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谢映容心中盘算一番,已然拿定了主意。她哄了谢老太太几句,便找了个借口离开,转头寻谢徽之去了。
  文氏带着女儿回到后者的房间,见谢映芬病情好转,已经被宛琴抱到谢涵之那边说话去了,屋内无人,便关上了门,回身发愁地对谢慕林说:“这可怎么好?难不成我们真要去求江家?江家这门婚事,本就是平南伯夫人与曹氏牵线做媒的,如今我们与曹家反目,江家难保不会退婚,哪里还愿意帮我们?我们找上门去,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这对你的名声有什么好处?!”
  她担心女儿去了江家,会受到江家人的为难。
  谢慕林要比她淡定多了:“不过就是上门求助嘛,有什么大不了的?爹爹当初答应婚事,是觉得江侍郎为人正派,值得结交,而不是因为曹家如何。现在我们求上门去,如果江家愿意帮忙,那证明爹爹眼光不差,交的朋友确实是君子,要是还能把他救出来,那就更好了;如果江家拒绝,甚至要退婚,也不过是证明了这家人不值得交往。我们干脆地退婚,也好及时止损呀!”
  文氏叹气:“傻孩子,事情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这无缘无故的,你就被退了婚,名声怎么办?!”
  谢慕林不以为然:“我往日能有什么名声?现在爹出事,我被退婚,也不是我的错。真要说起来,联姻是为了结两姓之好,还有亲家之间互相扶持之意。谢家才出事,爹还没被定罪呢,江家就迫不及待的毁约退婚了,哪里是个值得信任的厚道人家?看他家儿子以后还能娶到什么好人家的女孩子!到时候外人就会发现江侍郎的真面目了。佞臣就是佞臣,靠裙带上位就是靠裙带上位,给自己脸上贴什么金呢?”
  文氏看着女儿,脸上只有苦笑了。
  第57章 口角
  文氏这两天都快要不认识自己的女儿了。谢映真一向乖巧腼腆,哪里有这两天那么大胆直率过?
  不过女儿曾经解释过,眼下是非常时刻,儿子谢谨之又病倒了,家里一群老弱妇孺,一个能拿主意的人都没有,她本身又是个软弱性子,实在有些难以支撑。一向孝顺的女儿大着胆子来帮自己,也是孝心所致。若是谢家平安无事,她的女儿自然是斯文乖巧的闺秀,根本不需要抛头露面,四处奔波,更别说是站在她面前,抵挡谢老太太这位“婆婆”的刁难与责备了。这一切都是不得已啊!
  想到这里,文氏心中就充满了对女儿的愧疚之意,哪里还会说出指责的话来?
  她只道:“你这些话固然有理,只是别叫旁人听见才好。江家到底还不曾做什么,江大人又是你的长辈,你别这般随意揣度人家。你爹一向对江大人颇为欣赏的,哪怕江家真要与我们家退婚,也是因为曹家或程家所迫,未必就是江大人品性不堪,趋炎附势了。曹家反目,我们谢家便难以自保,江家又能比我们强到哪里去?其实不必太苛求了。再者,江家玉良待你一向不错,你也说过他很好的话。大人们之间的事,他一个孩子如何能做得了主?即使你们没有缘份,你也不必责怪他,只在心中祝愿他能有个好姻缘就好了。”
  文氏身上的“圣母”光芒闪得谢慕林无法直视。她扭开头去,深吸了一口气:“行吧,就依娘的意思好了。反正我现在一心只想着救爹爹,没功夫跟旁人计较。”
  文氏抿嘴笑了笑,又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好孩子,这回真是委屈你了。倘若不是你爹出事,你合该有个好姻缘才是。江家与我们谢家联姻,最初兴许只是听从平南伯夫人的指令,可江玉良那孩子的性情人品还是很好的。倘若你能与他成婚,日后必定也能一生平安喜乐。如今你们若是真没有缘份,你也别太伤心了,更不必怨恨他,或是诅咒他日后如何。你爹心里知道你的委屈,日后定会为你找个更好的青年才俊。”
  谢慕林一时有些哑口无言。她当然没觉得退婚有什么要紧,甚至还认为这是好事。不过,谢映真对江玉良的印象确实很不错,哪怕最初因为对方的身份背景而纠结过,等见了面相处过后,顾虑也减少了许多。
  十二三岁的小少女,情窦初开,看到正式定下婚约的未婚夫生得一表人材,脾气又好,对自己温柔体贴,又颇有才学,前程似锦,难免会有几分心动的。这种心动还是礼法许可的,家人长辈们都乐见其成,更不会有人劝阻。身边人人都在帮江玉良说好话,她又确实觉得江玉良对自己一往情深,自然就放纵自己的感情发展下去了。倘若不是意外落水,谢映真换成了谢慕林,此时那孩子知道未婚夫可能会跟自己有缘无份,估计会很伤心吧?
