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节
  虽说太子因为偏宠王湄如一事,在群臣心中的评价不高,但借着曹皇后遇刺带来的外界同情之心,承恩侯府再退让示弱,表示自己不会再借着外戚身份争权夺势,太子再自请退位,让文武百官对他的怜意升到最高,这一波就稳了!哀兵必胜。出身将门的曹皇后对自己的计划很有信心。
  然而,曹皇后死了,就再也没办法掌控自己计划的执行过程了。她不知道,承恩侯府固然是照着事先说好的示弱了,群臣们的同情心也确实被激起来了,可太子坚持拒绝遵从母命自请退位,还一再闹出宠妾灭妻的丑闻降低群臣对自己的好感,又对薛老太师及其门生的好意视若无睹,甚至多次与舅舅承恩侯发生争吵,顶撞了皇帝,又顶撞了太后,怎么看都不象是个好储君。甚至连曹皇后之死,都在事后被查出各种所谓的内情,小道消息满天飞。萧贵妃确实被质疑是罪魁祸首了,可三皇子也没少往外放风,指控整件事都是曹皇后在贼喊捉贼。
  好好的计划被执行得七零八落不说,在三皇子勾搭上王湄如后,曹皇后给儿子留下的人手,甚至成为了三皇子打击四皇子的工具。曹皇后原本的谋算早就崩了!
  她生前估计从来就没把三皇子这个半大少年放在眼里,所以只算计到萧贵妃头上了,以为三皇子会随着萧贵妃受困而束手无措,却没想到反而成了对方的踏脚石。
  若没有曹皇后给皇帝下毒这件事,三皇子估计还不至于行事如此激进呢!
  王湄如说完自己知道的情况之后,整个人好象就软了下来,只能挨着太子,慢慢滑落在地。
  太子连忙抱住她:“心肝儿,湄如,你没事吧?放心吧,有孤在呢!你不过是受了老三的欺骗,才做了那些事,错不在你身上!无论父皇如何处置你,总有孤陪着你呢!”
  王湄如抬起脸看向太子,面上默默流下两行泪:“殿下,是妾身对不起你……你对妾身一直很好的,只是妾身心有不甘……倘若殿下不是太子就好了……倘若殿下与妾身只是寻常人家的男女,偶然相遇,一见倾心,从此结为夫妇,相依相守,白头偕老,不需要争什么权,夺什么势,杀什么人,报什么仇……那该多好呀?!”
  太子听得也忍不住落泪了:“湄如,湄如,你怎么了?!”他察觉到了不对劲。
  王湄如的嘴角流下了一行黑血:“妾身离开东宫的时候,是带着毒药走的。只要妾身能替妹妹报了仇,在这世上也就没什么可留恋的了……妾身把这条命赔给你,殿下……求你……将妾身一家人埋在一起……把郡主养大……这是妾身最后的……请求了……”说完这些话后,王湄如彻底闭上了双眼,就这么断了气。
  太子怔住了,愣愣地抱住她的尸首,仿佛石化了一般。
  第1495章 感慨
  谢慕林听着房间里的动静,就知道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又有一个人死在了大年初一这一天,她的心情也不太好受。不过王湄如做了这么多坏事,又是证据确凿,按照律法是怎么都逃不过一个死罪的。即将被废的太子也没有能力再庇护她了。她此时选择自我了断,估计也是想让自己死得体面一点儿吧?只是她这么一死,除去她临死前所招供的一切,其他的秘密恐怕就永远都会是秘密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比如谢慕林在恒寿斋撒的谎,虽然没能圆上,但也不见得会有人提出质疑了吧?
