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跟老爷的小妾跑了 第154节
  尤玉玑眉眼嫣然,倒也没回眸。
  两个孩子的白日宴,完全按照司地旧俗,各种烤肉的熏香从尤府飘出去,香得醉人。尤衡今日也在军中告了假,赶回来。日日跟在尤衡身边的尤嘉木自然也没出门。
  “告假可耽误事情?”尤玉玑温声询问。
  尤衡摇头,道:“不过是最后的顽抗,竟是些无用功罢了。”
  尤玉玑沉默了片刻,问:“依二哥来看,京城还能守多久?”
  “你问我?”尤衡哈哈大笑,他抬抬下巴,“你该问你男人去。”
  尤衡觉得司阙这个人有点神奇,整日在家伺候媳妇和带孩子,可是每每预言的城池失守时日都分毫不差。
  时至今日,他也慢慢信了。兴许司国复国有望。如今司阆在外带着雄兵一路高歌杀过来,颇有几分神挡杀神的意味。只是日后真正坐在龙椅上的人是谁,尚不好说。
  正膳前,司阙终于将那个小金锁切好赶来。今日除了尤玉玑几个关系好的小姐妹,便只有家人了。甚至连尤玉玑的表兄焦玉书也因不在京中而来不得。
  尤玉玑让府里的下人也尽兴一起吃烤肉,整个庭院里一片欢声笑语。
  司阙冷眼瞧着,仍觉得一双儿女的百日宴凄清了些。他瞥向乳娘怀里的小女儿,心道周岁礼上定然要补回来。
  他收回目光刚要拿茶杯,忽想到刚刚只望了女儿,立刻又望了儿子一眼。
  嗯,公平了。
  热闹到半下午,江淳和林莹莹、翠玉才纷纷告辞。两个小孩子早就被乳娘抱下去了,尤玉玑也有些懒倦回屋躺一会儿。
  司阙将两半的小金锁棱角磨平了,才分辨戴在两个孩子的身上。两个乳娘面面相觑,府里可不是寒酸人家,什么首饰得不到?怎给两个小主子一人戴了半块金锁?
  不懂。
  待司阙回到寝屋时,尤玉玑已经醒来,懒洋洋地倚靠着美人榻手里拿着卷书。司阙嫌弃衣服上沾了熏肉的味道,去净室沐浴。
  尤玉玑手托香腮,又翻了一页书。
  抱荷进来送水果时,尤玉玑让她吩咐乳娘将一双儿女带过来。让他们两个睡在她身边,哥哥睡着,妹妹亮着眼睛望着她。尤玉玑吻了吻她的额头,陪她玩了一会儿待她睡着了,才继续阅读。
  祥和的下午,却被陈安之打破。他打扮成酒楼伙计,混在往尤府送东西的人中。自从被尤玉玑拒之门外,陈安之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恼火的情绪一直伴着他,直到他得知尤府请了产婆。
  产婆?
  尤家能生育的主子只有尤玉玑一个。
  好啊,怪不得将他拒之门外。这是连孩子都快要生了?陈安之在经历了不敢置信、恼怒的情绪之后,进来亲眼看一看就成了执念。
  直到今日尤家请客,他终于找准了机会溜进来。
  以前也短暂地做过十九日尤家女婿,来过尤府,知道尤府的布局,他仔细避开府里的下人,终于走到尤玉玑的院落。
  府里的下人都忙着收拾烤肉过后的残局,尤玉玑这边自从有了孩子,怕吵醒浅眠爱哭的妹妹,下人本就不多。
  陈安之看见一个婢女守在尤玉玑的门外,正焦急着不知怎么支开她,就看见婢女急匆匆进了耳房,不知要去寻什么东西。陈安之瞅准机会,快步冲进房门,反手将房门关上。
  屋子里有好闻的熏香,淡雅中带着甜味儿。可这熏香也遮不了小孩子身上的奶香。
  他缓了口气,再往前迈出一步,猛地听见一声柔软的哈欠声,伴着书页翻动的细微动静。
  陈安之整颗心紧张起来。这一刻,他无比细微是自己误解了。他的前妻恨她怨他都是应当,可只要他多费些心思总能将人追回来。若她跟野汉子跑了,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屏风挡着视线,又朦胧映出尤玉玑倚靠在美人榻上的婀娜身影。陈安之望着落在屏风上的曼妙身段,心道一定是自己误会了,要不然若尤玉玑当真生产过怎么样还保持这样的身材?
  一阵微弱的婴儿哼唧声打断陈安之的思绪,他的脚步跟着一僵。
  “囡囡怎么又醒了呀?”尤玉玑放下手中的书册,将女儿抱在怀里。她望着一眼仍旧安静睡着的哥哥,用指腹温柔点一点妹妹的额头,柔声细语:“悄悄你哥哥,就你不安分。”
  两个?
