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第69章 关于娶亲
  虽然已经得知柳贺考中了举人的消息,但柳贺迟迟不回家,纪娘子也有些担心,这会儿看柳贺到了家门口,她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柳贺坐了一路车早已累了,但邻居们非得看看新解元,他便在门口与邻居们闲聊了一会,等家中只有他和纪娘子两人时,柳贺终于支撑不住:“娘,我去睡了,醒了我想吃桂花糕,糖多放些。”
  “知道了,你去睡吧。”
  柳贺整个人往被子里一钻,被子今天应该晒过,钻进里头暖洋洋的,柳贺没过多久便沉沉睡着了。
  这几日他心情虽愉快,但中了解元之后,他一日要见的人、要做的事是平时的好几倍,精神一直绷着,到家之后才真正放松下来。
  睡到一半,柳贺便觉得有什么东西压着自己,迷迷糊糊看到是滚团压住他被角,他便没有再管,继续睡了。
  这一觉睡得足够久,睡醒之后柳贺觉得胳膊腿都有些软,下了床,天光已经大亮了,柳贺推开房门,滚团已经不知跑到哪里去玩了,厨房里飘着桂花糕的香气,柳贺拿起筷子尝了一块,果然,还是他娘做的桂花糕最好吃,香香软软的,他怎么吃都不腻。
  “屋里泡了茶,你记得喝一点。”
  柳贺吃着糕喝着茶,舒舒服服地感慨道:“还是在家舒服。”
  “外面的饭不好吃?”
  柳贺苦笑道:“在考场吃的最难吃,尽是冷糕冷饼,考中之后又是大鱼大肉,吃得太油了。”
  柳贺还算没怎么接受同窗的宴请,只去了两三回,但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吃得不自在,虽然菜品丰盛酒水醇厚,怎么说呢?与他朴素的生活不太适应。
  柳贺吃着桂花糕,纪娘子还蒸了几个大螃蟹——都是人家送的,有固城湖的,阳澄湖的,还有溱湖的,比在集市上买的螃蟹个头大了一倍。
  吃过饭之后,纪娘子便将家中发生的诸事和柳贺细说了。
  田亩和丁役的事,柳贺只打算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帮一帮村里,至于外村乃至外地人的投献,他是不打算接受的,毕竟他家中只他和纪娘子两人,仅朝廷赏赐、免除的天赋就足够他们过上很好的生活了,而他考中举人之后,进京赴考的路费也有朝廷补贴一部分,京中耗费虽多,但柳贺也不是铺张浪费的人。
  柳贺不想还没考中进士便在家中大肆购买田地,这样未入仕名声就已经坏了。
  此次柳贺考中解元,府衙、县衙及府学等共奖励了他二百多两银子,乡中和村中又有奖励,至于本府士绅送的贺礼,柳贺与纪娘子留了一部分,又退回去一部分,而房契及仆婢等他都没有收。
  不过柳贺确实在考虑买房的事了,他和纪娘子长期租房住总不合适,除此之外,家中也确实需要招几个人,不然纪娘子又要忙家里又要忙家外,根本忙不过来。
  不管他是参加这一科会试还是下一科会试,他总需要一个安稳的读书环境。
  “我原以为你好好读书便足够了,谁知考中之后竟这么多事。”纪娘子道,“族老们来家里几回,要你回来之后去一趟村里,他们要开祠堂,将你中了解元的事告诉祖宗们。”
  “等儿子中了进士,娘会更忙的。”柳贺笑嘻嘻道。
  “到时候操心的就不是你娘了。”纪娘子道,“自你中了举,府城里的媒婆一个接着一个上门,你爹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已成亲了,你一直读书,已是拖得迟了。”
  纪娘子也不由感慨,柳贺一直忙着读书,与他同龄的少年郎早就成家了,他却一直没有动静,纪娘子私下也请人帮忙谈谈,只是柳贺考中秀才之前几乎没什么人上门,中了秀才之后,旁人看到他家中只有母亲,又无兄弟姐妹帮衬,条件不错的人家便
  也不太乐意。
  秀才毕竟只是秀才,谁知他这秀才要考多少年?
