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节
  自两人心结全解,胤禛更是全心勤于政事和修为,虽然表面上他的差事实在不算多。但凡有康熙交代的事物,哪怕夙兴夜寐,绞尽脑汁也做到尽心完满。办了得意好差得了康熙赞许,回来关上门时难免向云烟自得的暗示她夸奖,三十多岁的男人还如大男孩一般流露自恋本性,出了门又是一脸正经的严肃,不见一丝高调自恋的影子。云烟早已对此见怪不怪,每每静静的陪着他熬夜,也微笑着分享他的快乐。
  在胤禛的暗自努力下,粘杆处发展的很快,对京城及政事的风吹草动显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幕僚戴铎颇得他欢心,常陪伴于侧。其间,胤禛养母佟皇后的弟弟隆科多也来四宜堂里做过客。隆科多自几年前被康熙斥责革了副都统一职只在一等侍卫行走,没了往日风光,郁郁不得志。胤禛接待他时却不显生分,不谈政事却以舅舅相称。
  时间眨眼即过,在胤禛表面闲适,内里忙碌的平凡生活下,四宜堂二人感情却安然而幸福,日子过得如口含一片留兰叶,齿颊余香。
  寒冬来的很快,当人们都暖暖和和换上冬衣时,安王府的多罗安郡王玛尔珲薨,谥号悫。他是安亲王岳乐第十五子,也就是八福晋郭络罗氏的舅舅。
  因八福晋郭络罗氏自幼父母早丧,与安亲王岳乐膝下长大,和几位舅舅玛尔珲、景熙、蕴端、吴尔占等素来亲厚,所以八贝勒胤禩与姻亲安王府的过从甚密,安郡王玛尔珲的去世对于八贝勒府的影响是不小的,安王府宗室频繁出入。
  一墙之隔的雍亲王府对此秉持相应礼数,胤禛告诫全府上下在安郡王玛尔珲丧事期间均一切守制从简,以免授人口实。
  十二月,康熙带着太子胤礽、五阿哥胤祺、七阿哥胤祐、八阿哥胤禩、十三阿哥胤祥、十五阿哥胤禑、十六阿哥胤禄去了孝陵和暂安奉殿拜祭顺治帝后和孝庄太后。就在他刚回到京城没几日,步兵统领托合齐却突被告发其于安郡王丧事期间,纠集部分满族官员多次聚集在都统鄂善家宴饮。
  托合齐此人原出身为安亲王家人后转为内务府包衣,任广善库司库,为定嫔之兄,十二阿哥胤裪之舅。自康熙四十一年被康熙看重,任步兵统领一职,凭恃康熙皇帝的宠信,多有欺罔不法之事,如出行必用亲王仪仗等。对于诸多不法行为引起参劾,康熙皇帝却采取宽容态度,始终未予深入追究。原本此类宴饮本是禁止,但若康熙宽宥也可以大事化了小事化无。但当参加宴饮的具体人员浮出水面,除托合齐外,还有刑部尚书齐世武、兵部尚书耿额和八旗的很多军官,一下引起了康熙的警觉。
  这饮宴众人均掌握一定的军事权力,涉及宗室势力也甚为复杂。尤其是步军统领托合齐一职,直接负有保卫皇帝之责。他无法不开始怀疑托合齐一伙会饮是为笼络朋党,于是对会饮案进行秘密彻查。
  康熙四十九年随着四十八年底的大雪即将如约而至,雍王府里一片合家欢乐。嫡福晋纳拉氏早早的将大小事宜布置妥当,四宜堂里云烟也早早的带着小顺子小魏子将室内布置一新,显得喜庆温暖。
  这一年,恰好是仁宪皇太后(孝惠)的七旬大寿。皇宫里为此已经准备了将近一年,这次春节势必比往年更热闹。
  大年三十天还没亮,云烟就起了个大早把胤禛从床铺里挖起来洗漱用早饭,又给胤禛仔细的穿好繁复的亲王吉冠冬服。一身石青色配金龙绣制,衣领袖端厚厚的紫貂毛,外披青狐端罩。戴上青狐顶朝冠,其上一颗硕大红宝石衬托的人神采斐然,眉目生辉。
  一切装扮妥当,天色才蒙蒙亮。
  云烟将手从他领口紫貂毛上拿起来,顺手摸摸胤禛脸颊笑着嘀咕了声:“真俊”
  胤禛眼睛一亮,显然极为受用道:“夏天倒少听你夸我”
  言下之意,倒是嫌夏天夸少了。
  云烟叹道:“人若老了一般确实是穿冬服隆重显得更好看些。”
  胤禛听了险些气结,转眼又不怒反笑,拉着云烟就耳语道:
  “我又老了一岁,这样出门去你是不是就放心些?”