  陈安之睁大了眼睛,彻底呆住。若是一个,还能是尤玉玑与他签下和离书之后与野男人私生的。可若是两个,岂不是嫁给他之前就与旁人有了孩子?
  被欺骗的感觉瞬间袭来,陈安之感觉自己蒙了奇耻大辱。他气冲冲地绕过屏风,瞪着眼睛指着尤玉玑:“好啊,你果真不守妇道被我抓到了!原来以前根本没有冤枉过你!居然有了两个孩子了!你骗得我好苦!说,孩子的父亲是谁?是赵升还是你的侍卫卓文,或者你表哥?该不会两个孩子的父亲不是同一个吧!”
  妹妹被吓到了哇哇大哭起来,就连一向安安静静的哥哥也变得不安分。
  尤玉玑瞬间沉了脸,提声:“来人!”
  歇在隔壁醒酒的枕絮和抱荷急急忙忙披了外衣赶过来,看见陈安之,立刻一人拉住他的一条胳膊,想要将人往外拽。
  陈安之陷在巨大的屈辱中,愤怒让他力气极大,枕絮和抱荷两个也拖不动他。他瞪着尤玉玑,眼睛气得发了红:“亏我还觉得对你有愧!亏我来哄你求你!原来你竟是这样的人!说啊,你告诉我奸夫是谁!”
  “我。”
  司阙推开净室的门走出来。他沐浴一半听见陈安之闯进来,便起身简单擦了水渍,披衣出来。出来得匆忙,衣襟未来得及彻底理好。他赤着足,一边往外走,一边拢着衣襟。
  听见司阙声音那一刻,陈安之已经停止了挣扎。待看见司阙正在整理衣服,他心里想着非礼勿视下意识移开目光,他声音低软下去胡乱念叨着:“几个月遍寻你不得,原来你在这里……”
  陈安之后知后觉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僵硬地扭动脖子转过头来,再次望向司阙。
  人还是那个人,可为什么穿着男子衣衫?
  等等……
  陈安之想到哪里不对劲了,司阙从净室出来时一边走一边整理上衣,他雪色的衣衫里,没有旁的衣服。那惊鸿一瞥的胸膛……
  司阙暂且没有理会陈安之,径直朝尤玉玑走过去,先拍了拍女儿。妹妹睁开眼睛看见他,再看看一旁的阿娘,哼唧几句不再哭了。司阙收回手刚想坐下,又去哄并没有哭的儿子。他忆着拍了女儿四下,便也在儿子身上同样位置拍了四下。
  尤玉玑瞧着司阙计较的动作,原本脸上的愤怒也觉得有趣而稍微散了散。
  司阙这才在尤玉玑身边坐下,他坐姿随意地叉着腿,抬眼望向陈安之。
  “你、你、你是谁!”陈安之听到自己结巴了。
  “呵。”司阙好笑地笑了一声,“怎么,连自己的心上人都认不出来了?”
  陈安之呆呆望着司阙。
  抱荷和枕絮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出几许幸灾乐祸。两个人也松了手,立在一旁欣赏着这位昔日鼻孔朝人的安世子变傻了的模样。
  司阙略弯腰,抬起一只手,手肘搭在膝上。他微眯了眼,睥着陈安之,徐徐开口:“彼时在晋南王府,多谢安世子款待。”
  陈安之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脸懵怔地望着司阙。
  司阙头发披散着,带着湿意。随着他弯腰的动作,宽大舒适的居家寝衣衣襟略微松开些,露出横斜的锁骨,还有锁骨下的胸膛。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
  不,陈安之不想明白!
  他缓缓摇头,不愿意相信眼前所见。他讪讪一笑,不自然地扯动着脸上的皮肉。这一定是个笑话。
  他是在做梦吧?
  昨日他找友人喝酒叙旧,许是还没有醒过来。
  当年司国华宴上惊鸿一瞥,他将仿若九霄神女的阙公主放在心上,从此他另眼相看的每一个女人总有几分似公主。
  一时间,万千过往剪影般飞快在他脑海中略过。他好像变成了两个人,一个头脑异常清晰地将这几年忆了一遍,一个呆呆立在那儿变成个眼瞎耳聋的傻子。
  “可不可能……不可能……哈哈……”陈安之笑起来,笑容里透着奇奇怪怪。他放在心里多年的神女是个男人?他不惜忤逆父母、冷落发妻,与表妹患下错事的因果,都是这个求之不得的心上人。现在告诉,他的心上人是个男人?
