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事实上他不太清楚这问题的答案。讨厌秦青卓吗?好像也谈不上。
  但秦青卓似乎将他的沉默视为了默认,又问:“为什么?”
  江岌依旧不作声。
  秦青卓再次看向了窗外,这次的沉默更久一些,再开口时嗓音听上去更哑了一些:“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让我不至于做太久的傻子。”
  余下的路两人都没说话。
  车子开进别墅区内部,停至秦青卓的别墅前。
  江岌推开车门下了车,跟在秦青卓后面,上了别墅前的几级楼梯。
  他没打算跟秦青卓进门,原本想站在门口等秦青卓把乐谱拿过来就走,没想到秦青卓抬手刷了指纹,一推门,客厅的沙发上却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穿着烟灰色衬衫和西装长裤,似乎正拿着手机打电话,听到动静抬头朝门口看过来。
  他先是看向秦青卓,又与他身后的江岌对视了一眼。
  那张坐在驾驶位上,偏过头去亲吻秦青卓的侧脸,江岌记得很清楚——是季驰。
  “青卓。”季驰从沙发站了起来。
  江岌站在秦青卓的身后,看到他的后背似乎僵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秦青卓清了清喉咙。事实上他知道季驰迟早会过来,只是没想到他来得会这么快。
  “你嗓子怎么了?”季驰走过来,担忧地问道,“你生病了?”
  秦青卓没说话,沉默片刻道:“你来是想解释照片的事情吧。你说,我听着。”
  “我昨晚给你打了一整夜的电话,你都没接,今天又一直关机,我担心你会出事,就跟剧组请假回来了。”季驰说着,有些顾忌地看了一眼后面的江岌,抬手想拉秦青卓的手腕,“青卓,我们去屋里面单独聊吧?”
  秦青卓避开了季驰伸过来的那只手,看着他道:“我想解释起来应该不会很费时间,就在这里说吧。”
  季驰的手僵在半空,缓缓落下,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开口道:“青卓,对不起。”
  江岌听到秦青卓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然后秦青卓点了点头,轻声道:“就这样吧季驰,回去拍戏吧。”
  看出秦青卓心灰意冷,季驰也慌了,顾不上江岌还站在后面,上前一步试图握秦青卓的手:“我……我一时糊涂,我是个混蛋,我不知道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儿来,我特别后悔,悔得肠子都青了……青卓,我没脸奢望你能原谅我,你就让我留下来照顾你几天吧,好不好?”季驰的声音轻下来,“你这个状态……让我很担心你,真的。”
  江岌倚着门框,冷眼看着季驰声音发颤地忏悔自己,像是要哭了。他没看过季驰演戏,但如果眼前这一幕是演出来的,这人的演技还真能当得上影帝级别。
  秦青卓没开口,江岌却在他身后出声了:“怂货。”
  “你说什么?”季驰抬头看向江岌,难以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我说,”江岌吐字清晰,一字一顿,“怂货。”
  “你是谁啊?”季驰拧起了眉,眼神里的悔意掺进了怒意,“谁让你站在这儿的?出去!”
  江岌冷笑一声:“接着演啊,琼瑶剧不是演得挺过瘾的么?没有观众,谁来肯定你的演技啊?”
  “青卓,这人是谁?”季驰看向秦青卓。
  秦青卓没回答,准确地说,他现在一句话都不想说。先前感觉好了一些的喉咙,这会儿又像是灌满了粗粝的砂子,针扎似的密密麻麻的疼。
  “觉得自己特深情是么?”江岌继续道,“插了别人一刀又转过头来说担心你,你不仅是个怂货,还是个虚伪的怂货。”
  季驰看着江岌,脸色严肃下来,呵斥道:“你给我出去!”
  “你不是好奇我是谁么?”江岌倚着门框,双臂抱胸,不为所动地看着他,“你男朋友身上穿着我的衣服,你觉得我是谁?”
  季驰显然不相信,但秦青卓身上穿着的衣服又确实大了一码,且并不是他平时的风格,他难以置信,一时没说出话,几秒之后才看向秦青卓:“青卓,你哪认识的这种混混?”
  秦青卓想开口结束这场闹剧,但喉咙疼得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被一个混混挖了墙角,你不觉得自己太废了么,连个混混都不如。”?江岌看着季驰凉凉道。
  只有男人才知道说什么话才能让男人觉得受辱,譬如现在,江岌就很有兴致地看着季驰渐渐涨红了脸。所谓文明人,就是在被人骂得狗血淋头的时候还得维持着基本的体面。
  季驰果然被激怒,上前一步伸手揪住江岌的领口:“你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心里清楚,”江岌语气不变,“怎么?没想到在你给别人戴了绿帽子的同时,别人也能挖你的墙角?”
