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
  过继一般都是过继同姓宗族之人,盛氏出嫁女大归,就算是真要让女儿改姓换宗,只要赵家不反对,落在盛氏的名下也就行了,但要把夫家的孩子过继到舅家,就有些离谱了。
  似乎是见她一副很好说话的态度,盛兴安大受鼓舞,接着道:“我想过了,你母亲的膝下只有你和你弟弟两人,你弟弟……哎,所以,我打算……”
  盛兮颜截断了他的话,合掌道:“父亲是打算再派些人手去找我弟弟吗?”
  见盛兴安的脸色有些微妙,她轻轻一笑,说道:“难道是我说错了啊,父亲不会是想把表妹过继到我娘亲名下吧?”
  “我弟弟还没有找到呢,您就要把一个外人塞到我娘亲的膝下,还美其名曰‘她膝下空虚’,这种不要脸的事,父亲估计是做不出来的。”
  她收敛起笑容,定定地看着盛兴安,脸上的嘲讽让盛兴安坐立难安。
  盛珏走失,他也找过的,但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没有音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掩饰性地轻咳了一下,硬着头皮道:“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好。”盛兮颜嘴角含笑,一副很欣慰的样子,“女儿也觉得父亲不至于这般离谱。”
  “颜姐儿!”盛氏按耐不住了,厉色道,“这是盛家的事,你一个快要嫁出去的姑奶奶哪有资格多嘴?!我家柔姐儿有什么不好的,要遭你这般嫌弃。”
  盛兮颜的目光冷冷地扫过了刘氏和盛氏,刘氏打了个冷颤,没敢说话,生怕这把火烧到她的身上。
  这过继就跟亲生的没两样,将来是能分她嫁妆的,刘氏觉得自己的嫁妆虽然不多,但也是要留给亲生儿女的,总不能让别人分了去,她又不舍得盛氏允诺的一万两银子,才想着要另辟蹊径。
  刘氏没敢看她,但盛氏却没什么顾虑,对盛兮颜就是一通训:“颜姐儿,你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姑母,您快死了吗?”
  盛兮颜偏了偏头,笑着说道,“我瞧着您也不像是一时半会儿就会去地底下见姑父的,这么急着把女儿过继出去做什么?”
  盛氏眸含戾色,从齿缝里挤出了声音:“盛兮颜!”
  上次赵元柔落水的事,自己还没和她算账呢,这是看着自己脾气好?这才短短几天,就嚣张成这副德性了!
  她横冲直撞地到了盛兮颜跟前,抬手就要往她脸上扇。
  盛兮颜当然不会白白坐着被她打,她的马鞭就挂在腰间,随手一捏,二话不说,就朝盛氏甩了过去。
  啪!
  马鞭抽在了盛氏的脚下,带起了轻脆的响声,盛氏吓了一大跳,脸色煞白地往后直退,差点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她指着盛兮颜尖声道:“盛兮颜,你在干什么!?”
  赵元柔后怕地冲过来扶住了盛氏。
  “颜姐儿!”盛兴安大怒,他快步过去就想把马鞭夺过来。
  盛兮颜捏着马鞭作势甩了两下,轻飘飘地说道:“这是静乐郡主给的,据说,还是老王妃当年用过的呢。”
  她抬了抬下巴,说道:“郡主说了,若是有人敢胆对我不敬,直接甩鞭子就是。谁觉得不妥,大可以去镇北王府告状。”
  盛兴安差点骂出口的话在喉咙里拐了个弯,呛得他直咳嗽,去夺马鞭的手也生硬地放了下来,调转矛头道:“大妹,你来我府里,对我女儿动手,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你说要大归,我考虑到赵家对你们母女不好,也同意了,现在人都还没回来呢,就对着颜姐儿大呼小叫,这要是真回来了,我们盛家岂不是要被你闹得不得安宁!?”
  盛氏瞪大着眼睛,气得胸口痛,明明是她被盛兮颜甩鞭子啊,没见过这么睁眼说瞎话的。
  盛兴安一甩袖,说道:“既然如此,你和柔姐儿也不用大归回来了。”
  他这话其实也是想吓吓盛氏,一个大归回来的姑奶奶,和一个马上要嫁进王府,并且还得到郡主喜欢的女儿比起来,当然是女儿重要。
  盛兴安就是想要让盛氏知道分寸,别总是摆着一副姑奶奶的架子,顺便也想告诉盛兮颜,自己还是站在她这边的。
  然而,盛氏震惊了。她没想到盛兴安竟然会当着盛兮颜的面来打她的脸。
  现在是她受了委屈,是盛兮颜无目长辈!
