了……想吸人血,想吃人肉,想吃人的脑子……”
  村长说到这儿,咽了咽口水,眼中露出恐惧和厌恶之色。
  我看的出来,他很恐惧自己有一天会变成那样,彻头彻尾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