  没过多久,永宁长公主与燕王便一左一右地扶着太后走了出来。太后的表情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燕王低声说着安抚她的话,太后只是拍了拍儿子的手背,便向谢慕林伸出了手。谢慕林会意地上前接替公公燕王的位置,扶住了太后的手臂,便听得她对燕王道:“你把这边的事做个善后,就把太子送回东宫去歇息吧。王氏的尸首就由得太子自己处置。皇上那儿,你也只管照实说,连太子和朱玏做过的事,都不必替他们隐瞒。最终要如何处置这两个孩子,皇上自有决断。”
  燕王低声应了是,又道:“母后早些回去歇息,不要想太多了。事情既已平息,很快就会有结果的。所幸咱们家的孩子并没有损伤。无论他们各人前程如何,总归还是能保一个富贵太平的。”
  太后叹气:“哀家倒盼着他们真能得个富贵太平才好,就怕他们不肯安分,非要肖想不该肖想的东西,最终走上了不归路。”
  说完这句话,她就示意女儿与孙媳妇:“我们走吧。已经很晚了。”谢慕林乖乖配合着永宁长公主,扶着太后重新上了凤辇。这一回,太后同样要求她们上车同行。天那么晚了,外头的风越来越大,太后对于疼爱的小辈向来是十分慈爱的,不忍心见女儿与孙媳妇累了一天,还要走路陪她回慈宁宫去。
  只是在回去的路上,祖孙三代人坐在凤辇上,太后就忍不住有感而发:“太子对那王氏倒也不见得只是见色起意,他对旁的美人就没这么上心。那王氏能选择自我了断,免去太子为了替她求情,再次触怒皇上,倒也还有几分真心。只是这人哪,做事总要有分寸才好。一旦失了分寸,便是身份再高,手中的权势再大,这日子也不可能过好了!从前太子痴迷于王氏,皇上与哀家何曾拦过他?!从来都是皇后与曹家人出于私心,只想让曹家女独得宠爱尊荣,不想有旁人分宠,才总是妨碍太子罢了。
  “可后来王氏成了罪臣之女,隐姓埋名入宫,独得宠爱,连太子妃都要忍气吞声,皇上与哀家也只是数落太子而已,何曾真正为难过王氏?晚辈的后院小事,自是晚辈自家处置,太子妃自己立不起来,难道还要我们这些长辈去操心不成?!倘若我们真的容不下王氏,也就不会让她在东宫风光了这么久,还替太子生下了孩子。要是她老老实实过日子,不生事,不挑拨离间,不跟朱玏合谋反害太子,她又怎会有今日的结果?但凡太子宠人能有些分寸,知道轻重,不把皇后留下的人手交给她,助她胡作非为,又怎会中了她的算计,害人害己?可见,他们会落得今日的结果,都是自己作的!”
  永宁长公主轻声安慰道:“母后熄怒。我们谁能想到呢?三殿下竟然会用这样的法子辖制住王氏,逼她为自己办事,而王氏明明独得太子宠爱,却也不懂得向太子求助。太子手下还是有不少能人的,只要他能助王氏救出其妹,今日未必会是这样的结果……归根究底,还是王氏过于糊涂,不知珍惜太子真心之故。”
  太后冷笑了一声:“就算王氏不糊涂,就冲太子对她那个宠法,也早晚把人宠糊涂了!哀家从来不介意老朱家的子弟出情种,你弟弟年轻时喜欢过明珠,娶了媳妇后,眼里心里就只有媳妇了,连个嫡子都没有,你看哀家几时说过什么?!这是因为你弟弟心里拎得清,从来不会因为私情耽误了朝廷的正事儿!岳家人跟着他迁往北平,那么一大家子人,也没听说他们在北平仗着燕王府的权势如何作威作福了,还不是老老实实读书做学问?!考科举有了成绩,也是正正经经进京赶考,做了官后就到别处上任去了。你弟弟公私分明,这一点连皇上都比不过他。哀家相信他,所以从来不会干涉他后宅的事!若换了是太子,你觉得他能做到这个份上么?!他要是能有他叔叔一半的聪明,今日就不需要担心会不会被废了!”
