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节
  “呀!”
  她轻呼一声,只见球场上,清平终于周五姑娘的手上抢到了球,她的眼中露出一阵冷意,举起球杆,把鞠球朝着正迎面而来试图抢球的程初瑜打了过去。
  盛兮颜紧张地捏住了拳头。
  程初瑜的骑术极佳,盛兮颜正以为她能避开,然而下一瞬,鞠球却重重地击在了马儿的前额上。
  马儿吃痛,发出一声嘶鸣。
  第106章
  马儿发出嘶鸣,高高地抬起前腿。
  马背上的程初瑜仿若失神,这会儿才猛地惊觉了过来。
  为了公平,他们今天都没用自己的马,这匹马本就和她不熟悉,一受惊,她根本就控制不住,而在刚刚的恍惚间,缰绳早已从她手上滑落,她的双手几乎脱缰,再要抱住马颈也已经晚了,整个人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初瑜!”
  盛兮颜大惊失色,想也不想,就冲出了竹棚。
  程初瑜已经摔在了地上,她从小也练过些功夫,在摔下来的同时,双臂抬高抱住了头,整个人弓了起来,在地上打了个两个滚,才稳住了坠势。
  还没等众人松一口气,周五姑娘发出了一声惊叫:“小心!”
  盛兮颜双目圆瞪,那马显然是受了惊吓,几乎发狂,在马球场上横冲直撞,众人纷纷躲闪,只有摔在地上的程初瑜躲不了。
  她这一摔虽然护住了要害,却还是摔得不轻,痛得难以动弹。
  她看到那匹黑马朝自己疯狂地冲撞过来。
  快!
  得爬起来。
  程初瑜用双肘撑地,努力让自己能够爬起来,就算能再打个滚也好,然而,她费尽了力气只挪动了一点点,根本无济于事。
  黑马与她近在咫尺,她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用双手抱住了头,而就在下一瞬,耳边的马蹄声越加凌乱,一个穿着大红色骑装的身影狂奔而来。
  她眼角的余光认出了那是韩谦之。
  韩谦之侧身吊在马背上,整个人俯得极低,拉住了程初瑜的手臂,用力把她往旁边一扯。
  太过紧急,他顾不上多想,只能使出最大的力气。
  在把程初瑜甩出去的同时,他整个人也几乎脱力,没能及时回到马背上,不过是晚了一息,黑马就狠狠地撞上了他,巨大的冲撞力把他从马上撞了下来,摔在了地上。
  紧接着,黑马的马蹄就从他的背上踩踏了下去。
  程初瑜仿佛能够听到骨头断裂的声响,她噏了噏嘴,无声地喊着:不要——
  她有心脏跳得极快,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黑马还在到处乱撞,她的脑子一片空白,万物仿佛都陷入到了静寂中,时间也似乎停止了。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只有几息。
  韩谦之勉强冲她笑了笑,安抚道:“我没事……别慌。”
  这几个字已经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身体一软再也没有了声音。
  “韩谦之?”
  程初瑜的心被无尽的内疚所笼罩,她拼命地伸出手想要抓他,想确认他还活着。
  盛兮颜刚奔到马球场边,她慌得满头大汗,忽然眼睛一亮,喊道:“阿辰!”
  楚元辰正由小厮领了进来,一见马球场上的混乱,他桃花眼一眯,一撩袍角,想也不想地飞奔了过去,而且还是直接迎面奔向了那匹受惊的黑马,看准时间,一把拉住了垂在马首一侧的缰绳,借着缰绳,他手臂用力,一跃而上,跨坐在了马背上。
  他把身体伏得极低,整个上半身紧紧地贴在了马上,任由黑马怎么狂奔乱甩都纹丝不动,待到坐稳后,又用手轻轻抚摸它的鬃毛,让它冷静。
  黑马焦躁地踩着蹄子,但是显然,它渐渐平静了下来。
  “初瑜!韩谦之!”盛兮颜冲了过去。
  两个人都受了伤,显然是韩谦之更重,额头上和手腕上都有擦伤流血,不过,盛兮颜估摸最重的应该是黑马踩的那一脚,他现在已经失去意识,不知生死。
  她半跪在地上,先给韩谦之诊脉,在搭到他还有脉搏的时候,她高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来了一些。
  还好。他还活着。
  不过很快,她的眉头就又紧紧地皱拢在了一起。
  这会儿,她已经顾不上隐瞒自己会医术的事,从袖袋里掏出针包,拈起银针,飞快地扎在他的几个要穴上,又对着已经傻了的豫王世孙喊道:“愣着干嚷,叫良医啊。”
  但凡王府里,无论是郡王府还是亲王府都有良医所,豫王世孙反应了过来,赶紧吩咐人去办。
  韩谦之被马踩中后背,暂且不知道骨头有没有断,盛兮颜只能先用银针稳住他的心脉,吊住他的性命,等良医过来再做检查。
  盛兮颜迸气凝神,继续为他行针,一套针法后,她的额头已经溢出了一层薄汗,她也没空擦,而是立刻又搭上了他的脉搏。
  命暂时保住了。
  一方帕子从旁边递了过来,她以为是昔归就要去接,帕子的主人已经给她擦上了额头。
  盛兮颜扭头一看,不由地,心就定了,问道:“马呢?”
