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节
  王妩是那种典型的小白花长相, 清纯的样子没有攻击性, 靳明嫣问她的时候,她已经压抑了很久情绪,哪怕是一句不痛不痒的询问她就全部藏不住了。
  人站在玄关那, 被不知道叫什么的东西压弯了腰, 双手扶住墙,红着眼摇头,“没事, 你不用管我。”
  靳明嫣大概也能猜出一些原因, “你不用管别人说什么, 你不过就是遇人不淑而已, 等到大学开学,你就离开这里,把这些流言蜚语全部抛到身后。”
  “不一样了。”王妩低着头,眼泪顺着下巴滴落,“就连他们都这么看我, 我真的想不通……”
  靳明嫣靠在沙发上看着她叹气,王妩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 “如果我是舟哥, 我一定选你。”
  话题突然就转移到她身上来了, 靳明嫣开玩笑, “看来我得到了婆家人一票。”
  王妩笑了笑,“因为我知道他喜欢你。”
  连她吃不吃饭,什么时候吃饭,吃得好不好都要操心,如果这都不算喜欢。
  靳明嫣耸肩,“你也看到了,是他要和我分手。”
  “对不起,我替大成道歉,真的对不起。”王妩仰起头,手指扣着掌心,内心苦涩的时候很难开口,只能又说一句“抱歉”。
  王妩走后,靳明嫣化了妆出门,徐程一直在落星镇呆着,这些律师都是他找来的,他尽力帮助靳明嫣解决困难,他希望靳明嫣能出国。
  靳明嫣很感谢徐程在她最孤立无援的时候愿意向她伸出手。
  见了面,徐程拿着不知名的咖啡站在路边的一颗树下躲阳,“难怪你不想离开,小镇的生活节奏真的很舒服。”
  离开了京都,徐程身心都放松下来,现在一举一动温润儒雅的样子反而比在京都时多了几分真实。
  靳明嫣慢悠悠走过去,“我可不是因为这个才不想离开的。”
  徐程扬起的嘴角慢慢落下,“画展还有两周就要开始了,嫣嫣,你能留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你想好了吗?”
  靳明嫣不说话,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徐程拿出文件夹递给她,“看看吧,这些都是律师整理出来的东西。”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咖啡店,在咖啡店呆了一下午,讨论了很久只得出一个结论:如果对方不谅解,成江海故意伤人最少判五年。
  一个人最好的五年。
  靳明嫣决定去找宋立衡,不仅仅是为了陆同舟,也是为了成江海。青少年时期的男孩子叛逆冲动,陆同舟一身刺,可成江海把刺一根一根拔掉了。他们三个里面,从没想过离开落星镇的人一直都是他。
  那天去探视成江海,成江海情绪失控,一字一句痛苦地问她,“大小姐,我只想带着我爸好好在落星镇生活下去,不要大富大贵,能混下去就行,这个要求很过分吗?真的很过分吗??为什么这些人就他妈不肯放过我??!”
  天黑后,徐程陪着靳明嫣一起去宋昌衡所在的医院,不过被拒之门外。夏日的晚上吹着热风,靳明嫣站在住院部楼下很久没离开。
  徐程说,“你不是关键人物,宋立衡不会轻易见你。”
  风一吹,靳明嫣身体抖了几下,觉得冷。
  徐程皱眉,摸她的额头,“怎么感冒还没好。”
  靳明嫣一言不发转身离开,徐程不远不近跟着。走出医院,靳明嫣突然说,“我要去找陆同舟,你先回旅馆吧。”
  徐程立马停下脚步,没有再往前一步。
  这天晚上,靳明嫣打了无数个电话找陆同舟,去棋牌室,棋牌室关门了,去蓝调,里面的人拿她开玩笑,就是不肯说陆同舟人在哪里。靳明嫣顺着陆同舟常在的街道一直找,找到腿酸了,找到所有人都知道她在找陆同舟,而陆同舟却不知道在哪躲着她。
  靳明嫣倔起来连自己也不放过,在这条街道上几个小时来来回回走,几个小黄毛骑着摩托跟在她身边,开她玩笑,靳明嫣还能和他们一起笑,“以后你们追女孩要是有我这种耐心,那还不是手到擒来、易如反掌?”
