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她想挣脱,可,不管怎么做都挣脱不开,酸涩感从心头蔓延到了鼻尖, 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试图让自己快点离开, 可脚却像是生了根, 无法动弹,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束紧,似乎很怕听到后面的话。
  相比夏萱突如其来的难过,温淼的心情好到上了天,她一把抓住陆司州的胳膊,声音里夹杂着喜悦:“你答应和我交往了,是不是?”
  男生换了个站姿,直勾勾睨着她,这幕像是电影里某些高光时刻,那些被刻意拉长的场景。
  风似乎也怕惊扰了什么似的,吹拂的力道小了很多,男生翻飞的校服衣摆慢慢垂落下来。
  银白月光映得他身形越发颀长。
  夏萱看到这里,身体无意识踉跄一下,呼之欲出的答案让她心彻底沉了下去,不忍再看下去,她挺直背脊,僵硬地,一点一点转动脚尖。
  她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攥着校服下摆,那里映出深深的褶皱,宛若她心上陡然现出的沟壑,里面裹挟着心酸和难过。
  “陆司州我会让你知道我有多好的。”女生雀跃的声音在风里四散开。
  夏萱双腿机械的朝前走着,她暗示自己不要去听,可声音无孔不入,冲击着她的所有感官。
  脑海里一直回荡着他们的谈话声:
  “陆司州我不好吗?”
  “你很好。”
  “你答应和我交往了是不是?”
  “……”
  “陆司州我会让你知道我有多好。”
  “……”
  一遍一遍不间断响着,夏萱眼角又酸又涩,她加快步子朝办公楼跑去。
  风从她耳边呼啸而过,她隐约听到远处有细碎的声音传来,但她没有停留,进了办公楼。
  温淼还在兴奋说着什么,陆司州抽出胳膊,声音寡淡道:“你是很好,但不代表我要和你交往。”
  “抱歉。”
  温淼脸上的笑容僵住,似是不相信听到的,颤着眼睫,一副要哭的神情,“你也说我很好了,为什么不能和我交往?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我可以改的……”
  陆司州打断她的话,“高中阶段我只考虑学习,抱歉。”
  话落,他从夹道里走出,远远看到有道纤细的身影抱着一摞卷子急匆匆进了教学楼。
  夏萱进了教室,把卷子放讲桌上,回到自己的座位,拿出笔开始写作业,四周很嘈杂,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像是什么也听不到似的。机械的书写着,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作业本上写了无数个“他”。
  每一个隐晦的“他”,都是无声的悸动。
  张雪拎着一袋子零食兴冲冲走过来,,“萱萱,给。”
  夏萱急忙合上本子,敛去眼底的情绪,缓缓抬起头,“怎么买了这么多零食?”
  张雪从袋子里拿出一袋薯条,,“不是我买的,苏洋买的。”
  “他和你打赌又输了?”夏萱问。
  “还是你聪明,”张雪得意道,“他那猪脑子想赢我,差点远呢。”
  张雪坐下,随意一瞟,惊讶道:“萱萱你眼睛怎么红了?”
  夏萱眨了下眼,随口解释:“刚出去拿卷子,沙子吹进眼睛里了。”
  “来,我给你吹吹。”说着,张雪扳过夏萱的肩膀,捧起夏萱的脸,凑了过去,刚吹一下,教室门口有人走进来。
  陈哲嗓门大的喊了一声:“州哥,我们可都看见了。”
  夏萱搭在腿上的手指倏然蜷缩到一起,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身侧有人缓缓走过,风里荡出一阵涟漪,清爽的薄荷气息涌进她鼻息间。
  心就那么快速跳了一拍。
  跳完后,又想起方才那幕,心自由落体式地沉了下去,下坠途中像是被什么扯住,拉出一道又深又重的痕迹。
  张伟附和:“对啊,我们都看到了。”
  陆司州走到自己的位置,单脚勾过椅子,弯腰坐下,手一直在口袋里,脸上又是那抹散漫地浅笑,漫不经心问:“看到什么了,说来听听。”
  “嘿嘿。”这次江枫也看到了,刚才他们几个人去便利店买水,回来的时候正好撞见某人被拒绝的那幕。
  温淼试图去拉陆司州,但没拉到,随后挡住了他的去路,“陆司州我喜欢你,我就要和你交往。”
  少女一改平时的乖巧模样,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我不管,我就要跟你交往。”
  这年头还有人命令别人和自己交往的,温淼也是个奇葩。
  陈哲本来想走过去帮忙的,被江枫勾出了肩膀,“急什么,阿州自己会解决。”
  陆司州解决问题这方面还真没让谁失望过,毫不拖泥带水,既然对方不要面子,他也没什么可客气的,拒绝得很干脆,不给对【看小说公众号:私有富士山】方任何念想。
  抱歉都没了,直接开口道:“我不喜欢你,所以,离我远点。”
  他做事果决可不单是这个,还有后面的事,他去找了班主任,推掉了运动会主持人的任务。
  他和班主任怎么谈的别人不知道,反正班主任最后同意了,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拍着他肩膀道:“物理竞赛可要好好准备,这次看你了。”
  张伟胳膊搭陆司州肩上,佩服道:“州哥,还是你刚。”
  江枫和陈哲一起出声附和:“牛逼。”
  其他人不明就里,看着后排围坐一团的人,一脸的问号。
  张雪扭头回看,“欸,萱萱,陆司州他们说什么呢?”
