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退休教师是个看上去古板而严肃的?老人,但相?熟之后,其实便会发现她是一个很温柔的?老婆婆。
  她记得?宋葭葭的?喜好,佝偻着腰去菜市场买她爱吃的?大虾,将怕黑的?宋葭葭揽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拍着宋葭葭背脊,轻声唱着不知名?的?民谣哄睡。
  她是宋葭葭唯一的?,相?依为命的?亲人。
  却在宋葭葭十七岁那年,因病而亡。
  老教师一直靠着微薄的?退休金抚养宋葭葭,日子?本就拮据,现下?生了重病,更?是连住院费都给不起,执意要出院。
  十七岁的?宋葭葭悄悄辍了学?,到处去打工,去借钱,欠了一屁股债也只想救回她的?亲人。
  可最关键的?治疗拖得?太久,老教师还是死了。
  从?此宋葭葭再也没有任何亲人了。
  宋葭葭去做了群众演员,用?微薄的?收入一边还钱,一边自费念书,因为老教师临终之前一直嘱托她要好好学?习。
  从?此以后宋葭葭就特别特别喜欢钱,当听到系统许诺给她千万财产的?时候,她想的?是,她再也不会因为贫穷而失去家人了。
  当看到边婉君的?时候,一股无法言说的?熟悉感从?宋葭葭的?心底升起。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明明理智上告诉自己是并不熟悉的?陌生人,可当你看到她的?时候,便觉得?她怎么说话的?语气这么熟悉,一颦一笑这么熟悉,连身上的?气息也这么熟悉。
  “你……”边琬君皱起眉毛,看着眼?前的?宋葭葭,竟然有股想流泪的?冲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下?一瞬,在场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只见宋葭葭哀嚎一声,以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飞扑过?去,抱住了边婉君便哭得?情难自抑,满脸都是鼻涕眼?泪。
  “呜呜呜……婆婆……”
  庞磊吓了一跳,仿佛害怕被无辜波及似的?,连忙后退了一步。
  他的?师父边琬君有很严重的?洁癖,若是旁人胆敢把鼻涕眼?泪蹭到她的?裙子?上,那绝对会死的?很惨。
  但紧接着庞磊目瞪口呆地僵立在了原地。
  边琬君已经?成为他师父上千年,就算他参加试炼伤得?浑身是血,洁癖的?边琬君都会嫌弃地远远躲开。
  而现下?边琬君非但没有发怒,竟然还动手把宋葭葭的?眼?泪擦掉了。
  宋葭葭满脸眷恋地倚靠在边琬君的?肩膀上,依赖地喃喃念着:“婆婆,婆婆,婆婆……”
  收到纸鹤传信,紧急赶来的?宁馥和宋温书夫妻二?人傻眼?了。
  宁馥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死对头和自己的?亲生女儿相?拥抱在了一起,这个场面的?刺激程度,不亚于宋温书背叛她找了外面的?女人。
  “边琬君,放开我女儿!”
  宁馥崩溃地大吼道?,祭出法器,直接便要开干。
  第24章 [vip]
  无数张高?阶的朱砂黄箓铺天盖地?地?丢了过?去, 弧线在空中划为威力?巨大的光团。
  边琬君双眸一凛,拉住宋葭葭的手,下意识地?挡在了宋葭葭的身前。
  于此同时趴在边琬君肩上的白色小猫飞扑到了半空之中, 一阵白光显现, 霎时转换为一只无比巨大的银色老虎。
  再不复刚才小猫的可爱模样, 银虎双睛圆睁,獠牙如戟,面目狰狞地?张开深渊般的巨口,口吐冰霜, 无数冰棱直冲宁馥而去, 大殿的温度骤然猛降,就?连地?面也结了一层缟色的冰霜。
  随着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四起的烟尘逐渐消弭, 大殿正中赫然多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残余的巨大气浪冲刷着四周,还不时有碎石烟尘迸溅。
  宋温书紧皱着眉头?,他卷在袍袖里的手松开,撤下了刚才包裹住爆炸中心?的结界,只见周围有一层如同波纹般的浅霁的水幕缓缓消失。
  如果不是刚才的结界, 尽管只是斗法的余波,都会让现场的许多低阶修士遭受内伤甚至殒命。
  头?一次见两个?高?阶修士实打实的动手, 宋葭葭只觉得心?底震撼而惊奇。
  他们的随手一击,便是震山撼地?,飞砂走石。
  宁馥和边琬君冷冷地?对视着。
  眼见边琬君还拉着宋葭葭的手,宁馥心?头?一梗, 更觉得边琬君是在挑衅自己,宁馥心?火怒起, 指尖微动又掐了一沓符箓。
  “别闹了!”宋温书连忙用力?地?掐住宁馥的手:“幸好刚才并无伤亡,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今日?该怎么收场?还是说?你?想要伤了葭葭,伤了在场所有的无辜弟子?吗?”