  谢慕林一点都不伤心,却还要装出几分伤心的样子来,免得叫人发现她的变化太大了。她再深吸了几口气,低头小声说:“娘放心,道理我都是明白的,您让我静静,我很快就会没事了。”
  文氏微笑着再摸了摸她的头:“好孩子,那娘就放心了。”她让女儿好好休息休息,忙了大半天,孩子必然很累了。她先去看看生病的儿子,还有其他两个孩子如何,回头还得写帖子给江家送去呢。
  只是到时候派什么人去送帖子,又是个麻烦事。谢家如今可没有能使唤的下人了,李货郎陪他们忙活了一天,她又不好意思再劳动人家。若是在外头随意雇个人,又怕在江家人面前失了礼数。倘若雇个打扮体面些又会说话的信使,那就得花不少钱了。
  文氏为此烦恼不已,谢慕林却觉得这事儿很好办:“让三弟去就好了。他熟悉城中道路,又去过江家,定是知道怎么走的。娘给他几个钱,他就能把这事儿办好。如果不清楚江家人的想法,还可以让他出面,先联系江家两位少爷,试探一番。要是江家人已经不想跟我们谢家有什么瓜葛了,这帖子也不必送过去,省得我们明儿再去自取其辱了。”
  文氏顿觉女儿的建议靠谱,只是还有些犹豫:“徽之还是个孩子呢……”
  在北门桥附近受雇跑腿赚辛苦钱的,不一样是孩子?他们还没有谢徽之岁数大呢!再说,谢徽之平时就经常在外头乱跑,也不见他出什么事。如今不过是叫他去送个信罢了,能有什么问题?是江家人会公然打死他,还是江家少爷们会见了面就揍他?
  文氏瞪了女儿一眼:“又胡说了!”却不再反对女儿的提议,转身出门去看儿子,顺道跟谢徽之说送帖子的事。
  不料才打开门,她就听到院子里传来谢徽之的声音,似乎有些生气了:“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有事就直说!别这么拐弯抹角,含含糊糊的,你当我是傻子么?!”
  文氏怔了怔,谢慕林也走了上来,探头看是怎么回事。
  只见谢徽之站在院子西边墙根下,显然是刚刚从厕所出来,就被人堵住了说话。堵他的人正是谢映容,原本是与他挨得很近,低声密语的。也不知道谢映容都说了些什么,惹得谢徽之大为不快,高声抱怨。谢映容顿时窘迫得涨红了脸,回头见文氏与谢慕林都被惊动了,连大金姨娘都在屋里探头探脑的,便更觉得尴尬了。
  她咬咬唇,只恨谢徽之两辈子都是混账东西,从不让她省半点心!她也是一番好意,才会提醒他,顺道拉拢一把,他竟然就这么大声嚷嚷开来。如今那么多人看着,叫她如何继续先前的话题?万一谢徽之把她方才说的话公之于众,那她……
  该死!她不该如此鲁莽的,应该先把谢徽之哄顺了,再说其他人的坏话……
  谢徽之斜睨着谢映容:“说呀,到底有什么事?怎么不说话?你整天闲在家里,既不帮主人家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也不帮姨娘做针线活,只知道在老太太面前胡说八道,你还有理儿了?你在我面前耍什么花招?把我当蠢货了么?!以为我会因为你几句甜言蜜语,就任你摆布?!你知不知道我今儿跟着婶娘和三姐姐,做了多少事?见了多少人?!我们全家都在一心一意想着怎么早日把父亲救出来,累得半死。你不帮把手就算了,还在家里兴风作浪,你吃错药了吧?!”
