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江洛瑶想了想,把折子递给他。
  盛玦接过一看,顿时心里一咯噔。
  ——难得她居然找到了这个,这是自己唯一骂人的一封,前几份好歹还是敷衍无趣的,只有这个折子气着了他,让他没忍住把人好一通臭骂,恨不得亲自去倒拎起那官员,把那官员脑袋里进的水给尽数倒出来。
  她怎么会找到这个折子呢?
  盛玦突然有点心慌意乱,自己从未在她面前表现出这么躁乱臭脾气的一面,她要是看了,对自己印象不好该怎么办?
  哪怕心里是不安的,但盛玦还是装作冷静地开口问她:“看过了?”
  江洛瑶:“嗯。”
  盛玦眉尾一跳,有点心虚了。
  左右也避不开这个结果了,盛玦只能撕开伪善的面具,把最坏的一面说给她:“本王就是这般坏脾气的人,你知道就好,日后也学着乖一些,不要惹本王生气。”
  江洛瑶又没忍住,笑出了声。
  盛玦:???
  他刚刚破罐子破摔地把暴戾的一面展露给她,想着要是她觉得害怕了,也好提前离自己远一点,当然,他更希望她会克制一下,不那么害怕。
  万万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笑出了声?
  盛玦根本没猜到她是这个反应,眼神都有些迷茫了。
  他问:“你不觉得本王脾气很臭,很不好惹?”
  “脾气很坏吗?”江洛瑶反问他,“我好像记得,王爷前不久才和我说,不要以为您脾气好就欺负您。”
  盛玦沉默一瞬,记不起来了。
  他迟疑地问:“……是吗?本王说过这种话?”
  江洛瑶把嗓音一沉,故作低沉地开口学他当时的模样:“就在王爷准备教我习字的时候,您说‘江洛瑶,你别仗着本王脾气好,就妄图踩着本王去吹嘘你的爹爹’,那时候,可是王爷您自己说的‘脾气好’。”
  盛玦:“……”
  她在这里学得有模有样,盛玦的脸色却是又臭又黑。
  盛玦冷声问她:“那你觉得本王脾气如何。”
  这道很不好回答的题给到了江洛瑶,江洛瑶却是沉思起来。
  盛玦以为她不敢回答了,正要冷笑一声去讥讽她,却看到她漂亮的眸子认真地看向了自己。
  她说:“脾气凌厉些好,王爷位高权重,担当着天下大任,必然要做一个手段狠辣之人,只有这样才能雷厉风行地推令下去,叫百官臣服,叫百姓拜服。”
  盛玦一怔,没想到她居然会说这样的话。
  他心头一热,正要接话,却又听她开口说了一句。
  江洛瑶语气温和下来,好像是叹了口气,以那种闲聊时的轻松态度,说,脾气臭点儿也好,至少不会委屈了己身。
  盛玦乐了:“天下谁人能欺负本王?”
  有些事情不便说到透彻,江洛瑶只是深重地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盛玦收起笑容,突然想到了自己年幼时的那些破事儿,人性之初,并不像现在这般狠厉决绝,正是发生了些什么,才能在诡谲波动之地强势起来,也最终形成了现在说一不二的性子。
  好在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上一辈的恩怨已经了了,新的朝堂是新的气象,恶人都已经死绝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守着新的王朝。
  这样就很好。
  “你懂得倒是挺多。”盛玦又换了一堆折子,一边假装在看,一边假装无意地问她,“你既然知道这些道理,为何不做那狠厉决绝之人?”
  江洛瑶想了想,回道:“爹爹说了,我没必要那般苦大仇深,只要侯府没倒台,就无人敢欺负到我头上,如果有谁不长眼欺负人,爹爹说他会一刀把对方劈成两半。”
  一脸苦大仇深的盛玦:“……”
  他的后背突然就有点凉,怎么回事。
  又是岳昌侯,阴魂不散似的,明明只有自己和江洛瑶独处在书房,这个岳昌侯还总是见缝插针地冒个存在感,叫盛玦烦躁不已,很想把这个人从江洛瑶脑袋里摘出去。
  张口闭口就是她爹爹,这里又不是侯府,总是提岳昌侯做什么?