  夸完了燕王,太后又转过头来,拉着谢慕林的手道:“瑞哥儿也有几分他父王的品格,虽然心里眼里只有他媳妇,但从来不会因为私情就误了正事儿!你看今天瑞哥儿媳妇受了这许多委屈、惊吓,何曾失过仪态?!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一点儿都不扭捏。瑞哥儿明明十分担心媳妇,可该他去办事时,他半点都没耽误。瑞哥儿媳妇也好,明事理,知进退,并不因为自己委屈,就拦着自家男人去干活,也不会因为自家男人撇下自己干正事去了,就觉得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你们小夫妻这样就很好,相互扶持着,彼此感情好,又事事都知道分寸,不会出了格儿。若太子也象你们这般,行事能有些分寸,正事儿该怎么样还怎么样,谁会说他的不是?!”
  太后显然是在有感而发,但因为被当成了正面典范之一的缘故,谢慕林此刻除了羞涩地低头而笑,就只剩下尴尬了,她还能说什么呢?
  凤辇很快就回到了慈宁宫。谢慕林连忙下车,与永宁长公主配合着把太后扶了下来,扶进殿内。
  这时候已经过了二更天。太后忽然觉得十分疲倦了,但她还是撑着精神吩咐宫人:“收拾间干净屋子,把哀家没穿过的衣裳拿几件给永安王妃,让她好好歇一歇。今天这一日,辛苦她了,大晚上的宫门已经下钥,也没法家去,只能在宫里将就着歇一晚。”
  谢慕林连忙表示自己不辛苦。太后却摆摆手:“哀家都累了,你怎会不累呢?去吧。你姑母在这宫里有她自己的屋子,你不必替她担心。好好睡一觉,明儿起来,还有许多事儿要忙呢!”
  谢慕林顿时心中一凛,低头应道:“是。”
  第1496章 清晨
  谢慕林早就有心理准备,知道自己今晚是必定要留在慈宁宫过夜的了,因此也没指望在这里能过得象家里一般舒服。
  不过慈宁宫的人对待太后喜欢的宗室晚辈,也会很用心地服侍,该提供的东西都会提供。洗漱用的热水、干爽的巾帕、洗完脸后用来保养肌肤的润肤油、崭新的中衣裙、熏过香的暖被窝、添了新炭的手炉脚炉,以及慈宁宫嬷嬷们特制的安神茶,等等等等,样样齐全。谢慕林照着这么一套享受下来,虽然觉得不能洗个热水澡也不方便泡脚,颇有几分遗憾,但已经觉得很舒服了。反正就是一晚上的事,她觉得偶尔留宿慈宁宫也没什么难以接受的。
  香桃也得到了热水洗漱与新衣服的待遇,还有位通晓药物的大宫女给她额头上的伤换了药。等到她一身暖和清爽地回到谢慕林身边服侍时,她还有些小兴奋呢。进宫那么多次了,她还是头一回在宫中留宿!将来跟父母说起,他们一定会很高兴吧?
  不过她也跟谢慕林说了些刚刚从混熟了的宫人那里听来的八卦传闻:“太后娘娘带着长公主与郡王妃离开慈宁宫后,听说太子妃就醒了,得知是太子那边出事,还把承恩侯给砍伤了,她什么都没问,便又睡了回去。后来总管大人让人带走了太子妃娘娘身边的侍女,另给她安排了两名宫人侍候,她也好象一直在睡,即使侍女们哭着求她相救,她都没醒过呢!也不知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可是身边连个熟悉的侍女都没有,太子妃娘娘真的不会觉得不习惯么?”