  小黄毛“切”一声,“那舟哥怎么把你甩了?”
  “谁说他把我甩了?”靳明嫣眨眨眼睛,“舟舟是个娇气包,和我闹脾气呢,我哄哄。”
  如果陆同舟还躲着不出来,她就把他的形象全毁了,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得罪她,和她说分手。
  “哎哎哎,你说话就说话,哄人就哄人,你别哭啊,搞得像我们欺负你一样。”小黄毛骂了几句脏话,骑着摩托轰隆隆跑了。
  靳明嫣愣了一下,她心态不是保持得挺好的嘛,哪里会哭。于是她摸摸脸,脸颊上一片濡湿。
  好神奇,原来委屈的时候,流眼泪会不自知。
  一连几天,靳明嫣都在这条街上等陆同舟,凌晨才回家,实在是难以想象,她会有和陆同舟见一面都难的一天。
  这天晚上刮起了很大的风,街道上的大树枝桠跟着风左右摇摆,靳明嫣站在风里,空荡荡的衣服被风鼓起来,王妩走过去的时候恍惚了一下,还以为见到了一个假的靳明嫣。
  大小姐从来都是鲜明亮丽的,现在突然颓废,突然黯淡,王妩突然觉得陆同舟说的也挺对,每一个人都要找到适合自己的土壤。
  “你走吧。”王妩说,“舟哥选择了丽丽姐,他一旦做出选择就不会后悔的。”
  靳明嫣拨开脸上被风吹凌乱的头发,“他让你来找我?他现在在蓝调是不是?”
  王妩抿抿嘴,拢紧身上的衣服,“你走吧。”
  靳明嫣想明白了什么,很冷静地穿过马路,在一群人的注视中走进蓝调,一间一间包房找过去,王妩跟在她身后,一直说“你走吧,别找了”。
  靳明嫣没停顿,在客人骂骂咧咧的抱怨中找完所有包房,哪哪都没有陆同舟的身影。她抬起头,眼神发直看向不对外开放的三楼,脸色越来越白,王妩赶紧拦在她面前。
  靳明嫣推开王妩,王妩咬着牙使劲拉住她的手腕,“你别去啊!”
  很快过来了几个ktv的保安,他们劝说靳明嫣离开,靳明嫣紧绷着情绪没说话,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大力气,不止王妩,还有其他几个人都拉不住她,她凭着一股劲跑上楼用力推开三楼的门。
  不管不顾往里走时,靳明嫣的世界突然安静,只有心跳声越来越大。她祈祷默念,千万别让她和陆同舟分开。
  “砰——”
  门被推开了。
  坐在窗边沙发上的陆同舟回头,他穿着一身白色的居家服,拿着手机神色平静地望向她。见到他的瞬间,仿若隔世,靳明嫣的眼泪止不住掉下来。
  “哇哦……”
  “我去!!”
  靳明嫣身后一群跟上楼来看热闹的小混混,当何丽丽裹着浴袍从浴室里走出来时,他们在靳明嫣身后不停嬉闹。
  “我去嘞!丽丽姐,你很哇塞啊!舟哥真他妈有福气!”
  “丽丽姐,你早该拿下舟哥了!他一看就是能让女人爽死的男人啊!!”
  何丽丽看了一眼在人群中眼神发直的靳明嫣。对于突然出现的这么多人,她处变不惊,落落大方走到陆同舟身边,笑骂,“真是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你们一群看热闹的小鬼。”
  “那必须的啊!尤其是丽丽姐的事,我们必须关心!”