  但中举之后就不一样了。
  不满十八岁的举人,在整个镇江府都不多见,到这时候,柳贺家中只有寡母反倒成为优势了,毕竟他家人口简单,女儿一嫁进来就能当家。
  何况柳贺还是解元,此科乡试之后,他才名响彻整个南直隶,几位翰林官都对他的文章赞叹不已,可以想见,他日后必能中进士。
  纵是不中,举人的身份也足够他结一门好亲事了。
  这几日里,府城的媒婆几乎要把柳家的门槛给踏破了,城中富户、官绅人家有女待嫁的个个都给柳贺发了帖子。
  柳贺吃了一口桂花糕,道:“只要性格和善,对娘好的女子,儿子觉得就很合适。”
  纪娘子却看他一眼:“是你娶亲,又不是我娶亲,娘却觉得,你得娶个自己喜欢的媳妇。”
  纪娘子和柳信虽然不是自由恋爱,但也是彼此看对眼之后才成亲的,因为她和柳信彼此喜欢,婚后才能琴瑟和谐,即便进门之后柳贺爷爷偏心,柳义又是个混不吝,纪娘子靠与柳信的感情支撑着,吃些苦头她也不觉得累。
  她自认不是恶婆婆,但婚姻大事需要夫妻之间共同担当,若是夫妻二人相亲相爱,便是有苦,心中也有盼头去支撑,若是夫妻二人毫无感情,一点点小事便能将两人间的情意磨灭了。
  作为母亲,纪娘子更希望柳贺能幸福。
  当然,这个时代,婚嫁之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女的自主选择权其实不多,尤其柳贺平日的生活与书呆无异,他与同龄的女子接触很少——可以说是几乎没有。
  上辈子柳贺也没怎么正经谈过恋爱,他是程序员,加班忙起来连饭都顾不上吃,哪怕和女孩子谈上恋爱了,最后也会因为种种原因分手。
  他之所以没有成亲的想法,也和他是个穿越者有关,上辈子二十五岁结婚的都属于英年早婚了,结果这辈子十八岁结婚就算是晚婚。
  柳贺估摸着,施允应该和他有一样的烦恼吧?
  按对方那个性格,平日话比自己还少,这会儿恐怕也在家中犯愁呢。
  纪娘子道:“……施允已有一位未婚妻子了,他这次中了举,年底便会成婚,我在街上遇到施允他娘,她娘说与我听的。”
  柳贺:“……”
  他居然一点也不知道。
  纪娘子又想到了楚贤来退婚时的场景,心中叹了一声,贺哥儿原本也是有一桩婚事的,楚家的宛娘性子与楚贤夫妻不大像,脾气温和长得也好,可惜和贺哥儿有缘无份。
  “总之,有劳娘替我操心了。”柳贺也不觉得有压力,“顺其自然便好。”
  纪娘子淡淡道:“我正是顺其自然,才将你拖到了十八岁。”
  柳贺:“……”
  谁能想到呢?在现代要承受催婚的压力也就罢了,到了古代竟然也逃脱不掉。
  有钱的单身汉总要娶位太太,这是举世公认的真理。
  纪娘子却要求柳贺也上一上心,他有那么多同窗好友,在外认识的人总要比纪娘子更多一些。
  ……
  纪娘子难得想到了楚贤,而此时楚贤府中也是一片阴云。
  真是怕什么便来什么,他祈祷柳贺迟些中举,谁知人家不仅中了,还一口气捧了个解元回来。
  十八岁的解元郎,若是他闺女能等到现在……时日其实也算不上久。
  楚贤心中不能想这事,一想他便后悔不已。
  今科乡试揭榜后,柳贺俨然成了整个镇江府的名人,尤其知晓柳贺并未娶妻时,那些平日楚贤都得仰望的官绅们都有将女儿嫁进楚家的想法。
  谁都不是傻子,人
  人都知晓柳贺将来前程远大。
  楚贤原先庆幸楚柳两家的婚约只是口头之言,这样他退亲时又有借口,又能少一分负罪感,而此时,他依然只能庆幸——若是两家婚约被众人知晓,不仅他的女儿无法做人,他在府城之中也会沦为众人的笑柄。
  谁能想到呢?
  谁能想到呢?
  他花了二十两银子便将一个解元女婿推了出去,这生意恐怕是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一笔,还不给他任何后悔的余地。
  当年楚贤完全看不出柳贺是个读书的种子,但仅仅花了五年时间,对方便考中了乡试解元,楚贤自己侥幸考中了乡试,因而他很清楚,普通举子与乡试解元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就以他那一科乡试为例,第四的王锡爵后来会试第一、殿试第二,王锡爵是《春秋》一经的经魁,而其余经魁如王之翰、王道立等人都中了进士,应天乡试的举人在会试、殿试中一贯很有竞争力,柳贺是这一科乡试的解元,考个进士要比普通举人容易多了。
  “道方兄,道方兄……”
  听得友人喊自己,楚贤勉强笑了笑。
  “道方兄这几日似乎有些疲倦,秋日风寒,别是受了凉。”
  楚贤摇头道:“我无事,诸位仁兄方才在说些什么?”