  她嫁到赵家已经够苦了,守了这么多年的寡,现在就连娘家都容不下了她了吗!?
  盛氏面露哀色,她捂着胸口,整个人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去。
  “娘。”赵元柔慌张地扶住了她,焦急地喊道,“您别吓我。”
  “盛兮颜,你太过份了。”赵元柔怒目直视着她,声音中充斥着压抑不住的愤恨,“我知道你讨厌我,但你别迁怒到我娘的身上,我娘她是无辜的,她只是有着一份爱女之心。”
  盛兮颜把玩着手中的马鞭,漫不经心地说道:“那依柔表妹的意思,我该怎么做呢?是坐在这里挨你娘的巴掌?”
  赵元柔强硬道:“我娘是你的长辈。”
  盛兮颜笑了,她什么话也不说,直接就大步朝着赵元柔走过去,作势就是一抬手。
  赵元柔冷笑,朝她肩上一把推去,盛兮颜往后倒退一步,抬起的手落到她自己鬓发,把散在颊边的发丝撩到了耳后。
  赵元柔还维持着推她的动作,两只手尴尬地顿在了半空中。
  “柔表妹。你也唤了我一声表姐,那我该算你的长辈了,你干嘛要还手呢。”盛兮颜笑着说道,“更何况,我还没打呢。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赵元柔的手慢慢捏拢成拳,轻轻放下,一声不吭地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她溢出了一声冷笑:“颜表姐,我一向视你为表姐,也事事敬着你,但是,你太让我失望了。”
  “你为你自己的一己之私,对我处处打压,这倒也罢了,我忍就是。可我一忍再忍,不代表着我就能容忍你一辈子。既然你这般容不下我,那不大归也罢。”
  赵元柔搀扶住了盛氏,眼中恨意翻滚:“只希望你们来日不要后悔今天这待我们母女。”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她家世不好,就处处受到刁难,要不是永宁侯夫人话里话外都说她家世太差,配不上他们周家,盛氏又怎么会起了大归过继的念头,又怎么舍得把唯一的女儿过继给别人?!
  其实照她说,根本不必如此。
  盛家又如何,也不过是区区三品的礼部侍郎府罢了,她也不是非得靠着盛家不可的。赵元柔的脊背挺得笔直,傲然如梅。
  赵元柔直接道:“娘,我们回去吧。”
  她受不了这等委屈!
  盛氏有些急了,女儿能攀上永宁侯府的亲事已经是走了大运了,若是因为家世的缘故,让永宁侯夫人瞧不上,那女儿日后岂能有好日子过?!更何况,女儿那天没听懂,她可是听得明明白白的,永宁侯夫人已经暗示过了,赵家家世太差,等她一嫁进去,就要给周景寻挑一房良妾。
  “娘,你听我说。”赵元柔拉着她的手,郑重地说道,“这门亲事,我不要了。”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唯有盛兮颜神色淡淡的,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放马鞭往膝上一放,权当作是看戏。
  赵元柔带来的王嬷嬷听到她口口声声说什么“不结亲了”,脸色顿时都变得铁青,忍不住开口斥道:“姑娘,你慎言。谨言慎行乃女子处事之本分……”
  赵元柔理都不理她,扶着盛氏,说道:“娘,你放心吧,我说过,日后绝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我们回去!王嬷嬷,你就不用跟我去了。谁让你来的,你就去找谁吧,你这尊大佛,我们赵元柔供不起。”
  说完,她草草地冲盛兴安福了礼,半拉半拽地就带着盛氏就走了。
  在跨出堂屋的时候,她又冷冷地转头看了一眼。
  盛家不过就是仗着盛兮颜就要嫁进镇北王府才会任由她对她们母女百般欺辱,等到日后镇北王府覆灭,盛家受到牵连的时候,她倒要看看,他们能去求谁?!