  谢映容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恨不得把面前这混账的嘴给撕了。
  偏偏这时候,文氏还要走上前来插言:“你们姐弟俩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为什么要生口角呢?”她问谢徽之,“你三姐姐到底说了什么?叫你这样生气?”
  谢映容顿时僵住了。
  第58章 撕破(推荐加更)
  谢徽之如今与二房母女关系正佳,心里又对谢映容有怨气,见文氏发问,一点儿都没犹豫,就要张口回答。
  谢映容慌忙抢先一步开口:“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如今家里艰难,我怕三弟小孩子家不懂事,还跑去找他从前的朋友玩耍。那些人过去与他称兄道弟,不过是看在曹家面上,能有多少真心?如今曹家要与我们家反目了,三弟那些狐朋狗友,不落井下石就已经很好了,又怎会继续与他交好?所以我提醒他,不要太过相信身边的人,当心被人骗了都不知道。结果他就生气了,想必是嫌弃我说他朋友的坏话。可我也是为了他好,担心他会吃亏罢了。我与他不但是亲姐弟,生母还是亲姐妹,比别的兄弟姐妹们都要更亲近几分。难道我还能害他不成?谁知道他就这样发起脾气来……”
  文氏恍然大悟,看向谢徽之:“你三姐姐是这么说的?那就是你的不是了。她也是好意提醒你,你无论听不听得进去,都不该对姐姐无礼的。”
  谢徽之继续斜睨谢映容:“是么?原来三姐姐方才说的那些话,是这个意思?”真真是把他当傻子了!
  谢映容明知道他在怀疑自己,但眼下只能咬牙坚持:“当然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怕你会生气,才特地说得含糊一些,谁知道你还是生气了……”
  谢徽之冷笑了一声,想要说些什么,却抬眼看见大金姨娘走出了房门,正满面担忧地望过来。他顿了一顿,撇嘴道:“谁叫三姐姐说话也不好好说,非要用这种容易叫人误会的言辞?既然三姐姐觉得与我比旁人更亲近,那就有话直说好了,拐弯抹角的做什么?难不成三姐姐在心里没拿我当弟弟看待?”
  谢映容干笑几声:“怎么会?三弟多心了。”
  谢徽之扯着嘴角哼哼两声,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文氏仿佛没看出这姐弟俩之间的僵硬气氛,还微笑道:“把话说开就好了。一家子亲手足,和和睦睦地相处不好么?何必争吵?”她拉了谢徽之一把,“我有事要托徽之去办呢,你跟我来。”
  “行呀,是什么事呀,婶娘?”谢徽之爽快地应了,跟着文氏出了院子。
  大金姨娘松了口气,想起自己还有大把针线活要干,便又缩回房间去了。
  院子里只剩下谢慕林与谢映容。谢慕林静静地看着后者:“你究竟跟三弟说了些什么?”
  谢映容笑得一如往常甜美:“二姐姐,我方才不是都说了么?你怎么还问呢?”
  谢慕林嗤笑一声:“你哄谁呢?也就是我娘性子天真,才会信你的话。不然,光是看三弟的表情,就知道你在胡扯了。”
  她看向自己隔壁的房间:“三弟是顾忌到大金姨娘的脸面吧?你也就是仗着生母对三弟有养育之恩,才敢拿捏他了。”
  谢映容沉下脸:“我听不懂二姐姐的话。二姐姐如今怎么变得阴阳怪气起来?从前你我姐妹多么要好,你可从来不会这样与我说话。”
  谢慕林回头瞥了她一眼:“我为什么不能阴阳怪气的?从前我们姐妹是挺要好的,至少我以为我们挺要好,结果我掉进水里,好姐妹越过我去救别人了,还是你头一回见面的高门千金,根本不管我的死活。等到我病了一场,回头问你为什么的时候,你还要拿话哄我。这叫我如何相信,你真的把我当成好姐妹了呢?”