  谢慕林问了太子妃侍女被带走的时间,得知就在前不久,那时她已经陪着太后回到慈宁宫来了,心中便明白,这多半是因为王湄如死前爆了许多人的料,其中就包括三皇子通过拉拢薛家,简直掌控了太子妃身边从薛家带进宫的侍女一事。既然太子妃身边的侍女有可能是三皇子的耳目,那无论她们干了些什么,肯定都要拉去问话的。若是清白的,兴许还有还回来的一日;若是不清白,那太子妃搞不好就再也不会见到她们了。
  如今的太子妃,可以说是连太子这个丈夫都舍弃了,选择了依靠太后在宫中存活。早已放弃她的娘家亲人,以及背主另投的贴身侍女,她似乎也没有了留恋的理由。她装作睡着了不知情,不过是想避免尴尬罢了。至于身边侍候的人换了之后会不会觉得不习惯?只要她能在太子倒台之后,依然在皇宫中保有体面的生活,这点不习惯又算什么呢?
  她在供出太子偷藏毒药的那一刻,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要为自己而活了。
  谢慕林嘱咐香桃:“你就装作不知道这件事,无论是跟太子妃还是别的什么人,都不要提起那几个侍女了。你一直跟着我,想必也知道她们对太子妃并不忠心。就算太子妃不要她们了,她们只要没犯什么大过错,保命还是没问题的。想想香浮连性命都丢了,她们已经算走运啦!”
  香桃顿时凛然:“郡王妃说得对!她们自己先背叛了太子妃,被带走也是理所应当的。只是我想到她们也不过是顾虑到亲人的安危……不过,不管怎么说,背叛主人肯定是不对的!若换了是我遇到这种事,肯定要先跟郡王爷郡王妃商量!郡王爷郡王妃那么聪明,肯定会想到办法救我的亲人。我又不可能比郡王爷郡王妃聪明,自作主张什么的就太蠢了!”
  谢慕林笑着点点头:“你这么想就很好,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可以跟我商量的,千万不要自己烦恼,最终却做出了亲者痛仇者快的错误决定!”
  教导完侍女后,谢慕林便招呼着香桃睡下了。慈宁宫中常年点着有安神作用的佛香,气味倒是颇为怡人,不一会儿,她便沉沉睡去。等再次睁开双眼,窗外已经大亮了。
  虽然不清楚是什么时辰,但这时候肯定已经不早了。谢慕林迅速推醒了香桃,主仆俩忙忙起身换衣裳梳头。等候在门外的宫人听到动静,便送了热水过来服侍谢慕林洗漱。等到所有事都搞定之后,谢慕林仍旧穿回了昨天进宫时穿的那套大礼服,头上梳着端正的发髻,插了几根赤金镶红宝石的簪子,只是没戴上翟冠,倒也不失端庄稳重。她就这么往太后的寝殿去了,正好赶上太后也刚刚起床,正在梳洗。她是不会给人梳头的,也没掌握替人洗脸的技巧,便顺手接过了宫人手中的水盆,做了一回端水的丫头。
  太后笑道:“你起得倒早。昨儿晚上大家都累了,哀家早上差点儿起不来呢。还是你们年轻人身体好,大早上的就这么精神。”
  谢慕林其实已经比平时起晚了许多,闻言也不好多说什么,免得被人误会是在嘲讽太后起得更晚,就这么一脸乖巧地捧着水盆侍候太后洗完脸,方才将水盆递回到宫人手上。
  这时候永宁长公主也来了,一见谢慕林来得更早,便笑道:“母后,女儿常觉得自己已经够孝顺殷勤的了,没想到如今侄媳妇比我更有孝心些。请恕女儿来得迟了,实在是昨晚这一觉睡得沉,早上女儿都舍不得离了暖被窝。母后这里的安神香真真是好东西!求母后多赏我两匣子吧。如今我上了年纪,觉越发浅了,只有在母后这儿,还能多睡一会子。”
  太后笑道:“你才几岁?倒好意思在你老母亲面前说自个儿上了年纪,这是寒碜谁呢?!”
