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能看见了,只不过没告诉你。
  祝珩掩饰性地咳了两声,挑开话题:“被子里凉。”
  “我马上给长安暖热。”
  在书房里议事的不快全都被冲淡了,祝珩不仅等着他,还主动表示出了想和他一起睡的意思。
  燕暮寒心情很好,忍不住咧开嘴。
  同榻而眠,祝珩撑起身子,在夜明珠的柔和光线中,倾身靠近身侧之人:“一直唤大名太生疏了,将军可有乳名?”
  祝珩靠的很近,微凉的发丝落在燕暮寒颈侧,他嗅到了一股极轻淡的药香,被勾得嗓音喑哑:“没有。”
  不仅没有乳名,他这个名字都是自己起的,姓氏取自延塔雪山,化用“燕”字,“木罕”在北域话里代表珍宝、奇迹等一切美好的事物。
  因为曾经有个人告诉他,有了名姓,才能被人记住,才算真正来到了人世间。
  那人还告诉他,他是一个奇迹。
  所以他叫延木罕。
  燕暮寒。
  “那我唤你……小燕子如何?”
  很幼稚的称呼,但燕暮寒很喜欢,他想,他大抵永远都无法拒绝祝珩:“好。”
  祝珩轻笑,低下头,几乎枕在他的胸膛上:“小燕子今日都忙了什么事,为何不来陪我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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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长安:燕子,开门,是老攻!
  第29章 探班
  脑子:他在套话。
  心:他在对我撒娇。
  燕暮寒闻着祝珩身上独特的香气,脑子一点点沦陷:“和穆尔坎他们议事,长公主与王上有私情的事传的沸沸扬扬,今日有人自称是他们的子嗣。”
  他回房前去见过管家和塔木,了解祝珩一天里都做了什么,脑子虽然沦陷了,但还不忘投其所好,专挑祝珩感兴趣的事情透露。
  “王上和长公主气怒不已,当众处死那人,砍断了他的四肢,做成人彘,放在菜市场口,以儆效尤。”
  燕暮寒微微低头,鼻尖触到祝珩的发顶,趁着他不注意,在发间落下一个轻吻。
  得慢慢说,吊起胃口来,才能勾着长安主动亲近他。
  “血流满了刑场,长公主奏请王上追查此事,将议论之人收押天牢,还借机扳倒了几个搬弄是非的朝臣,如今城中人人自危。”
  祝珩心里一惊:“那长公主可有为难你?”
  长安在担心他。
  梦中的幻想变成了现实,燕暮寒心里飘飘然,只觉得要醉倒在这满襟的药香之中了:“没有,西十一部又逼迫王上选妃,许是受到流言的刺激,东部和西部在此事达成了协议,跪请选妃。”
  “此时动我,王廷必乱。”
  燕暮寒统帅大军,是制衡朝堂的一方势力,且不说大军以他马首是瞻,唯他是从,旁人无法掌控,在这个节骨眼上,若王上真能夺了他的权,后续也要面临多方势力的争夺,届时三十六部定会大乱。
  燕暮寒有恃无恐,别说是得罪了长公主,就是得罪了王上,恐怕都会被赦免。
  祝珩恍然间有种抱到了粗壮大腿的感觉:“东西部联合,是你推动的?”
  北域与南秦不同,王廷由部族组成,王上的权力受到三十六部的限制。
  西十一部与东二十四部素来不和,正好利于王上制衡王廷,如今双方握手言和,王廷势弱,王上能依仗的只有燕暮寒了。
  都说长公主和王上面和心不和,但他们两个终究是亲姐弟,是拴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共同利益被侵犯时,自然而然就停止了干戈。
  燕暮寒不属于任何部族,是两人共同扶持起来的大将军,值得信赖。
  要说东西部站在同一阵线是巧合,那祝珩没办法不去怀疑,狼崽子是不是真的受到神明庇护。
  这运气简直好到爆了。
  “东西部的隔阂本就不太深,我只不过暗中调解一下罢了。”燕暮寒调整姿势,让他更舒服地靠在怀里。
  北域局势是一盘棋,王上是执棋人,东西部都是他手上的棋子,在他的操控下厮杀,燕暮寒的一通搅局,使得两方棋子化干戈为玉帛,执棋人便成了众矢之的。
  暗里搅动风云,狼崽子这一招够狠。
  但也并非没有弊端。
  祝珩侧身枕在他手臂上,摸不到珠串,手里空落落的,下意识在燕暮寒的腹肌上摸索,跟撸猫似的,一下又一下:“你暗中谋划之事,切不可令旁人知晓。”
  燕暮寒听不进去,那只手太软了,仿佛让被子压得抬不起来,在他的腰腹上轻柔滑动,即使隔着里衣,也勾住了他的心魂。
  这手应当比姑娘家还软吧?
