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
  从身到心,完完整整,都属于他了。
  祝珩睡不着,回忆起这二十年的人生,想从中找出一点能与吃石榴媲美的事情,但思索了半晌才发现,他从未经历过这般欢喜的事情。
  这个人填补了他枯燥生命中的缺憾,人间情爱,滚烫真心,他曾经以为不会拥有的东西,燕暮寒都给了他。
  从此风雪无惧,他有了属于自己的太阳。
  行过周公之礼后,两人越发亲近,时常亲亲抱抱,若不是军务繁重,大有白日宣淫的架势。
  哈仑桑部已经收入囊中,大军拔营,燕暮寒本来准备留祝珩在此歇息,经过一夜的深入交流,最后他被祝珩以强硬的方式说服了,同意一起离开。
  哈仑桑部发生的事情闹得其他部族人心惶惶,每日弹劾燕暮寒的折子像雪片一样送进王廷,都被王上压了下来。
  虽然王上要保燕暮寒,但表面功夫还是得做,王廷八百里加急的文书和督军一起到了军营。
  文书上写着不痛不痒的谴责,督军是派来监视记录大将军行事的。
  启闲光端着烤好的肉走过来:“军师,这是我刚刚烤的,你要不要吃一点?”
  “不了,我还不饿。”
  启闲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耿直道:“将军还得等一会儿才能烤好呢,不是我说,你们两个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变得这么黏糊了?”
  军师的眼睛黏在将军身上,撕都撕不下来,要说没事鬼都不信。
  祝珩已经和启闲光等人混熟了,闻言斜了他一眼:“你很闲吗?”
  启闲光撇撇嘴,吃着被祝珩拒绝的烤肉,理直气壮道:“我这是代表全军来问的,大家伙都很好奇,每日每夜抓心挠肝,长此以往会影响作战能力,军师你小小地透露一下呗。”
  祝珩无语,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有这么重的好奇心:“有这闲工夫,还不如想想怎么应付督军。”
  督军到的第一日,就拿着诏令在军营里立威,指指点点。
  启闲光翻了个白眼,咽下烤肉:“拿着鸡毛当令箭,还应付个屁,直接砍了他得了。”
  祝珩噎住,想掰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东西:“那是王廷派来的人,哪能说砍就砍。”
  “将军又不是没做过这种事,南征的时候,他砍了十几名副将,那些副将也是王廷指派的。”
  燕暮寒因此立威,将大军的指挥权牢牢攥在自己的掌心里。
  不愧是他看中的小狼崽。
  祝珩与有荣焉,勾了勾唇,看见燕暮寒拿着烤羊腿过来,提前拿出筷子:“督军和副将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祝珩懒得解释,指了指天尧:“去问他,赶紧的,离我远点,把位置留出来。”
  启闲光看了眼走到身边的燕暮寒,认命地起身:“得得得,我给你们腾位置。”
  燕暮寒不会做饭,但是烤出来的东西味道不错,一整个大羊腿被他用刀片成小片,祝珩尝了一块,眼底闪过一丝惊喜。
  “好吃吗?”
  此时天气已经慢慢热起来了,他在火堆旁坐了很长时间,脸都被烤红了,乍一看上去,就像染上了独属于夜色的绯意。
  祝珩看得眼热,心神微动,压低声音道:“好吃,和小石榴一样味美多汁。”
  末尾的四个字咬的很重,燕暮寒拿刀的手一顿,恍然间有种错觉,祝珩说的不是烤肉,而是他。
  “……孟浪!”
  祝珩弯了眼眸,军务繁忙,只吃过一次石榴,吃的太狠,石榴都学会了文绉绉的斥责。
  “是为夫的不对,怎么可能和小石榴一样。”祝珩夹了一筷子烤肉,晶莹剔透的肉片上挂着香料,令人食指大动,“这烤肉虽然味道不错,但不如小石榴好客。”
  好客……
  燕暮寒的记忆被勾起来了,他紧张的时候祝珩吻着他的唇,也这样说过,但说的不是亲吻的地方。
  “你——”
  “谢谢款待,小石榴。”烤肉被送进嘴里,祝珩细嚼慢咽,盯着红了耳根的人,似笑非笑。
  和谐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来了搅局的人。
  督军是西十一部选出来的人,名叫西里塔,和祝珩是第一次见,盯着他打量了半晌,直到燕暮寒将佩刀拍在面前,才悻悻地收回了目光。
  “听闻军师才智无双,今日一见,这张脸倒是惊人,怪不得能迷倒将军。”
  他在军营里不是白逛的,听了不少小道消息,其中就有关于燕暮寒和祝珩的禁断之事。
  一个跳梁小丑罢了,王上把人放过来,只不过是为了搪塞部族。
  祝珩懒得搭理他,默然地吃着烤肉。
  西里塔被拂了面子,表情鄙夷:“放肆,本督军为王廷使者,祝长安你莫不是仗着勾引了将军,就作威作福,对王上不敬!”
  好大一顶帽子扣了过来,祝珩愣了下,不是害怕,而是觉得这督军蠢钝。
  北域中人莫不是都直来直去?
  他按住了要发作的燕暮寒,低低地咳了两声:“大人这是何意,我与将军之间清清白白。”
  他柔柔弱弱地靠进了燕暮寒怀里。
  “我们只是比普通的将军和军师感情好了些。”祝珩仰起头,“将军说是不是?”