  “丽丽姐,你深藏不露啊,和舟哥都发展到这一步了。”
  何丽丽没教训他们不懂规矩,而是无奈地摆摆手,“好了,热闹你们看也看了,赶紧散了吧。”
  哄闹的气氛里,陆同舟动了,他把手机丢到一边,双臂敞开搭在沙发背上,他仰起头,谁也没看,凸起的喉结十分性感。
  王妩看不下去了,在一堆人里拉住靳明嫣的手,轻声说,“我们走吧。”
  “不走。”靳明嫣只觉得全身血液凉透,遍体生寒,眼神流露出脆弱与迷茫,轻声喃喃,“我为什么要走。”
  错的又不是她,背叛者又不是她,应该觉得羞耻抱歉的也不是她,凭什么走的是她。
  她难道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吗?为什么陆同舟不肯和她谈一谈,谈谈这些天发生的事,谈一谈他的选择,谈一谈他们的未来,又或者……谈一谈分手这件事。
  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对她啊。
  王妩知道靳明嫣要强,只想带着她赶紧离开这个尴尬难堪的地方,可靳明嫣甩开她的手,慢慢走向沙发。
  陆同舟从沙发上站起身,没站直,欣长的四肢都有些无力感。
  到了他跟前,靳明嫣笑笑,可嘴角还没抬起来,一滴眼泪先滑落唇角,满嘴咸涩。
  她用力咬嘴唇,嘴唇瞬间变红了,却衬托得一张脸更加惨白。
  “你没正式和我提出分手,是吧?陆同舟。”靳明嫣做了个深呼吸,双手抱胸微微抬起下巴,陆同舟一直盯着她,靳明嫣发现自己真的很难弄懂他在想什么。
  是啊,论装深沉,她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要说洒脱,她更是自愧不如。她还在苦苦纠缠挽留呢,人家都有另一个女人了,日子过得快活。
  靳明嫣眨眨眼睛,笑得很灿烂,“那好,你听好,从今天起,从现在起,我们分手。”
  陆同舟很平静,在今晚一系列闹剧里,他平静得吓人,到现在没有说出一句话。
  “我们分手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因为你,是你放弃了、背叛了。”靳明嫣一直笑,走到距离陆同舟只有两步的距离,抬头问他,“我有错吗?我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决绝?让你这么毫不犹豫?”
  陆同舟一言未发,回头招手让何丽丽先带着人离开,靳明嫣高声喊,“谁都不用走!我靳明嫣分手就必须分得明明白白!你们这些人都看好了,是我靳明嫣不要陆同舟了!谁要谁拿走!!”
  “是你!是你们!”靳明嫣指着何丽丽,又指着陆同舟,语气越来越激烈,语速越来越快,“你们早就认识了!你们早就有不一样的关系了!你们早就心心相惜了!你们为什么不在一起?!你们为什么还要出来祸害别人?!”
  “为什么?!说啊!为什么!!”
  靳明嫣突然捂着脸哭得不能自已,陆同舟一直看着她,落在身侧的两只手抖个不停。谁也没想明白,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
  相爱过的人,要怎么体面分手?靳明嫣也知道这场面不好看。
  靳明嫣哭完了,暴脾气上头开始砸东西,立马有人要过去阻止,陆同舟一声大喝,“让她砸!!”
  靳明嫣把挂壁的电视砸了、字画撕掉、花瓶全部扔到地上,她太过分,又有人看不下去了想要过去阻止,陆同舟抬起手指着他,“我、看、你、敢。”
  他擦去嘴角溢出的鲜血,眼神阴狠指了一圈人,“我、看、谁、敢。”
  陆同舟双手插兜,叼了一根烟在嘴里,眼神深沉地看着靳明嫣疯狂砸东西。
  直到靳明嫣没力气,他吐了烟走过去抓住她的手臂,“我送你回去。”
  “放开我。”
  “最后一次送你,你不是说我们的分手不够正式吗?”
  靳明嫣满头大汗,觉得可笑,“所以……这是你分手的仪式感?舟哥,你可真会玩啊。”
  陆同舟放开她的手臂,却牵起她冰冷的手,“算是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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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081
  ◎落星◎
  他们两个在一起时从没有走过这么沉默的路, 靳明嫣把这个现象当成笑话问陆同舟,“这是不是就是人们说的爱与不爱很明显?”
  陆同舟一直牵着她的手没放,和她走在回家的路上, 风吹起他的衣角,他保持沉默。
  靳明嫣却笑, 觉得他的沉默特别有意思, “以前和我有说不完的话, 我在京都那阵你的电话可一天晚上都没迟到过,现在感情淡了,没话和我说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