  到那一天,她必要他们匍匐在她的面前。
  所以,她必须得在那一天到来前,爬到让他们仰望的高度。
  今日之耻,来日必报。
  第45章
  赵元柔和盛兮颜四目相对。
  她淡声道:“颜表姐,放心,我赵元柔发誓,从今往后绝不会再来求你一星半点。”
  盛兮颜气定神闲地道:“好说。”
  “你会后悔的!”
  “不会。”
  赵元柔噎了一下,她咬了咬唇,发出一声冷哼,头也不回地拉上盛氏走了。
  她没有带走王嬷嬷,就连唤也没有唤她一声。
  王嬷嬷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也不知道是去是留。她是永宁侯夫人跟前的管事嬷嬷,哪怕是世子见了她,也会礼让几分,从前她也代替夫人来过盛家,当时就连刘氏都对她格外客气,礼遇有加。但现在,她却被仿佛被赵元柔当着盛家人的面狠狠地抽了一巴掌。
  “盛老爷,奴婢就先告辞了。”王嬷嬷尴尬地说了这句话后,又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盛兮颜。
  就见她双手交握放在膝上,唇边含笑,宠辱不惊,颇有几分世家贵女的气度。
  王嬷嬷的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从前夫人总是嫌弃盛大姑娘是丧妇长女,配不上世子爷,但是,盛大姑娘就快要嫁进镇北王府了,从此扶摇直上,怕是用不了几个月,连夫人见到她,都得要福身行礼。
  王嬷嬷心中微叹,脚步匆匆地走了,她要赶紧回去把今天的事告诉夫人。
  她才不相信赵元柔真的会不嫁,这是太后赐的婚,不是她想不嫁就能不嫁!更何况,以她的家世,能嫁给他们家世子爷已是她赵家祖上烧了高香。呵,不过是仗着世子爷宠她,扭捏作态,跟世子爷闹呢。这哪有正妻的样子,跟那种只会向爷们撒娇的小娘没什么区别。
  王嬷嬷一走,盛兴安就憋不住地气恼道:“岂有此理!”
  他憋了一肚子的气,在堂屋里来回踱步,步子也越来越重。
  大归过继分明就是盛氏母女在求他,他也就说了一两句,怎么反过来,她们脾气比他还大?难不成还要他求着赵元柔过继不成?!开什么玩笑,他又不是无儿无女!
  “以后再来说大归和过继,直接推了就是。”盛兴安怒道,“她们非要如此,就别说自己这个当大哥的不给她出头!”
  盛兴安本来都细细考虑过了,要给赵家什么好处,才能让他们同意盛氏携女大归,可没想到,自己这一番心思,竟然是被狠狠地践踏了。
  “从现在起,不许你再去管大妹家的闲事!”
  刘氏唯唯应诺,不敢说不,只是心疼她那还没到手的一万两银子。
  盛兮颜的嘴角勾了勾,起身说道:“父亲,母亲,若是没什么事的话,女儿就先告退了。”说完,带着昔归也走了。
  走出堂屋,盛兮颜忍不住微微叹了一口气。
  刚刚说到弟弟,她的心里就有些沉甸甸的。
  弟弟走丢的时候,她远在梁州,还在回京城的路上,连娘亲都没了,那段时间,简直过得浑浑噩噩。
  “姑娘。”见她神情有些沉重,昔归岔开话题,说道,“方才柔表姑娘说是亲事作罢,不会是当真吧?”
  盛兮颜提醒了一句:“这是太后赐婚。”
  太后赐婚,下了懿旨,不是谁说作罢就作罢的。
  不然,她刚重生那会儿,就不会千方百计的阻挠太后的并嫡懿旨。
  “她想过继到父亲的名下,应当是永宁侯夫人的意思吧。”盛兮颜摸挲着腰间的玉佩。
  盛家虽说在京城权贵们的眼里,只是泥腿子,但是盛兴安好歹也是三品礼部侍郎。
  “永宁侯夫人是接受不了赵家的家世。”盛兮颜微微一笑,“说不定是怕儿媳妇家世太低,日后带出去惹人笑话,就算是掩耳盗铃也想要象征性地掩一下的。”
  盛兮颜懒得管这么多,永宁侯府的是是非非这辈子已经和她没有半点关系了。
  “昔归,我小书房时有一个青底缀白花的小瓷瓶,你拿去给琥珀,就说可以固本培元。”琥珀的弟弟小儿惊厥好了以后,还需要养养,也算是对琥珀过来递消息的答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