  谢映容心中咯噔一声,忙又露出天真无辜的笑容来:“二姐姐,我不是都解释过了么?你当时……”
  “就许你哄我,不许我哄你吗?”谢慕林打断了她的话,“行了,别在我面前演戏了。我本来觉得,只要别让家里人担心,我陪你做一回戏也没什么。谁知道你不安份,我不惹你,你还非要来招惹我。我不给你点厉害看看,你是真把我当病猫了是不是?”
  谢映容的笑容有些僵硬:“二姐姐,你在说什么……”
  “装什么傻?!”谢慕林翻了个白眼,“你在老太太面前提江家做什么?你明知道江家是为什么与我订下婚约的。当初我担心害怕的时候,你还陪我聊了几个通宵,最清楚不过。如今我们家出事了,曹家翻脸,江家不来退婚,说不定还是因为没打听到我们住在哪儿。你竟然让老太太叫我们主动送上门去,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谢映容吞了吞口水,继续撑着僵硬的笑脸解释:“二姐姐,你真的误会了。我真是觉得江家有可能帮忙,江侍郎官位又比那位什么温大人高,更有希望救出父亲,方才向老太太提议的。虽说江家可能会听曹家号令,可是江二公子对你一往情深,你我都是知道的。只要他愿意帮你说话,以他在江家受宠的程度,江家怎么也不至于落井下石。就算不肯出手助父亲一臂之力,至少江家老太太和江二公子也能资助我们些银子,叫我们能安然度日。我们一家如今全靠李家养活,也不是长远之道。我这都是没办法了,方才……”
  谢慕林不等她说完,就再度打断了她的话:“如果你真的是一片好心,那么除了江家之外,还有一个人家,你可以求助的,你怎么不提?”
  谢映容怔了怔:“什么?”
  “太师府,薛家。”谢慕林甩出了答案,“你不是才救了薛四姑娘一命吗?就算薛太师明哲保身,不愿意插手爹爹的案子,难道几句消息、一点银子也不肯给吗?你对薛四姑娘有救命之恩,要点报酬,他们也没理由拒绝吧?薛家与我们谢家没有恩怨,比江家更可靠几分,你只需要找上门去求助就行了。等求来了消息和银子,你在老太太面前就立了大功,谁还能小瞧了你?这么容易的事,你怎么不去干?”
  谢映容咬牙。这种事她怎能去干?!薛四姑娘是她前世恩人,她很清楚薛四姑娘父母双亡,虽是太师府的千金,却与孤女无异,自己尚立身艰难,只凭薛太师夫妇的几分怜惜才能在薛家立足,根本不可能帮上她什么。她又怎能因为已经成定局的事,给薛四姑娘带去麻烦?更何况,她只是想要银子罢了,江玉良就能给,何必惊动恩人?!
  谢映容继续狡辩:“薛四姑娘在我们家落水,薛家没有怪罪我们家失职,就已经极为宽容了,我又哪里敢挟恩图报……”
  谢慕林冷笑一声:“她落水是我们家的责任吗?明明是宁国侯府程家的千金闹事,才弄翻了我们的船。就算大姐姐与程家千金争吵,也负有责任,但导致翻船的并不是她,薛家要怪也是怪程家去,凭什么怪罪到你这个不顾姐妹性命也要去救薛四姑娘的好人头上?!”
  谢映容哑然。这回她是真的无言以对了,总不能说自己清楚薛四姑娘在薛家说不上话吧?那谢映真就该问她,是怎么知道的了。
  难道她还能说实话么?她与薛四姑娘,今生总共也不过相处了那半个时辰而已,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因为她把人救起送回自己院子安顿好之后,就跑书房找信去了。等她回房,薛家已来人把薛四姑娘接走,她根本没来得及与恩人好好结交一番,如今又上哪里说理去?
  第59章 憋屈
  谢慕林冷笑着说:“回答不出来了吧?我看你还能编出什么谎话来!别以为老太太愿意听你几句奉承,你就真的能靠着老太太,支使家里其他人了。爹爹如今人在牢里,还等着我们去救他呢。你帮不上忙就算了,别给其他人添乱。要是耽误了正事,难道你自己不会跟着倒霉?!”
