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周氏吓得后退两步,口中直念阿弥陀佛:“天呐,怎么治安这样混乱?”
  小周氏也应和:“姜月这丫头没安好心,怎么把我们带到这种地方?”
  二人叽叽喳喳抱怨个不停。
  刘氏要拉姜月,却见她已经拎着树枝上前了。
  “不知道东十三坊是谁管着的吗?”姜月气沉丹田,呵斥一声,“再不走我可就不客气了!”
  那个劫匪拿着东西就要走,被姜月一下抽在后背上,衣裳抽破了,留下一道鞭打痕迹。
  “东西放下!”她道。
  劫匪忐忑地看她一眼,斟酌了一下,还是扔下东西跑走了。不划算,不划算,若是缠斗起来少不得耗费一番时间,她是聂照的妹妹,不说自己能不能打得过,打不过还好,打得过恐怕他来寻仇。
  小周氏看得目瞪口呆,一边尖叫,一边直呼“老天爷”:“姜月,你如今怎么如此粗鄙?”
  她和周氏又一副活见了鬼似的模样。
  “你如此粗鲁,怎么能和太守千金相交?万一吓着人家……”
  从他们进城开始,姜月已经忍耐了一路,她觉得自己无比可笑,在和姜家重逢之前,她还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幻想着经历变故后,是否能重拾亲情,其乐融融共享天伦。
  但事实接二连三地告诉她,她确实幼稚的可笑,她无论做什么,还是依旧被指摘,他们只想着她的行为会不会让李宝音讨厌。
  换做以前,她必定要为他们的指责诚惶诚恐,生怕惹了他们生气,令他们失望,失去这些亲人,可如今的姜月已经不是过去的姜月,她如今也有人疼爱,姜家人是否眼里还有她,对她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事情。
  姜月冷冷地看着他们。
  周氏大叫起来:“你这是什么表情?这是该对祖母的态度吗?”
  姜月树枝在地上,毫无预兆突然抽在了周氏和小周氏的脚下,溅起一片灰尘。
  二人被吓得哎哎尖叫,小周手忙脚乱之间,把周氏推倒在地,疼得周氏直骂人。
  姜月并未对他们施以过多眼色,只是垂着眸,不咸不淡道:“祖母,我现如今的确粗鄙,粗鄙到你们再多说一句话,这根树枝就不止是抽在地上了……而是抽在你们脸上。至于请动太守维护姜家,还是少做春秋白日梦的好。”
  姜月掷地有声,全无他们印象中的卑弱怯懦。
  以往他们的目光只放在她的衣着打扮上,还有和李宝音的关系上,乍听她说得此话,周氏和小周氏才真真正正端详起她这个人。
  她腰杆笔直地站在那里,长高了,不结巴了,自信了,神态从容,甚至当街鞭打劫匪,不同了,是不同了,简直天翻地覆的两个人。若是换做以前,必然是不敢与他们呛声的,如今敢威胁他们了。
  若是路上遇到,他们断然不会认出,这就是曾经唯唯诺诺的月娘。
  周氏跌坐在地,看着来来往往用目光打量她的人,羞恼不已,老脸通红,大骂小周氏:“还不将我扶起来!”
  如今看姜月浑身的气度,毫不怀疑她会把树枝抽在自己的脸上,或者小周氏的脸上,周氏起身后熄了火,摆出慈爱长辈的态度,语气柔和许多:“月娘,祖母也是怕你行差踏错。”
  她心里暗骂,姜月这小野种在逐城不到三年,竟然变成这副不好掌控的模样,真真是恨煞人了。
  不过人再变,秉性也不会变,哄一哄,必能哄得她回心转意,为他们所用。
  姜月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位祖母,如此和蔼地与她说话,以往她哪有这个待遇,今日她一强,对方便弱,不由得心更冷了几分。
  “祖母可知我如今有了个小字?”
  周氏不明白她为何说此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在姜月也没指望听她的回答,只是自顾自道:“小字叫斤斤,重逾千斤的斤斤,我在旁人心里,也是重过千金的珍宝,不如今也不会稀罕你那假模假式的温情,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法子对我不好用了,你收起那副嘴脸吧。
  如今我一言一行有先生教诲,有新的长辈教育,祖母今后也不必担心我会有哪里不好,再不好也比灿州的时候要好数倍。”
  她说罢,转身走得毫不留恋,势要与姜家断绝关系的模样。
  周氏当街被她指摘,一股怒火升起,直挺挺倒在小周氏怀中,大怒:“反了,反了天了!”说罢人便晕死过去。
  姜家一众急急忙忙为她找大夫,又寻落脚之处。
  周氏喝了两副药,才堪堪醒来,小周氏连忙收起不耐烦的眼神,把周氏扶起来,冷笑着道:“婶母,我当她如今有了什么依仗呢,原来是她那未婚夫死透了,如今被她未婚夫的哥哥聂照认下做了兄妹,她那个哥哥聂照,现今还在军营中做大头兵呢,是生是死还不知道。”
  周氏大喜,拍拍她的手,心里不知谋划什么。
  姜祈突然从门外跑进来,又惊又喜,大叫道:“好消息啊好消息!聂照升了!”
  “生了?”
  “升百户了!”
  这算什么好消息?周氏一听,彻底晕死过去,大夫再来一瞧,好家伙,中风不起了。
  姜月抓着树枝,满脸委屈地往家的方向走,她现在无比想念聂照,若是他在,必定要夸赞她今日见义勇为的行为,而不是像姜家那样指责她。
  她推开门,见聂照竟然就坐在院子里,手里擦一柄剑,看到她后微微皱眉:“怎么了?”