  “安抚住了。”楚元辰回了一句话,继续给她擦汗,然后,又把帕子收回到了袖袋里,抬手搀她起来。
  楚元辰把马安抚住后就过来了,见她在忙,就没有打扰她。
  “初瑜。”
  盛兮颜一站起来后,就去看程初瑜,周五姑娘已经把她扶了起来,正向这里走来,她的脸上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闻言忙道:“我没事,只是擦伤。”
  盛兮颜微微颌首,轻呼了一口气。
  “他怎么样了?”
  楚元辰到得晚,还不知道具体情况,见韩谦之倒在地上人事不知,料想不是从马上摔下来,就被马冲撞到的。
  盛兮颜露出了苦笑,笑得比哭还难看,“被马踩中了后背。”
  楚元辰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在战场上这么多年,他当然明白被踩中后背会有什么后果,重则性命不保,中则半身瘫痪。韩谦之才满二十,刚从战场上活了下来,怎么回了京城,打场马球,反要落个残疾的下场?”
  盛兮颜道:“得摸摸骨,才能知道他的脊柱有没有断。”
  盛兮颜不太懂骨科,那需要摸骨,接骨,她是女子,没有人可以给她摸,韩谦之伤到的是脊柱,她更不能乱动,以免一个不慎反而更糟。
  “我来吧。”楚元辰说道。
  他在军中这么久,也是学了一点军医的手段,摸骨什么的,他也会。
  “豫王世孙,去让人准备个担架。”楚元辰随便就指使起了人,“还有你们,别都围着,散开些。”
  所有人现在都还有些不知所措,他们年纪尚轻,又是在京城里锦衣玉食长大的,哪里见过这等仗势,闻言连忙点头,纷纷走远。
  若是伤到了脊柱就不能乱动,所幸韩谦之正背朝上躺着,楚元辰直接让人拿了把剪刀过来,先把他这紧身的骑装剪开了一些,以免让断了的脊柱错位,然后,抬手摸过他的脊柱。
  很快,他向盛兮颜点了点头。
  他的意思是,脊柱确实有骨折。
  程初瑜惊住了,她不敢相信地脱口而出:“不会的!不会……”
  楚元辰沉声道:“还是得让良医再看看。”
  脊柱骨折也有轻重之分,说不定韩谦之运气好呢?
  豫王府的三人良医终于赶到了,豫王世子又拿了腰牌,让人去宫里把擅骨科的太医也一并请来。
  盛兮颜提醒了一句:“银针是给他稳住心脉用的,你们不要去拔。”她说完就让开几步,把位置让给良医们。
  盛兮颜走到程初瑜身边,说道:“我给你把个脉。”
  见她一脸木然,盛兮颜主动把她的手拉了起来,把了一下脉,她的脉搏除了有些快以外,脉象上倒是没有什么太大异常。
  等等……
  这气味。
  盛兮颜又往她身边凑了凑,垂眸思索。
  程初瑜的身上有一种很熟悉的气味,这气味好像最近在哪里闻到过……对了!
  盘香!
  程初瑜身上的气味和在小佛堂里出现过一次的盘香一模一样。
  盛兮颜的杏眸橙净,问道:“初瑜,你刚刚是怎么了?”
  程初瑜的骑术很好,刚刚的情况虽然紧张,也不是避不开的,偏偏她就跟傻了一样,突然呆在原地一动不动,才会让鞠球打到。
  “我……”程初瑜先前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韩谦之的身上,现在回过头来想想,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我头晕。”
  “刚刚我突然头晕得厉害,鞠球就像是变成了两个,不对,是变成了三个,从不同的地方打过来。”
  “我想躲开的,就是晕乎乎拉不住缰绳,然后我的马就被球打到了。”
  程初瑜又是懊恼,又是悔恨,百般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不由轻咬住下唇,难掩眼中的内疚。
  要不是为了救她,韩谦之怎么会被马踩到呢……
  “初瑜。”盛兮颜斟酌道,“你最近是不是用过什么新的香?”
  程初瑜怔了一瞬后,点点头道:“是武安伯夫人给的。”
  武安伯夫人是傅君卿的亲娘,程初瑜和傅君卿也勉强算是订了亲,武安伯夫人也是她日后的婆母,两家是通家之好,武安伯夫人经常会给她一些小玩意。
  “武安伯夫人让我午睡的时候点着,可以安神。”
  盛兮颜追问道:“你点了多久了?”
  “快十天了。”
  盛兮颜心念一动:“那今天呢?”
  程初瑜摇了摇头:“今日出来的早,我没歇午觉,也就没点香。”
  盛兮颜的心里头沉沉的,不由想起了一件东西。
  她再问了一句说道:“你平日点上香后会觉得头晕吗。”
  “不会。”程初瑜摇头道,“点上香后,我睡得特别舒坦。”不然她早就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