  谢映容一下涨红了脸:“我怎么就帮不上忙了?我……”张张嘴,却又说不出口。吱唔了一会儿,她才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就算我先救了别人,叫你多喝了几口池水,你也没真出什么事。你我是亲姐妹,你再生气,也用不着弃我们之间的姐妹情谊于不顾吧?大不了我向你赔罪就是了!”
  谢慕林哂道:“三妹妹,你怎么还是听不明白?我生气的不仅仅是因为你先救了别人,没救我,而是因为你对我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姐妹情谊。如果当时你只是先救了外人,心里对我还有几分关心的话,就不会立刻把薛四姑娘送回自己的院子,却不留意我是不是已经被救上来了,甚至在事后也没来看我一眼,哪怕是打发个丫头来问一声。你想让我相信,你还是我的好妹妹,以往对我的好并不是装出来的,好歹也要有点诚意吧?”
  谢映容强自辨解:“那是因为薛四姑娘状况不佳,我怕她会出事……”
  谢慕林再次打断了她的话:“那你为什么要把她送回你自己的院子,而不是把人安置在园中的客院里?平南伯府的姑娘们到家里小住时,伯娘安排她们住在园中,那个院子一直有人收拾,那天也安排了人在那儿侍候,预备宴席上有女客吃醉了酒,可以就近歇息。你忘了吗?如果你把薛四姑娘送过去,不但地方更近,房屋还比你自个儿的屋子更华丽舒适几分。可你偏偏把人带到自己的院中去了,难道不是为了巴结太师府的千金?你还说了,为了能哄薛四姑娘高兴,谁也不告诉,就跑到书房去找书,打算送给她呢。那些书都是爹收集的,你凭什么送人啊?还不是为了巴结人么?!”
  她是为了找信才去的!为此还丢下了重要的恩人,才不是为了巴结权贵呢!
  谢映容憋屈得不行,却又没法说出口,因为借口是她自己说出来的,她不能否认。至于为什么把人送去了自己的院子而不是园中的客院……那当然是因为她忘了。她那天刚重生过来,谢家桂园的一切对她来说,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她怎么可能还记得清?她记得最清楚的是自己的院子,把人送去,也好在最快的时间内,为薛四姑娘取暖换衣,奉上热姜汤呀!
  然而当初的一片苦心,如今却堵住了谢映容的一张嘴,让她百口莫辩。
  谢慕林见她再也说不出话来,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行了,既然生了坏心,老实承认不就行了?都是自家姐妹,我再讨厌你,也不可能对你喊打喊杀。但你若想继续拿姐妹情谊来哄我,那就是做梦!你以后做人也坦率一点吧,别老是在自家人身上耍心眼,有本事算计外人去!不过我劝你还是别干那种事了,毕竟你也不是什么聪明人,万一被人发现了,反而落不着好,还要家里人费心去救你。你就老实在家里照顾病人,或是帮你姨娘做针线活去吧,哪怕是哄着老太太别生事也行。别的事,你就少插手了,没有金刚钻,却非要揽瓷器活,还以为自己比所有人都要聪明,能应付得来所有事,你怎么不上天呢?!”
  她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啪地把门甩上了。只留下谢映容站在原地,涨红着脸,气得浑身发抖。
  她怎么就帮不上忙了?她明明帮了大忙!若不是她去书房偷走了那封假信,父亲这会子已经被定了罪,再也难以翻身了!上辈子他就是这么坏了事的,虽然后来保住了性命,但那是他舍弃了全部家产换来的。而且因为他把所有财物都给了曹家,家中老弱妇孺才会连个安身立命的地方都没有,屈辱地叫曹家扫地出门,谢谨之和谢涵之还一病病死了!
  哪怕她现在也弄不清楚,那封信到底去了哪里,是不是依然被藏在房子里,早晚会被官兵搜出来,然后谢璞就会重复上辈子的命运?但他至今平安无事,就足以证明她的功劳了!
  她立了那么大的功劳,没让父亲被曹家陷害成功,她把曹氏主仆和平南伯府的人都耍了,谢映真凭什么瞧不起人?!