  刚刚还夸我好客,现在就跟我划清界限了。
  燕暮寒掩下了心里的不满,将刀往西里塔肩上一压,冷声道:“本将军敬你是王廷派来的人,但军师身体不好,你再辱他清白,惹他动气,我定对你不客气。”
  言罢,他打横抱起祝珩离开了。
  西里塔若有所思盯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脸上的鄙夷和惊惧都收敛起来,他招了招手,冲身旁侍奉的人低声吩咐道:“去查祝长安,将他的所有事情都挖出来,尤其要查清楚他和燕暮寒之间的渊源。”
  那厢进了营帐,祝珩立马挣扎着从燕暮寒怀里跳下来:“你怎么能这样抱我?”
  他这个夫君被夫人抱着回营帐,也太没有面子了。
  “军师身体不好,我将你抱回来不对吗?”燕暮寒嗤了声,“我们是清清白白的关系,军师莫要多想。”
  祝珩被噎住,解释道:“那督军杀又杀不得,咬死了不承认,给他找找不痛快。”
  燕暮寒当然知道,只不过西里塔痛不痛快不清楚,他听见祝珩那样说,心里委实是不痛快的。
  “就算承认了,他也拿你我没办法。”
  祝珩笑着摇摇头:“麻烦多,就是要让他知道你我有私情,但又抓不到证据。”
  燕暮寒在他身旁坐下,嫌太远了,又黏糊着抱着他的腰:“为什么?”
  “西十一部不会选个废物送过来,要引他露出马脚。”祝珩拍拍他的脑袋,“且等着吧,看看他想做什么。”
  等了几日都风平浪静,没等到西里塔作妖,但等来了暗卫的信。
  上一封信是祝子熹写的,其中只提了他和楚戎去了睢阳城。
  这封信是暗卫传来的,将祝子熹所做之事与南秦变故细细道来。
  “睢阳一役被翻上来了。”祝珩放下信,轻叹一声。
  燕暮寒抬眼看过去,抚了抚他紧蹙的眉心:“是好事还是坏事?”
  “睢阳一役中,祝泽安身死,祝家军群龙无首,当年此案轰动南秦,以楚氏被灭门结案。”
  祝珩握住他的指尖,摩挲着指腹上的茧子:“此案一出,南秦必乱。”
  燕暮寒想收回手,他很在意祝珩的看法,不愿将粗糙的掌心和残缺的尾指袒露出来:“那便是好事了。”
  哪里有那么简单。
  祝珩没有细说,握住了他的手腕:“我之前就想问你了,为什么不愿让我碰你的手?”
  每次牵一下手就要躲,很不乖。
  燕暮寒虽然容易害羞,但很乐意与他肌肤相亲,牵手理应是他喜欢的事才对。
  祝珩百思不得其解,遂直接问了出来。
  “我没有,我只是——”
  祝珩打断他的话,目光微沉:“别想骗人,我看得出来。”
  燕暮寒默默低下头,像是做了错事,半晌,将掌心摊开,语调晦涩:“是不是很难看?”
  第55章 吵架
  “丑?”
  祝珩微怔,下意识打量起燕暮寒的手。
  这是一双典型的武将之手,因为燕暮寒擅使弓箭和弯刀,掌心和手指上都有厚薄不一的茧子,看着就十分明显,摸上去的感觉更重。
  祝珩虽是读书人,但从小跟着祝子熹学习骑术,也知有茧子是正常情况,何况他读书执笔也在指尖磨出了一层薄茧。
  他不明白燕暮寒的意思。
  “我的手很难看,不软。”燕暮寒拉过他的手,摊开细腻柔润的掌心,他想说配不上祝珩,但又怕祝珩动怒,嗫嚅道,“茧子很硬,牵手,会让长安疼。”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祝珩却觉得这句话有失偏颇,燕暮寒不用流泪,只是平铺直述心中所想,他就会心软得一塌糊涂。
  当然,狼崽子变成小石榴的时候,要哭不哭却被逼出眼泪的模样也让他很喜欢。
  祝珩反手握住燕暮寒的手,掌心相贴:“不丑。”
  他一直知道燕暮寒在他面前缺乏自信,也一直在想办法纠正这种想法,但他属实没有想到,燕暮寒一个舞刀弄箭的武将会在意这种小事。
  粗犷的性情之下,藏着滚烫炽热的爱意,被爱意包裹住的,是一颗敏感至极的心。
  祝珩攥紧了燕暮寒的手,好似要通过这个动作,攥住那颗藏匿在深处的心,好好地哄一哄,好让这颗比想象中更脆弱的心不要胡思乱想。
  “我并不觉得难看。”祝珩摩挲着他的指尖,从指根捋到指尖,每一寸都摸遍了,“能拉得开千钧弓,握得住夺命刀,还能为我遮风挡雨,我很……喜欢。”
  他思索了许久,对燕暮寒而言,再多的溢美之词或许都比不过他口中说出的“喜欢”二字。
  他的狼崽子面对他时怯懦又自卑,但也唯有他的偏爱能令燕暮寒改变想法。
  燕暮寒呼吸急促,心口泛起甜蜜的情绪:“长安所言当真?”
  十指相扣,祝珩欺身逼近,蹭了蹭他的鼻尖,过近的距离让彼此眼中的对方清晰可见:“自然是真的,除了遮风挡雨,这双手还能帮我拎书,为我盛汤烤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