  姜月一下子掉了小珍珠,啪一下把门关上,以为自己太想他,所以产生了幻觉。
  她等了片刻,重新打开门,聂照竟然还在原地。
  “三哥!”她啪嗒一下把树枝扔了,掉着眼泪扑过去抱住他。
  聂照被她勒得喘不上气,连忙拍拍她的后背:“怎么了?谁又欺负你了?你没打回去?”
  “我好想你啊。”
  “真假的?”聂照把她抱起来掂了掂:“撒谎,你沉了三斤……”
  作者有话说:
  我再去写一章
  第28章 第 28 章
  ◎二更◎
  三斤这个话题太沉重了, 对每个美貌女子来说都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但这话题是聂照起的,所以姜月选择原谅他, 避而不谈。
  她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不知道受了多大的委屈。
  “你真让人打了?”聂照问。
  她摇头,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子, 吧嗒吧嗒地掉个没完:“我把别人打了。”
  聂照疑惑:“你打人怎么给自己打哭了?”他执起姜月的手, 放到嘴边吹了吹掌心, 再问,“手给打疼了?”
  她这么乖巧, 就算打人,那也必定是别人的错, 何况她打人能有多疼?
  姜月原原本本把事情讲了, 还添油加醋多说了些自己是如何英勇保护百姓的, 她把下巴搁在聂照肩膀上,闻到他身上香香的味道,悬着两个月的心才放下。三哥虽然黑了, 精瘦了,但还是香喷喷的。
  聂照觉得自己教了她三年,若她真还跟姜家黏黏糊糊牵扯不清, 那真是白教了, 今晚的晚饭她也不必吃了。像摸小狗似的摸摸她的狗头, 夸赞:“做得不错。”
  他以为夸夸就会好,没想到姜月哭得更厉害了, 就算没有眼泪, 也要硬挤出来眼泪。
  聂照真没想到, 出去两个月,人还哄不好了:“别哭了,给你买果子吃。买了桃子,洗给你吃。”
  姜月还哭。
  “想吃什么?糖水?带你去喝糖水?”
  姜月咽了咽口水,明摆着想喝,但还是忍住了。
  “城西的肉饼?香椿肉饼?萝卜丝肉饼。”
  “或者想吃什么,都给你买,别哭了。”聂照皱着眉,用手在她脸上呼噜了一把,这怎么还哭?
  哄到最后,他已经筋疲力尽了,只能无奈威胁:“你要什么你说啊?一个劲儿的哭什么?你再哭就什么都吃不到了。”
  姜月哭得嗓子都哑了,她忍不住干咳几声,跑去喝了碗冷水,回来继续蹲在他面前嚎。
  聂照算是看出来了,她什么事儿也没有,就是单纯要蹲在他面前哭而已,他干脆不管了,去厨房洗了桃子,一边啃一边欣赏她的表演。
  “哭大声点,听不见。”他完全不心疼,甚至还能适时点评一下。
  孩子不能一味地惯,要惯坏了。
  但她嗓子都哭哑了,要是再哭下去,他就,他就继续哄算了。
  姜月抱着碗又咳嗽了两声,终于知道自己干嚎是没有效果的,落寞地坐在地上,泪眼巴巴地望着他:“三哥,我要是不哭了,你是不是就要走了?没关系,你现在不喜欢我哭的话,那我们说说话吧。”
  聂照的心突的就像被一排钢针扎了似的,又疼又辣,恨不得打死刚才的自己 ,他怎么能这么心狠手辣?怎么能这么对她?
  她一直哭个不停,是以为只要一直哭,他就会哄她,能晚些走,姜月是太害怕他走了,才会如此,她如此乖巧懂事,嗓子已经哭哑了,他的心肠难道是铁石做的吗?
  姜月有什么错?
  姜月没有错,有错的是他,他不能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才令她如此悲伤。
  他连忙把手里的桃子没啃过的部分递过去:“吃桃子尖尖,最甜了。”
  姜月不吃:“三哥你吃,你最辛苦。”
  聂照眼眶一红,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三哥,你还走吗?”姜月问。
  聂照摇头:“最近几天都不走了,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姜月高高兴兴牵起他的手,她就知道,只要自己一示弱装可怜,三哥便不会不要她。
  聂照这次回来,是因为升上百户,有三日假期,三日之后,他还要重新回军营。
  不过升到百户之后,便不如做大头兵时候累了,来去也更自如些,晚上他若是不当值,就不必留在营中,可以回家。
  他带姜月出门吃了一圈儿,天快黑的时候才回家,抱了一整个西瓜扔进井里,先是检查了她练武有没有偷懒,随后再查她的作业。
  武功很有进步,看起来没怎么偷懒,但算学还是依旧一塌糊涂。
  “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为什么是二十四只兔子?”
  “因为兔子有四只脚,二十四乘四正好是九十四。”姜月掰着手指头告诉他。
  聂照深深地闭了下眼睛,杀了他,真的。
  他打不得姜月,一刀把从井里捞出来的西瓜劈成两半,压抑住想骂人的冲动:“可是有三十五只头,你不觉得哪里不对吗?”
  “那就是十一只鸡和二十四只兔子……”姜月又算了算,信誓旦旦。
  “到底多少只脚???”聂照狠狠挖了一勺西瓜芯,塞进姜月嘴里,敲着桌子质问她。
  姜月腮帮子被塞得鼓鼓的,感觉好像是不对,低下头重新扒拉手指。
  三十五只头,三十五只头,九十四只脚,九十四只脚……
  多少只兔子多少只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