  彼时,他怨恨自己错信方清怡时,无数次骂自己有眼无珠。今日方知,将阙公主放在心上痴恋一场才是真正的有眼无珠。
  “不可能的……”他嘴里仍旧不停念着这句话,完全接受不了现实。
  怎么会这样呢?他这次过来,分明是为了捉奸,看看尤玉玑到底是不是给别的野男人生了孩子,却不像亲眼撞见他深埋心里多年的心上人竟是个男人……
  尤玉玑瞧见司阙的头发带着湿气,她蹙了眉,欠身去拿一端小方桌上的棉帕,动作温柔地给他擦拭湿发。虽开了春,天气还凉。她担心司阙染了风寒。虽说司阙体内的毒素在慢慢褪去,人也不似先前那般病弱,可她还是为他的身体时时记挂着。
  陈安之傻乎乎望着美人榻上举止亲昵的两个人,好半晌又将目光艰难向下挪,看向美人榻上的两个婴孩。
  明显两个婴儿一般大小,所谓的兄妹关系,竟是罕见的同胞。
  他心里有太多疑问,却都是些有答案的疑问,问出来平白显得愚蠢。
  司阙冷眼看着陈安之仿佛街头乞讨痴傻儿的表情,面露嫌弃。若不是他留着陈安之有大用处,也不会容他立在这里发傻。
  “看够了?”司阙开口。
  陈安之回过神来,他将视线挪到司阙脸上,目光死死盯住。他仍旧在摇头,只不过这次口里变了词,不再不停念叨着不可能,而是一遍遍问为什么。
  “把人丢出去。”司阙冷眼下令,显然眸中已带了厌烦。
  陈安之被架着往外走的前一刻,看见司阙转身凑到尤玉玑面前,亲昵地与她耳语。
  太近了!
  直到被架着往外拎了一段距离,陈安之才在心里喊出来:离我娘子远一点!
  哦,他们早就和离了……
  他们这桩姻缘,仅仅维持了十九日。
  陈安之被府里的人架着扔出尤家大门,他跌坐在地,惹得路过的人侧目。陈安之呆呆坐在地上好半天,分裂的两个人慢慢重新合成一个他。
  他终于回过味来,爬起身冲到尤家大门拼命拍打着。
  “开门!给我开门!你们这对狗男女!在我眼皮子底下偷情,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开门啊!胆敢在我的院子里暗结珠胎,不敢开门是吧?”陈安之将尤家大门拍得哐哐响。
  路过的行人见了他这疯行,忍不住窃窃私语。
  “这谁啊?”
  “晋南王府的安世子啊。嘿,尤家人也是有气魄,直接将世子爷丢出来。”
  “啧啧,敌军都快打到京城了,还讲究什么世子不世子……”
  愤怒直冲陈安之的天灵盖,那些议论的声音离得他不远,他既听见了,又没听见。自打从军中归来,他丢人丢得还少了吗?此时此刻,滔天的愤怒与屈辱感快将要淹没,他什么都不管不顾一下下捶打着眼前尤家的大门。
  一道惊雷爆裂天幕,今春的第一场雨忽然降落。行人再不多看,脚步匆匆地归家。
  雨水很快浇灌下来,落在陈安之的身上。一道道惊雷声,逐渐将陈安之的叫门声掩下去。
  陈安之仍旧疯了一样拍打了院门,不肯接受现实。
  他想起曾经友人的打趣,说他口味别致,分明这位神女般的阙公主即使才华惊人容貌脱俗,可身段不够婀娜,声音也不够温柔。天下温柔香那么多,哪朵不能拾来轻嗅。彼时陈安之还气友人对他心上人的贬低,责骂他们不懂欣赏。
  今日方知自己是何等愚蠢,竟被一个男子蒙蔽。
  这简直就是个笑话!他疯狂爱上一个男人,为了这个男人将自己的后宅搅得乱七八糟,明明很好的一桩婚事天赐一个貌美的夫人,却因为他的品味被这个男人带歪,而对自己的发妻处处偏见。生生毁了这桩姻缘。
  更可气的是,这个男人就在他的院子里!在他的眼皮底下睡着他的发妻!他还没有哄回来的、还没有尝过鲜的发妻,就这样被这个男人玷污,现在连孩子都有了,还是两个……
  羞愤欲绝,大抵便是如此。
  陈安之拍打院门的动作逐渐慢下来,他身子也滑下去,在大雨中泣不成声,哭自己这荒唐的一生,尽数毁在一个男人手中。
  大雨滂沱,晋南王府的人找到陈安之,赶忙将人带回去。陈安之一回去就病了,一病不起,也不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