  “你……”季驰一拳挥了过来。
  江岌偏头一避,紧接着“啪”的一声打开季驰揪着自己领口的那只手,也捏着拳头挥了过去。
  一对一的阵仗,他还从没输过。
  他打起架来有种不要命的架势,季驰这种养尊处优的文明人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季驰挨了几拳,决定不跟这混混纠缠,有些狼狈地后退几步,看着秦青卓:“青卓,让他走,我们的事我们自己解决。”他说完,等待着秦青卓的回应。
  但江岌显然还不打算作罢:“准备怎么解决?一脚把你那个助理给踹了?前几天还你侬我侬的亲着呢,”他拿出手机,翻出其中一张季驰和助理的同框照片,将屏幕转朝季驰,“仔细看看,这人长得也不错,你这么有情有义的人肯定两个都放不下,要不都公开了得了,咱们四个一起过。”
  季驰显然没想到江岌手中会有自己跟袁雨的照片,再加上江岌的冷嘲热讽让他有些恼羞成怒,却又无法跟江岌撕破脸皮彻底发作,只能一脸怒意地看着江岌。
  秦青卓头疼得厉害,眼看着这场闹剧告一段落,这才开口道:“季驰,你走吧。”
  季驰回过头,难以相信这就是秦青卓的回应。
  他显然不甘心就这样离开,仍是站在原地没动。
  “或者你不走也行,我走。”秦青卓说着,要推门往门外走。这会儿他是真的想自己待着。
  “别,”季驰抬手拦住他,“你身体不舒服,好好休息吧。我走,等你好些我再过来。”
  他说完,抬手整理了一下衣服,推开门,朝门口那辆车走过去。
  门关上,屋里只剩下秦青卓和江岌两个人。
  秦青卓看着江岌。江岌也看着他。
  秦青卓显然面色不虞。
  刚刚怼季驰那几句怼得挺爽,江岌战意正浓,还没过瘾。如果秦青卓打算为季驰说话,他不介意再发挥功力继续嘲讽秦青卓几句。
  秦青卓叹了口气:“江岌,打人是不对的。”
  江岌不吭声,做好了兵来将挡的打算。
  秦青卓继续道:“如果你打伤了季驰,他较真起来,你不会讨到任何好处。”
  江岌偏过头,“嘁”了一声。他没兴趣听秦青卓的说教。
  “但是,”秦青卓顿了顿,看着他,“说实话,我总算畅快了一些。”
  江岌转过脸看向他,看着秦青卓,他脸上的表情发生了变化。从嘲讽逐渐变得有些意外。他的一侧眉梢轻轻挑了一下,显然没想到秦青卓会这样说——秦青卓这是……在肯定自己刚刚的做法?
  “你怼得很解气,”秦青卓看着他认真道,“谢谢你。”
  从昨晚到现在,秦青卓想过与季驰见面的场景,无外乎是一些痛苦的、憋屈的、掏心置腹却又如鲠在喉的画面。但他没想到,因为江岌的在场,也因为江岌刚刚这套毫无章法的反击,他居然感觉很痛快——一种遭人背叛又大仇得报的痛快。
  他感觉到郁结的情绪纾解了一些,或许自己需要的并不是季驰的解释。
  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怎么感人肺腑、合情合理的解释,都不会让结果有丝毫改变。
  江岌饶有兴致地看着秦青卓:“所以刚刚我揍他的时候,你也是故意不拦着?明明知道打人是不对的?”
  秦青卓没说话,缓步走到客厅前的饮水机给自己接了杯水。
  “明明知道如果季驰较真,我不会讨到任何好处?”江岌倚着玄关的墙,重复秦青卓刚刚的话。
  温水流经喉咙,秦青卓觉得好受了一些,他放下水杯:“你替我说话,我自然也不会让你吃到苦头。”
  不想与江岌继续自己的感情话题,秦青卓走到茶几旁,拿起了那两张乐谱,走过去递给江岌:“有时间的话,我想跟你聊聊这首歌。”
  江岌接过乐谱,视线扫过乐谱的内容,顿了一下,他道:“我不想。”
  说完,他撂下一句“走了”,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第19章
  新一期节目播出前夜,施尧凑了个饭局,请秦青卓一定赴约。
  按照他的说法,这顿饭一是为了感谢秦青卓能答应来做导师,帮节目组解决了燃眉之急,二是向秦青卓赔礼道歉,毕竟这期节目最后还是保留了江岌怼秦青卓的那段视频。
  “夏绮跟我商量过能不能删掉那段视频,但你知道,这事儿也不是单单我能说了算的,还得看上面领导的意思……实在是对不住你,青卓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没关系,事前我也跟夏绮说过,这段视频能删掉就删掉,删不掉就算了。”秦青卓笑了笑。
  他表现得挺大度,但要说心里完全不在意,那也是不太可能。
  出于对节目的热度考量,施尧选择不删掉这段视频,秦青卓能理解这种做法。但将这事摆到台面上说,还冠冕堂皇地把原因推出去,就未免显得虚伪了一些。
  施尧跟秦青卓同是央音校友,在秦青卓跟季驰在一起之前,施尧其实就隐晦地向他示过好,但秦青卓却始终对他不怎么感冒,原因也在于此——施尧偶尔表露出来的圆滑而世故的那一面,叫他谈不上厌烦,但总归跟喜欢沾不上边。
  从餐厅出来,施尧提出要送秦青卓回家,秦青卓起先推拒,见施尧坚持,便也没再说什么,随他上了车。
  “是明泰附近对吧?”施尧坐进车里,启动了车子。
  “我换了地址,”坐在副驾驶上,秦青卓系上安全带,“跟原来不是一个方向,得先掉头。”
  “那你连上蓝牙,我按导航走,”施尧打着方向盘掉了头,状似无意地问,“怎么会突然搬家?”
  “原来那栋房子卖了。”秦青卓在导航上搜索出地址。
  “季驰最近没回来?”
  施尧总是这样,八成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但他偏偏不正面问,非得这样旁敲侧击。
  “我们分手了。”秦青卓坦然道。
  “这么突然?”施尧佯作惊讶。
  “嗯。”秦青卓不想多说。
  车子又往前开了一个路口,施尧开口说:“分了也好,其实之前我也听说过一些传闻,说季驰在剧组跟助理好像有点不简单……”
  “嗯?”秦青卓看他一眼,“什么时候的事情?”
  “半年前?我也记不清了。”
  见秦青卓没说话,施尧又说:“不过艺人和助理的关系本来就比较亲密,不能用平常人的眼光来看,我没亲眼见过,就没当真,所以也没跟你提过这事儿。”
  秦青卓笑了笑:“确实。”
  心道到底是没当真还是不想惹事,怕是只有施尧自己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