  永宁长公主笑着上前,接过了嬷嬷手中的梳子,替太后梳起了头。她做这个十分熟手,比谢慕林强多了。谢慕林只能在旁边帮着递递簪子什么的。还好她的审美不错,观察力也挺强,帮忙选的簪子基本上很合太后与永宁长公主的心意,因此梳头的程序也进行得很是顺利。
  太后梳完头穿好衣服后,仍旧由女儿与孙媳妇扶着到桌边用早膳。她还问了嬷嬷们,太子妃那边如何,得知太子妃睡得沉,似乎身体不太舒服,有些发热什么的,便叹了口气:“太子妃的身子也太弱了。罢了,就由得她去吧。传个太医来给她诊脉,该用什么药就用什么药,哀家这里都有,别怠慢了她,到底还是哀家的孙媳妇呢。无论太子做了什么事,她对哀家和皇上总归还是忠心又孝顺的。”
  宫人领命而去。太后不再多说什么,永宁长公主也不敢多言,三人围坐着用了早膳。
  早膳桌一撤,太后就开始处理正事了。
  她先让慈宁宫总管太监去乾清宫问问皇帝起来了没有,身体状况如何?昨天那几位作见证的外臣又是否还在宫中?若是没有别的问题,她老人家就得开始询问正事了。
  从东宫搜出的毒药,太医院那边检验得如何了?对皇帝的医治方案可有帮助?还有,下药的罪魁祸首如果确定是已故的曹皇后,那是不是……该讨论一下废后事宜了?
  第1497章 涟漪
  昨晚上参与审问东宫众人的几位外臣,几乎都还留在宫中,不过夜里宿在了外廷为值夜的内阁大臣们准备的值房里。
  他们当中有值房的常客,这一套都是极熟的。
  萧明德将军曾经也是经常留宿值房的重臣,虽然近两年很少这么做了,但对值房也并不陌生。只是他昨晚上似乎没怎么睡好,早起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神色十分憔悴,黑眼圈非常明显。
  大家都能体谅他的心情。忽然间死了唯一的儿子,这个打击不可谓不大。而且萧琮死得还有点冤,竟然把命断送在了东宫弱质女眷手中,差一点儿就死得不明不白的,这叫萧将军如何能接受呢?
  萧夫人在大理寺与锦衣卫的仵作检验过萧琮尸体之后,已经在丈夫的劝说下,先一步带着儿子的遗体返回家中,预备丧事。萧明德将军倒是留在了宫中,等待着案子的最终调查结果。在王湄如死后,他也知道了真相,可心情并没能平静下来。哪怕知道杀死儿子的真凶已经自尽身亡,参与了谋杀行动的东宫诸人也不会有好结果,甚至连太子都逃不过近期被废的命运,但他就是感觉不到释然。
  萧家是因为从龙之功,才再度崛起的,风光了这么多年,却又因为儿子想要重现父辈的从龙之功,结果遭遇了杀身之祸。那么萧家人这么多年的努力又算是什么呢?
  萧明德将军想起儿子死后,三皇子那一心只想把太子拉下马,为此甚至不惜威胁真凶王湄如编造口供,掩盖真相的态度,再想起儿子之所以会中了王湄如的死亡圈套,是因为自己有私心,要瞒着其他人在宫中做些不可告人之事……他忽然觉得心灰意冷。
  早知道萧家会落得今日的结果,他当初为什么要支持皇帝夺嫡呢?即使什么都不做,萧家得不到从龙功臣的荣耀与权势,只能平庸度日,依靠军功出人头地,好歹……还能保得一家和乐呢!大妹妹不会无端死去,小妹妹不会因为嫉恨之心,就变成如今面目全非的模样,女儿不会名声尽毁,只能祈求三皇子能不计较她的污点,娶她做个妾室,儿子更不会因为三皇子的野心与疏失,成为王湄如打击报复的工具……
  早上宫门重新开启之后,萧明德将军第一个向皇帝请求离去。他暂时不想参与什么废后废储的事了。他的儿子青年夭折,他还要回去准备儿子的葬礼。儿子没有留下子嗣,但儿媳已经身怀有孕,虽然不知道男女,这一胎绝对不能出差错。妻子如今正为儿子的死而伤心,只怕一时半会儿顾不上其他人。他这个一家之主,必须得回家镇场才行。
  皇帝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萧明德节哀,便放他回去了。原本皇帝还以为他会问一声三皇子的伤势如何的,但他竟然一句都没问。等萧将军离开后,皇帝又问了身边的内侍们,确认没有人把三皇子的伤势告诉萧明德,心中不由得纳闷起来。
  难不成萧明德真的不在乎自己的亲外甥了?