  云烟推着他肩头叹道:“放心,怎么不放心,我的雍亲王爷快去罢,别让两位福晋带着阿哥格格们等急了,大家都盼了一年了,不容易。”
  胤禛敛了玩笑神色,神情有些隽永的抬手捋捋她额边碎发,再向下握住她微凉的纤手。
  “今日我不在家不要饮酒,等晚上我回来陪你一起再用。”
  云烟点点头笑着应了,携手送他出门去。
  东方欲晓,雪色烂漫。她静静站在门口看着他走在雪地里逐渐远去的高大背影,那厚厚的朝靴底在雪地里留下一串脚印……
  她知道,这个男人将走向属于他的皇室世界里,政治与亲情的战场,没有退路。
  147 四爷的秘密
  这个春节过得异常喜庆,经过这么多事,其实只要彼此能放下芥蒂,云烟内心真正想要的更是过回往日自然的生活,做一只笼中小鸟并不是她要的,越来越狭隘的感情也不该属于他们。
  除夕夜入睡前,云烟把这样的想法认真的在胤禛耳边告诉他,他在黑暗里抱着她半晌才默默同意。渐渐地,云烟会偶尔先在四宜堂里用好饭再换了从前衣裳陪胤禛一起去前厅。
  虽然府里女眷没到佳丽三千,但小十号美眷们整齐娇柔的请安声还是显得很有感觉。
  府里的老人,没有不认识云烟的。新来坐在末尾的几位侍妾却没怎么见过了,看着年龄竟是越来越小,似比大格格雪韵还要小些。云烟看了不由得感叹某人艳福不浅。
  发红包的时候,云烟也得了一份,倍感亲切的收到袖筒里。胤禛开始时多多少少显得有些冷硬,但瞟到她拿到红包微微翘起唇角的表情,很是好笑,心情也突然愉悦起来。
  这对于两人来说无疑都是一种新的感受,云烟再次和小顺子一起站在胤禛身后,面对这偌大的一家子,热热闹闹的家宴,内心不是没有感怀,但她的安然也平抚了他的心。
  这样安静如故站在他身后的日子,真的很想念。
  康熙四十九年的上元节一过,正月十六日,康熙在宁寿宫内为仁宪皇太后七旬大寿举办盛大宴会,因年贡来京的外藩、贝勒、贝子、额驸、台吉和全体皇子、大臣、侍卫以及福晋、夫人、命妇等齐集。康熙和着音乐的节拍,亲自在皇太后宝座前跳起满族的蟒式舞,并频频向她祝寿。康熙对嫡母这一至情至孝的举动,一时传为佳话。
  胤禛从宫里回来在佛堂待了大半夜才出来,他摸黑爬上床时云烟躺在被窝里已经半梦半醒,柔软的锦被里已经被她身子捂得暖暖的。
  云烟感到身子被覆上发出嘤了一声,右手自然的揽住他宽厚的背脊,左手摸上他有些凉的脸颊轻声呢喃道:“是不是想你皇额娘了?”
  胤禛看着她,缓缓把身子降下去,把带着寒意的侧脸深深埋进她柔软的胸前轻轻的嗯了一声。云烟的手一直抚在他耳廓和下颚上,搂着他头由着他就这样依偎在自己胸前,紧紧抱着他睡过去。
  胤祥的鹤膝风一到冬日里却又犯了,太医也诊治不好,只能静养休息,康熙对此却显得并不非常关心。胤禛倒是时常过去看看他,云烟也偶有装扮成小太监跟着一起去。看到只能靠在床上的胤祥,每每内心隐隐作痛。想起从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已经随着这皇家政治湮没了。
  初夏未至,康熙已经决定要恭请皇太后到热河行宫避暑。胤禛作为年纪较长的皇子已经多次不随驾塞外了,这一次却出现在随行名单里。
  云烟对塞外多少有些不同的心理,经胤禛安抚,便好好的打点行装陪他上路。
  五月初一,太子胤礽、四阿哥雍亲王胤禛、七阿哥淳郡王胤佑、八贝勒胤禩、十五阿哥胤礻禺、十六阿哥胤禄随驾自畅春园起行。
  这时的天气不热,路上风景怡人,大队人马走的也不快。对云烟来说,唯一缺憾,怕是此行中有八贝勒胤禩。好在胤禛与胤禩越来越疏远,打照面机会少之又少。
  云烟和胤禛聊天说起当年第一次陪他出行天热,时时打扇到两手皆手抖,而他却严肃矜持。胤禛皱眉寻思说好像有叫过你停的。云烟羞羞他脸笑说,是我怕我们家四爷热行了吧。胤禛的回应是扎扎实实的一个吻。
  初二日,驻跸密云县。初三日,驻跸遥亭。初四日,驻跸两间房。初六日,驻跸鞍子岭,阿霸垓郡王吴尔占噶喇布来朝。初七日,驻跸花峪沟。初十日,驻跸喀喇河屯。十三日,到达热河行宫驻跸。
  除了太子胤礽随着康熙住在行宫,其余皇子大多被分赐住于行宫周围的各处别苑。胤禛循例还是住在狮子沟狮子园。
  一切安顿好后,皇子们都按着在京师的规矩每日清晨入行宫请安,有时陪康熙在书房处理些政务。胤禛每日从行宫回来,也按着在四宜堂的习惯,静静习一会字。这时候,云烟通常都不会去打搅他。
  从前云烟喜欢的那个东北边只有几间屋子的小院落,再次来到难免有些感怀,仍是喜欢来这里树下大石上小憩。胤禛习完字看不见云烟,便来寻她。
  只见树影斑驳,阳光如诗,凉风习习。树下她一身浅青色薄裙安然躺于平滑大石上,一册书松松在手耷在小腹上,胸口平稳的呼吸着,一张粉嫩小脸上双睫纤长掩盖,竟像是无意间睡着了。
  四周明明无花,胤禛却在微风中仿佛闻到一种淡淡的清幽。熟悉的,温暖的,属于她身上特有的发肤气息。这份气息,似早已缓缓渗透进每寸肌理,让人欲罢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