  “你怎的心心念念都是你爹爹,看来你们父女感情很好啊。”盛玦咬牙切齿,阴阳怪气,“你这么听你爹爹的话,为什么却对本王置之不理呢。”
  就连叫你来一趟书房都费好大劲儿。
  若是岳昌侯叫人,江洛瑶一定会言听计从的吧。
  盛玦有点苦闷地撂下笔,觉得就算有江洛瑶陪着,但连夜看折子还是没滋没味了起来。
  江洛瑶回答他:“因为爹爹不会让我半夜去耗时间,爹爹只会叮嘱我早些睡,注意休息……”
  盛玦:“……”
  听出来了,这是怪自己不放她去休息呢。
  盛玦烦闷地按了按眉头,摆摆手叫她去歇着吧。
  江洛瑶一喜,连忙道谢请辞,临走时,还不忘叮嘱一句——王爷千万不要皱眉,将来生出皱纹就不好看了。
  盛玦:“……”
  这下,他连眉头都不敢皱了,只留下一声叹气。
  直到江洛瑶走了很久,盛玦才缓过神来,他驱散了那点儿睡意,强打着精神准备把最后一点积压的折子看完。
  他看着越来越少的折子,突然庆幸自己叫江洛瑶来帮了会儿忙,虽然作用不大,但好歹能让自己早些去歇着。
  盛玦把面前的最后一堆折子处理完之后,正要起身,突然瞥见旁边被江洛瑶批过的一堆折子,他兴致一起,想看看对方是怎么模仿自己去答复的。
  大致是几十册吧,盛玦随手拿来一册,发现居然江洛瑶居然漏了这一册,他无声笑了笑,帮着补了回话。
  紧接着,摄政王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接下来拿到的第二册 ,第三册……都是没有批阅回复的。
  ……那交给江洛瑶的所有折子,都一字未动,甚至根本没有打开去看过。
  ——也就是说,这么长时间,对方看的一直是自己批阅过的那些。
  盛玦:“……”
  什么叫以养伤身,这就是了,为了减轻负担才叫江洛瑶来放松心情,谁想到有对方在,自己分心好久,还很耽误事儿地去教了她半天习字,最后唯一的一点儿小忙,对方都一字未动。
  很好。
  本来今夜还能再睡会儿的,现在好了,莫名其妙又冒出了一堆折子,怕是又得熬个通宵见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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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折子三连问:
  王爷吃了没?
  王爷没事儿吧?
  王爷身体还行不?
  摄政王:“……”
  本来好,现在熬夜看折子,够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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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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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玦看完折子的时候, 已经很晚了。
  兴许再过一会儿就是上朝时候了,盛玦便也没睡,稍微在书房凑合地歇了歇,就离开了王府。
  他走后, 外头天亮了, 侯府的下人们也都来了。
  同时,也带来了岳昌侯的信。
  信是给江洛瑶偷偷带的,岳昌侯心里不放心,所以才写信问问情况。
  但是这信送得急,要得也急。
  丫鬟钟月说,王府的人管得严, 若是这时候不早些回信, 等王爷回来时, 怕是要亲眼看一眼姑娘的家书才行。
  江洛瑶倒是不介意摄政王去看, 但侯府催促得急, 她也不得不在拿到信的第一时刻, 迅速地回了几个字——勿要挂念,一切安好。
  昨晚练了一晚上的字, 她落笔之后, 用的就是摄政王亲自教的字迹。
  时间紧急, 没来得及改,只能这样了。
  江洛瑶怕他爹爹误会, 还特地在末尾的时候勾笔来了朵花。
  ——这样一来, 爹爹一定知道这是自己写的信了。
  “姑娘, 您的字好像变了, 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呢。”钟月好奇地问,“侯爷会不会认不出来呀?”
  江洛瑶笃定道:“不会的, 我画的那朵花,是小时候最常和爹爹画的,爹爹只需看一眼,就能认出是我的亲笔。”
  她想得很周全,生怕岳昌侯误会了。
  而侯府在受到回信的第一时间,便把那信交给了苦苦等候的岳昌侯。
  岳昌侯回来的时候,下朝也没一会儿,收到女儿回信的他十分紧张地站在侯府门口拆开看了。
  紧接着,他脸色逐渐凝重下来。
  “父亲,长姐那边发生什么事情了?”江洛彦关心地上前去看,“这字迹好眼熟……”
  “没错。”岳昌侯眉头静静拧着,咬牙切齿地说,“本侯给洛瑶的信,居然被摄政王给拦了,他是要做什么?居然连封信都不让本侯给女儿写。”
  江洛彦问:“可是……摄政王是随我们一同上朝的,送这封信的时候,也特意避开了他,他是如何拦住的?”
  岳昌侯想了想:“定然是他派人盯着,把信给偷梁换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