  燕暮寒思绪混沌,浑身紧绷地“嗯”了声,军中的将士都是大老粗,不懂风花雪月,聊起这档子事的重点都在爽不爽、软不软、美不美上,低俗又下流。
  他不懂食色性也,只知道这世间的快活都与钱权利色相关,而色字头上一把刀,若是有情又温柔,更能杀人。
  祝珩于他,便是一把温柔刀。
  只是挑个眼尾,就能勾出他心底无边的下流欲念,更不必提相依相偎,同处一榻之上。
  燕暮寒在心里叹息了声,不过是问一下王廷之事,让他颠了王权,双手奉上也是心甘情愿,只求他的长安对他有情。
  “只是一时之计,待王廷的浑水被彻底搅起,就没有人关心这件小事了。”
  祝珩动作一顿,支棱起耳朵:“你想怎么做?”
  燕暮寒极轻地笑了声,语气温软,像是撒娇:“听说乱世出英雄,此身低贱,配不上长安,我想站在万万人之上,再来嫁你。”
  空气凝滞,房间里落针可闻。
  祝珩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翻身滚到墙边:“将军早些休息,我好困,先睡了。”
  啧,骗子。
  套话的时候贴着他叫小燕子,问完话了就跑,连敷衍都懒得,燕暮寒委屈地扁了扁嘴,起码跟他道一句晚安嘛。
  夜深了。
  祝珩听着身侧逐渐平稳的呼吸声,心底的惊涛骇浪依旧无法平息,他思索了半天,还是想不出第二种解释。
  燕暮寒所言,分明是大逆不道的……造反。
  夜明珠散发出昏淡的光,燕暮寒双目微阖,五官被笼罩在恬淡的光线下,也柔和了几分,没有了白日里的凌厉。
  狼崽子就这么不把他当外人吗?
  祝珩盯着他的脸,修长的指尖沿着眉眼轮廓向下描摹:“我该拿你怎么办?”
  遇事不决睡一觉,这是老和尚教他的。
  祝珩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不急于一时,狼崽子又不是明日就反了。
  祝珩性子别扭,都和燕暮寒睡在一张床上了,还是会规规矩矩隔开一段距离,避免肢体相触。
  但祝珩不知道的是,他半夜睡熟后会下意识靠近暖和的地方。
  身旁滚来一个又凉又软的身躯,燕暮寒习惯性一揽,就将越线的祝珩拥进了怀里,他睁开眼睛,眸光清明,没有半分睡意。
  “装睡的骗子。”燕暮寒掖好被子,贴着祝珩的耳朵轻声言语,恨不得这话能飘进他的梦中,“你该爱我,只爱我一人。”
  他回答了祝珩想不出答案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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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戎启程前往千山蝶谷,正巧迦兰使臣要回国,燕暮寒将他安排进了送行的队伍之中。
  东西部联合上书,王上终于松口选妃,三十六部均选了美人送来,每日都有无数进城的车马,络绎不绝。
  王上将京中安危交给燕暮寒负责,他早出晚归,整日都泡在街上巡游。
  定期针灸,祝珩的眼睛基本恢复了,但还需要休养,燕暮寒怕他不遵医嘱,将那一箱子书都锁起来了,连书房也不让他进。
  当然关于暖床的事情,两人都没有提。
  祝珩听塔木讲了十几天故事,塔木没讲腻,他都听腻了:“我能出去逛逛吗?”
  他来北域将近两个月了,还没有出过府门。
  “外面太危险了,万一又遇到刺杀……”
  塔木和裴聆面面相觑,谁也拿不定主意,最后还是来帮燕暮寒取东西的穆尔坎听说了这件事,笑着道:“城中每日有十支队伍巡逻,将军亲自坐镇,谁敢放肆?”
  于是祝珩就这样得到了出行的机会。
  前段时间燕暮寒提请了赐婚的事情,王上虽未应允,但世人皆知他府上养了个美娇娘。
  祝珩思索二三,还是换上了女装。
  盯着将军府的人太多,三人从后门出去,塔木特地问了燕暮寒此时在哪里当值,想偷偷带祝珩过去,谁知刚走过一条街,就遇到了熟人。
  少年攥着糖葫芦跑过来,嘴里嚼着东西,肉圆的小脸鼓鼓囊囊:“嫂嫂!”
  祝珩嘴角抽搐,外出散心的喜悦被冲淡了大半:“见过小公子。”
  是长公主的儿子,佑安。
  佑安小脸白嫩,他生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祝珩猛瞧:“嫂嫂,你眼睛好了?”
  遮光绫前几日就不戴了,祝珩摸了摸眼尾,含糊地应了声:“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影子,戴着太惹人注目,便取下来了。”
  燕暮寒口中的他患有眼疾,这一点还得演下去。
  “呼,能看到一点也好,我还以为阿罕哥哥要娶个瞎嫂嫂,难过了许久。”佑安舔了舔嘴唇,腮边沾着橙黄色的糖渣,阳光一照格外明显。
  祝珩不知怎么接这话,下意识看向塔木,塔木悄声道:“主子不必在意,小公子一直口无遮拦,他很听将军的话,对将军比对长公主还亲近。”
  “嫂嫂真好看,和阿罕哥哥相配,阿娘的眼光太差了,我见过迦兰的王女,不及嫂嫂半分。”
  祝珩还是接不上他的话,默默看向塔木,塔木沉默了两秒,哂笑:“小公子总是这般口无遮拦,若叫殿下听到,又该连累我们将军受罚了。”
  佑安一下子敛了笑,抠着糖葫芦的棍,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