  “我等在说,咱们镇江府有些年头未出过解元郎了,我与任长兄几位在商量,这几日托人引荐一下新任解元郎,这等前途无量之人必须认识一二。”
  楚贤面色更是难看,但他不愿众人看出来,只得应和道:“确是应该。”
  “道方兄对府中的年轻俊杰一向多有扶持,新解元又是西麓乡人,是道方兄你的同乡,这请客之就要麻烦道方兄操心了。”对方又说道。
  楚贤:“……”
  楚贤很有吐血的冲动,但他在这些士绅中向来伏低做小惯了,此时也不得不应承下来。
  第70章 过渡章
  柳贺原打算调整一番便安心读书,但中解元带来的影响力却比他想象中要大多了,他几乎每日都要应付上门拜访的人,向来安静的登贤坊也因此人流不息。
  有些邀约是他无法推拒的。
  不过就算如此,柳贺每日依然抽出一些时间读书,中举之后的种种气象让他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唯有书能让他平静下来。
  此时柳贺还未定下是否上京,按他几位同窗的说法,若要进京就要赶在天暖之时,天冷了运河上冻反倒不好走。
  他还是挺纠结的。
  但无论是否上京,他和纪娘子总要把搬家的事处理了,他刚透露出搬家的风声,府城中的房牙便都聚集了过来,目前房子只有他和纪娘子母子俩居住,就算日后柳家添丁进口,房子也不需要特别大。
  房牙的态度尤其恭敬,先带柳贺去了丹徒县衙后面的一条街:“此处依山傍水,城中士绅多居于此。”
  房牙推给柳贺的是一座品字型三进宅院,位置确实不错,距离县衙及县学府学都不远,风景同样秀丽,只是价钱超出柳贺预期太多,镇江府城的房屋价钱并不贵,一栋五六间的宅院价钱在五十两以内,不过面积大、位置又好的院落的话,价钱却要往上翻不少。
  而且这一处均是本府高门院落,丁氏老宅便是在此,柳贺犹豫了片刻,没有出声。
  房牙最擅察言观色,知晓柳贺没有看中,便将他引至靳家巷附近,正如后世各大城市都有富人区一般,镇江府城虽有四道城门,然而繁华宜居之地也就仅有几处罢了,柳贺在府城中待了一段时日,对大概情况也有所了解。
  其实他现在住的登贤坊也挺不错,就是房屋小了些,但这里比旁的地方更清净些,且邻居们为人都不错,柳贺想的是,若这一片有合适的房子,他便住在这一片。
  房牙领着柳贺将大半个镇江城都逛遍了,若是旁人他少不得抱怨几句,但柳贺毕竟是新晋的解元郎,做成他这单生意于房牙自身也有好处。
  柳贺挑了两三日,最终还是定了清风桥附近的一座宅院,宅院同样是三进,环境清幽,位置距离登贤坊也不远,只隔了一条马路。
  靳贵当年便是在此中了应天乡试第一解元,他的解元碑便落在此处。
  值得一提的是,柳贺便是靳贵之后镇江府的第二位解元,因而府中上下对他期望甚大。
  付了钱,签了票据,柳贺也算是大明朝的有房一族了,而且还是全款买的房,走在路上都感觉嚣张了不少,古话说有恒产者有恒心,房子定下之后,柳贺读书的动力更足了些,无论如何,有了房子就有了落脚之地,心中便少了一份漂泊之感。
  纪娘子心里也是如此想的,母子俩虽未立刻搬过去,但纪娘子已去新房那边看过几回,如何整修、如何安排她都有了计划。
  纪娘子愿意为这事操心,柳贺正好可以当甩手掌柜,搬到新家之后,他就打算雇两个仆役分担分担纪娘子在家的压力。
  ……
  这一日,柳贺在家读史书,正读到南北朝这一段,就听门外一阵马车声响,出了门后,只见一位管家模样的人恭恭敬敬送上请帖:“柳老爷,城西楚贤楚老爷邀您赴宴,贺您考中今科应天乡试解元。”
  柳贺拿起请帖看了许久,并未出声。
  楚家管家见此便有些忐忑,他多少知晓一些楚柳两家的内幕,那日楚贤去柳家退亲,他便是陪同楚贤的其中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