  “不知道。”夏萱的肩膀微不可闻地抖了下,推开张雪的手,对她说,“我好了。”
  张雪又端详着瞧了瞧,还叮嘱她,“要是还不舒服,记得去药店买瓶眼药水。”
  提到药店,张雪想起夏萱手背上的烫伤,执起她的手看了眼,见上面已经没了水泡,这才放下。
  “给,你爱喝的脉动。”她从袋子里挑挑拣拣,拿出一瓶脉动。
  夏萱征愣看着,眼尾生出一抹红,吸吸鼻子,牵强笑笑,“谢谢,但我今天不想喝。”
  “你不是最喜欢喝脉动吗?”上次两人一起去便利店,夏萱什么都没买,只买了脉动。
  张雪依稀还记得那日阴天,灯光拂到夏萱脸上,映得少女脸氤氲蒙蒙的,那双眸子漾着雾气,张雪问:“脉动就这么好喝吗?”
  少女眼底的雾气像是瞬间被风吹散了似的,眸底深处缀着光,张雪听到她说:“嗯,好喝。”
  她当时的神情张雪现在还记得,这才几日,就不想喝了。
  张雪不想勉强她,笑笑道:“没关系,我这有营养快线,也挺好喝的。”
  张雪说着把手缩回去,还没放下,夏萱伸手拿过那瓶脉动,抿了下唇,“我还是喝脉动吧。”
  她紧紧握着脉动的时候,后方不知为何笑成一气,先是张伟的起哄声:“我州哥,是那种随便什么人都看在眼里的吗。”
  接着是陈哲的声音,“附议。”
  最后才是江枫的声音,“这年头女孩子也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阿州你可小心点,别栽了。”
  陆司州给了他一脚,“滚,你才栽。”
  江枫看了眼他脚下去球,“什么时候来一局?”
  陆司州:“明天中午。”
  “明天中午去干什么,我也去。”苏洋进来的时候只听到了最后一句。
  夏萱这才注意到,苏洋手里拿着的杯子,是她和张雪的,随即给了张雪一个眼神。
  张雪示意苏洋把杯子放下,笑眯眯说:“他输了啊,说给咱们俩接一个星期的热水,萱萱,以后接热水不用咱们自己去了。”
  “……”夏萱眸光追着苏洋的背影看去,冷不丁和突然抬头的陆司州对视上。
  说不清是慌张,还是其他,她转头急忙收回了视线,手里的脉动透着丝丝凉意,一如少年看她的眼神,清明的没有一丝温度。
  许是握得太用力,夏萱指尖传来痛感,后来握笔的时候手指隐隐有些抖。她无意中瞥到了那张写满“他”字的纸张,像是隐晦的心思见了光,吓得她呼吸一顿。
  更让她受惊过度的是,她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注意到后方什么时候结束了聊天,也没注意到有人从后面走来,直到桌沿有校服衣摆拂过,有抹红跌进她眼底,她才回过神。
  如果没看错的话,那抹红,是陆司州拇指内侧的胎记。
  陆司州???!!
  夏萱抬头,少年颀长的身影从她身侧走过,带起一股清冷的风,夏萱下意识用书盖上那张纸,反复想的是,他没看到吧????
  -
  直到晚上回到家,写完作业后,夏萱回想起这幕,忍不住把那几秒的时间反复在脑海中回放。
  两道声音交错响起,一道:放心,他没看到。
  另一道:也许真看到了。
  夏萱:…………
  这晚,夏萱睡得一点都不好,一直在做梦,梦里有温淼告白的场景,有女生围着陆司州讲话的场景,最后一个片段是,男生拿着纸张质问她的情景。
  “你喜欢我?”
  夏萱从梦中惊醒,醒来心脏突突跳个不停,她抬手抚额,缓缓闭上眼,还未来及平复紊乱的心跳,客厅里传来吵架声。
  “钓鱼钓鱼,你一天就知道钓鱼,儿子是我自己一个人的吗?你能不能也管管。”
  “他明年就要上小学了,好的公立学校看积分,咱们积分不够,私立学校贵的要死,你有没有想过他以后怎么办?”
  张娟气得饭都不想做了,坐餐桌旁碎碎念。
  “行了,一大早吵吵没完,让邻居听见算怎么回事。”夏力从卫生间出来,蹙眉说道。
  “你还怪我啦。”张娟站起,解下身上的围裙,“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要跟你离婚,小川归我,夏萱归你。”
  “凭什么小川归你。”夏力脾气也上来,“小川是我们老夏家的孩子,真离婚也是跟我。”
  “我的儿子就得归我。”张娟气呼呼说道,“我只要小川。”
  “我还只要小川呢。”夏力一副他儿子谁也别想抢走的神情,“我儿子,必须跟我。”
  这样的争吵夏萱听过很多次了,每次争吵到最后都是夏小川归属问题,张娟和夏力争抢要,谁也不肯让步。
  至于她……
  夏萱放下手,从床上坐起,嘴角轻扯露出嘲讽的笑,他们眼里只有夏小川,她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