  皇帝对此半信半疑,始终不能放下对萧明德的警惕。不过,萧家既然要忙活萧琮的后事,他自然也不会在这时候横生枝节。萧琮太过年轻,官位也不高,还不配由他这个皇帝出面追封或赏赐,正常情况下,应该让三皇子代替皇家前去吊个唁。但如今三皇子有伤在身,不方便挪动……那就这样好了,不必另派使者。
  皇帝想起萧琮助自己的三儿子搞什么夺嫡的阴谋,生出许多风波来,心中也没什么好感。枉他这个便宜姑父从小就对萧琮颇为厚爱,年年赏赐夸奖都不少,萧琮却让他失望了,那还有什么可说的?这么年轻就横死,确实有点冤,但萧琮若不是自己有违宫规在先,老老实实一直待在宫宴上,又怎会落得这样的结果?
  皇帝没有对萧琮的死作任何表示,倒是把注意力都放在太后派人传过来的话上了。
  太后想废后,皇帝也想。但眼下如果真要废后,就得提到曹皇后曾经做过的事。无论是下毒还是别的什么,都需要仔细的调查审问之后,才能下结论。朝廷众臣对这种大事十分慎重,倘若曹家及其姻亲盟友再掺和一把,也不知道会拖拉到什么时候去。皇帝只想尽早把太子给废了,不想为废后之事分心,更不希望让废后的行动拖延了废储的进程。所以,他认为废储才是最要紧的,废后反倒可以推后处置。反正内阁的大臣们只要知道事实真相如何,太子又被废了,应该就不会在废除一个已故皇后的事情上闹什么夭蛾子。
  皇帝昨晚晕过一回,觉得自己剩下的时间实在是不多了,应该用在更有意义的地方。
  太后那边收到总管太监带回来的皇帝口信,就忍不住叹气:“就凭太子干出来的那些事,还有王氏临死前招出来的隐秘,只要朝廷百官知道了,废储也好,废后也罢,都是理所应当的,难道还有谁会公然反对么?!说到底,皇上就是不想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只想让几位重臣知晓就好。他还想着自己不能在史书上留下妻毒子叛的记录呢,面子有那么重要么?!他就不怕,曹氏一日还是正宫皇后,太子便依然还是外人眼中的正统,即使被废了,今后也依然会留下无数后患呢!”
  不过太后一向是不会干涉皇帝在朝政大事上的决定的。事关一国皇储,也是朝廷大事。皇帝已经做出了决定,太后也不想多说什么。就算曹皇后暂时不会被废,她早晚也会让这个狠毒的儿媳受到惩罚的。
  眼下还是皇帝的身体比较要紧。
  太后又问总管太监:“皇上可说了,太医院那边有何回应?”
  总管太监忙答道:“太医院已经在加紧分析搜到的毒药了,暂时还没有结果。倒是三殿下……他的伤势似乎有些麻烦。”
  太后皱眉:“朱玏的伤势有什么麻烦的?虽然伤口颇深,但哀家记得他昨儿被救出来的时候,血都止住了,他能走能跑的,不象有什么大碍的模样。”
  总管太监欲言又止:“太医院那边的意思……似乎是……三殿下的手筋……被割断了……”
  第1498章 仁政
  手筋被割断了,外表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异常,但右手出不了力,兴许连提笔写字都会很困难吧?