  就算她没救谢映真上岸,事后又对她不闻不问,那又怎么样?!她上辈子倒是把谢映真当亲姐妹了,可谢映真一再妨碍她的前程,连累得她失去好姻缘,所托非人,最后还丢了性命,难道还指望她能念姐妹之情么?!是谢映真先对她不住的!这辈子她先去救了恩人,没有把谢映真踩进水里,就已经很厚道了,谢映真凭什么还有脸指责她?!
  谢映容愤怒地一脚踢向墙边的杂草,却差点儿闪了腰。这让她更加暴怒了,索性把那丛杂草给狠狠拔了出来,连根土一并扔到墙角,却扬起了一蓬沙土。
  春日时节,倒春寒刚刚过去,风势却还挺大的。好巧不巧地,有一阵风吹来,恰好与那丛杂草的去向相反,结果把那蓬沙土吹到了谢映容脸上,立时就迷了她的眼。她又是咳,又是呛,还慌慌张张地抬手去揉眼睛、擦沙土,不一会儿就泪流满面、蓬头垢脸、狼狈不堪了。她委屈得要大哭起来。
  怎么连老天爷也要跟她做对?!
  她背后传来吱呀一声,她循声回过头去,却是大金姨娘从屋里出来了,拿着块帕子,冲过来给女儿擦脸:“你这丫头,拿那些杂草泥块发什么火?你自个儿做错了事,说错了话,二姑娘与三少爷说你,你听完赔个不是就完了,有什么可生气的?生气也不知道寻个聪明点的法子,活该你吃这个亏!”
  谢映容被她擦得脸上生疼,听了她的话,更恼怒了,用力挣脱开去,冲着生母发火:“你还是不是我的亲娘?居然不护着我,反而帮他们说话?!你没看见我被他们欺负了么?!”
  大金姨娘一哂:“你从前也没少欺负二姑娘和三少爷。我那时候就劝你,二姑娘对你不错,又肯信你,你与她好好相处就是了,别老是糊弄人家,日后总有你的好处。三少爷本该与你最亲近,你也要真把他当亲弟弟才好,别为了争点风头就与他斗气,倒与他生份了。结果你不肯听,非要在两个真心待你的人身上使心眼,如今人家不乐意与你好了,你又不甘心。倘若咱们家没出事,你要使性子,我也由得你去。可眼下正是要紧时候,二太太、二姑娘与三少爷还要为了救老爷奔波,你就别给他们添乱了。我一个人要做那么多人的衣裳,正缺帮手呢,你快来给我帮忙!”
  她说完,就不顾谢映容的挣扎,硬把人扯进房间里去了。
  第60章 照看
  谢慕林进了房间便躺到了床上。她方才确实挺生气的,趁机冲谢映容发了一顿火,但也有几分提醒对方的意思。
  她自然能猜到,谢映容重生回来,把谢璞定罪的重要证据——那封伪造的书信——从书房里偷走了,让曹家与曹氏陷入了尴尬的境地,算是救了谢璞一命,这是立了功的。
  然而,从谢映容藏信时的言行来看,谢慕林又觉得这姑娘不太聪明,却盲目自信——明知道信很要紧,又不舍得毁信,曹氏一伙人都怀疑她了,她还坚持认为自己有办法把信瞒过所有人保存下来。而事实上,她只是把东西藏在身上,或是在上房里找地方塞而已。若不是谢慕林有个空间,手脚又快,信早就叫钱妈妈搜走了。
  这种盲目的自信,只会让谢映容一再碰壁。如果是平时,她碰壁是自己的事,谢慕林也懒得管。但现在谢璞的案子关系到全家所有人的未来,谢映容又是个重生者,应该知道许多旁人不清楚的内|幕消息,谢慕林实在不忍心看到她犯蠢,把自己给坑了,也顺带断绝了谢家所有人的希望。
  所以,她能提醒一把就提醒一把,以后也会仔细留意谢映容的动向,免得对方再做出什么自以为是的蠢事来。当然,如果谢映容能自己省悟,那就最好了。谢家这一群老弱妇孺,有个不省心的谢老太太,就够让人烦心的了,如果再添一个居心叵测的谢映容,其他人还哪里有精力去忙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