  是啊,如果刚才让葭葭和其他孩子?受到波及……
  宁馥怔了怔,勉强冷静下来,不甘不愿地?冷哼一声:“宋葭葭,还不快过?来。”
  宋葭葭满脸纠结地?停在原地?。
  婆婆在那个?世界收养了她,可以算是她的养母,另一边则是原主的生母,现在对她也很不错。
  宁馥看着宋葭葭和边婉君亲密,本就?性情暴躁的她更是快要气红了眼睛,怒吼道:“过?来,快给我过?来!”
  宋葭葭下意识地?往前走了几步,却又不由?自主地?停下,看向了边琬君。
  “稍等,我问几句话。” 边婉君出口打破了沉默。
  边琬君出手打了个?招呼,刚才的银色巨虎又幻化为了白色的小猫咪,蹦蹦跳跳地?跑回来。
  “跟我来,我有个?问题要问你?。”边琬君向宋葭葭招手道。
  宁馥面色一变,便要上前阻拦,却被宋温书拉住,他冲宁馥摇了摇头?,安抚一般地?摸了摸她的手背。
  宋葭葭跟着边婉君走了几步,避到大殿厅堂的角落,嘈杂的人群正好被华表挡住。
  “你?刚才为什?么,要唤我婆婆?”边琬君开门见山地?问。
  这个?直白的问题让宋葭葭愣在了原地?,她挠了挠后脑勺,尽量措辞委婉,打着哈哈地?说?道:“或许有的人与人就?是会有缘分,一见如故。可能我们都有前世,你?是我相依为命的亲人,是我的婆婆。”
  边琬君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宋葭葭,就?这么一直看着她,将宋葭葭看得紧张起来,口舌干燥地?咽了口唾沫。
  良久之后,边琬君没说?她信,也没说?她不信,只是淡淡道:“嗯。”
  而其他候着的众人眼见边婉君带着宋葭葭回来,各自表情纷异,想要得知今夜这个?闹剧的最终结果。
  宋温书从宋葭葭使了个?眼神,让宋葭葭过?去,站在了夫妻俩的身后。
  眼见自己的师祖到场给自己撑腰,痛失“毕业设计”的程章哭天抢地?地?悲号道。
  “师祖,幸而您来了,不然我驭兽峰的人今晚被欺负也无处伸冤,我负责饲养的五阶的擎雷银灵豺被宋掌门的女儿?所杀,总该有个?说?法。”
  若不是程章饲养的擎雷银灵豺已?死,平日?里他也会顾忌着宋温书和宁馥的面子?,尽量不开罪他们。
  但这事关程章在驭兽峰的前途,而且反正有师祖罩着他,程章也只能硬着头?皮求个?说?法。
  宋温书看向宋葭葭,她垂着头?,只说?:“我没杀那头?灵兽,清者自清。”
  又扳扯了半天,最后的源头?,是那头?被当?做食物喂食给擎雷银灵豺的黑狐。
  没人知道,这头?血脉污浊、低贱不堪的半妖是怎么反杀擎雷银灵豺的。
  但半妖血脉驳杂,生来不足,不仅寿命短浅,就?连天赋也十分微弱,被人族和妖族共同的厌弃,早已?是成千上万年的根深蒂固的成见。
  面对着这头?半死不活、出气已?经比进气少的黑狐,众人只当?灵豺的死是个?意外,没人对这头?半妖有想法。
  庞磊凑过?去,想要为自己的徒弟程章撑腰:“师父,您不是向来和那边不合吗?今晚宋葭葭擅自夜闯驭兽峰,不管怎么说?都是他们理亏,您还不趁此机会好好地?让他们吃个?教训?”