  谢慕林立时就联想到了这一点,随即又想到,这样的三皇子算不算是身有残疾了呢?而且这种身体缺陷似乎比脸上有点小伤毁了容,又或是摔了马之后有点跛脚什么的更要命些,因为没办法提笔写字,就必须要找其他人代笔,而代笔的人是否绝对可信?颁发给下属的命令到底是不是本人的意愿?这种事谁能说得清?!一位皇子若是有了这样的缺陷,似乎就等于是完全失去了继承皇位的可能。除非他的兄弟全都死绝了,除了他没有人能继承皇位,否则根本就不可能被纳入储君候选名单中吧?
  谢慕林眨了眨眼,下意识地看向太后的表情。
  太后似乎也愣住了。她昨晚去过斋宫,对三皇子为了争夺储位都做了多少事,再清楚不过了。结果昨晚上他不仅仅是阴谋暴露,面临皇帝的问罪而已么?竟然还被王湄如割断了手筋,多半从此失去储君候选资格了!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他强行抢走了王湄意去威胁王湄如为自己所用,却又没有把人质照顾好,在人死之后,还企图隐瞒撒谎,继续哄骗王湄如为自己办事呢!所以他才会遭到王湄如的反噬,落得如今的下场……
  王湄如会不会是故意的?她那么恨三皇子,怎么会仅仅在他身上弄出点小伤口,然后招出他做过的那些阴谋诡计,就简单地放过了他?自然是彻底断绝了他的前程,更能让他痛彻心扉了!
  太后长叹了一声,淡淡地道:“王氏有这样的机灵,为什么就偏偏不肯老实过日子?!”
  她转向慈宁宫总管太监:“太医院的人可有说,朱玏的伤能不能治好?”
  总管太监大概能看出太后的想法了,倒是没有了先前的犹豫和纠结,非常直截了当地回答道:“太医们已经仔细检查过三殿下的伤口,道是恐怕有些麻烦。伤口小,却极深,实在不好治。即使用最好的药,费上些功夫治好了,三殿下以后恐怕也只能用右手拿些轻巧的物事,就连提笔写字都会十分吃力。太医们倒是安慰过三殿下,说改学左手提笔可能会更省事一些,但三殿下十分恼怒,把太医们都赶出了屋子,不肯继续听他们的话,又去求皇上遍寻名医,替他医治手伤。皇上直接把三殿下骂出了西宫,只让太医们去翻医书,尽量替三殿下医治,旁的就没说什么了……”
  太后一听便明白了儿子的想法。倘若三皇子因为右手受伤,彻底失去了争夺储位的资格,从此消停不再惹事,倒也不失为皇室的幸事。皇帝也就只有四个儿子罢了,次子出继,长子又即将因罪被废,再出一个为了争夺储位会不择手段的三子,早晚会象长子一般因罪被贬的。作为养出了这样三个儿子的父亲,皇帝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呢!
  再者,萧琮刚刚遇害,他背后那些支持三皇子争位的武将势力们也不知会对此事有什么反应。倘若因为三皇子本人失去了资格,使得他的支持者们放弃原本的诉求,只是简单地要求东宫为萧琮之死付出代价,而不再考虑利用禁卫军或城卫军的势力在京中兴风作浪的话,皇帝收拾残局的时候,也会觉得轻松许多吧?
  因此太后此刻也忍不住要松一口气了:“罢了,天意如此……倘若宫中能从此平静下来,便是我们老朱家的造化了!”
  不过,既然太子与三皇子都不行了,皇帝身体状况又不好,那四皇子就不能再滞留扬州了!得让这孩子早些回京城来才行!
  太后跟永宁长公主与孙媳妇谢慕林两人商量:“要不要趁着过年的机会,以替皇上祈福的名义,把宫人放一批出去?曹氏正位中宫期间,萧、林二位也没少在宫中培植党羽,明里暗里斗个乌烟瘴气。即使如今曹、林二人已逝,萧贵妃正在禁足,宫中亲近曹、萧、林三家的宫人与内侍照样不少。皇上对他们都有防备之心,可只是防备有什么用?还不如直接让他们离开更省事些!这也不失为一项仁政,正好替皇上祈求福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