  边婉君垂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直到庞磊奇怪地?又唤了她几声:“师父,您今日?这到底是怎么了?您不是一向不喜宁馥么,为何和宁馥的女儿?那般亲密?不仅动手给她拭泪,甚至还和她避开众人说?话。”
  边琬君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沉默了一会,才慢吞吞道:“你?不懂,为师是故意的。我与宋葭葭亲近,你?没看见宁馥那副快要气炸的模样?”
  庞磊连连称是:“高?啊,师父。而这次又是他们理亏,您等会可要好好让他们不痛快一场。”
  边婉君颔首。
  眼看众人也为了这档子?事情倦累得不行,庞磊听?取了程章的意见,代程章出面道。
  “宋掌门,今夜之事,依我看便处死这条不详的黑狐半妖,然后您赔给我徒儿?两只同品阶的灵兽。今夜累得我们驭兽峰的弟子?一场虚惊,是不是也该给弟子?们一些补偿呢?”
  宋温书微微一笑:“好。”
  宋葭葭却是身躯一僵。
  费劲千辛万苦才找到的男主,若是让他死了,那自己也是活不成的。
  宋葭葭不管不顾地?挡在了黑狐的面前,脸色壮烈:“不准杀它,要杀就?连我一起杀了。”
  奄奄一息的黑狐见宋葭葭如此维护自己,他低低地?呜咽一声,眼角沁出湿润的泪痕,费劲地?爬过?去蹭了蹭宋葭葭的裙角。
  被气得情绪上头?的程章冷笑一声:“不过?一只低贱的半妖,杀了我的爱宠,为何不能偿命?”
  宋葭葭据理力?争道:“他又不是故意要杀你?的灵豺,你?把他丢去当?食物,他不过?是为了活命!”
  眼看对方已?想息事宁人,宋葭葭却又开始作妖,宋温书头?痛地?捂着自己的额角,厉声训斥道:“不要再胡闹了!再胡作非为,我也不会保你?!”
  就?连宋温书也已?表态,于是庞磊上前一步,就?要为徒弟出气,眼看要将黑狐就?地?正法,宋葭葭惊慌地?滚地?几步,挡在了黑狐面前。
  一时之间陷入了僵局,却听?见边婉君淡淡道:“不过?一只半妖,不必如此纠结。好了庞磊,让宋掌门送来几只灵兽便是,都散了吧。”
  庞磊有些震惊地?看向自己的师父。
  明明师父和宋温书、宁馥向来不对头?,今日?本该痛打落水狗,怎的还帮他们开脱呢?
  等到宋温书一行人走了,庞磊都想不通,眼巴巴地?跟在边琬君身后:“师父,为什?么?”
  边琬君抚着鬓发,淡淡道:“我帮宋葭葭,不过?是施些小恩小惠,让她更感激我罢了。你?没看到宁馥见宋葭葭与我亲近,那副气歪嘴的模样吗?我高?兴得不行。”
  庞磊恍然大悟,赞叹道:“师父,您真厉害。”
  边琬君却是心?事重重地?望着虚空。
  宋葭葭说?,有可能前世她们是亲人?
  边琬君向来不相信前世今生这些无稽之谈。
  可为什?么看到那孩子?难过?的模样,她就?会心?疼,不由?自主地?偏袒宋葭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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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的路上,宋温书不动声色,宁馥则直接表现得很生气,狠狠地?瞪了一眼宋葭葭,转身便走。
  宋温书叹了口气,像是想说?什?么,却只摸了摸宋葭葭的脑袋:“今天已?经很晚了,明日?再训你?。”
  宋葭葭垂着脑袋,心?底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