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东宫也不例外。
  明明身上的气息已是滚烫,犹如即将喷涌的岩浆,然青年的神色依旧镇定,眼中一片清明冷静。
  常文张了张嘴,到底还是下去唤人了。
  陈文业一直都在东宫候着,很快便来了,当即给晏长裕把脉。须臾,他神色凝重道:“此药过烈,必须及时纾解……”
  “开药吧。”
  只是不等陈文业说完,晏长裕便已淡淡打断了他。
  “可是殿下,只用药,怕是解不完这药性。”
  实际上中了这种药,最好最便捷的法子,便是与女子敦伦。以晏长裕的身份,只要他愿意,势必有数不清的女子愿意。他也不必如此忍着。
  “孤说用药。”
  陈文业和常文等人还想再劝,晏长裕却是敲了敲桌子,面色沉淡的开口。
  他们都是跟在太子身边的老人,早已了解自家主上说一不二的性子。知道主上下了决定,便绝不会更改,只得藏起心中的忧虑,应了是。
  “详查今日之事,孤要知道所有的原委。”他语气平静,唯有眼里已是冷光一片。小陆氏一直想让承恩侯府支持五皇子晏长启,最牢固的方式,便是要晏长启娶了陆瑾。
  所以本该出现在那里的卫元朝,为何变成了陆瑾?陆瑾的出现,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安排?
  除了小陆氏的人,还有谁掺合了此事?
  晏长裕脑海中闪过很多可能的人,唯独没想到元朝。
  “殿下,药好了。”
  沉思间,常文已经端着煎好的药快步走了过来。
  晏长裕沉默的接过,一口咽了下去。苦涩的药味瞬间溢满了口腔和喉间,却没带来想要的清醒,反而让他身体变得更热了一些。
  眼前恍然又飘过了那道浅蓝色的娇影。
  他猛然闭了闭眼,忽而问:“今日卫元朝着的可是蓝衣?”今日太忙,直到现在,晏长裕也还未见到卫元朝。
  这个问题实在太过突兀奇怪。常文愣了一下,才摇头回道:“回殿下,若是老奴没记错,郡主今日着的是红衣。”
  “……红衣吗?”
  晏长裕怔了怔,眸色暗沉如墨。
  *
  晏长裕梦见了一个女人。
  如陈文业所说,只用药无法彻底解了药性,残留的药力依然汹涌,绕是晏长裕自制力强大,竟也有些难以招架。
  这一日,东宫正房换了好几次水。
  他泡在冰凉的水里,那股凉意却浇不息内火,身体还是灼热难耐。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意识逐渐模糊,最终缓缓坠入了黑暗中。
  这是晏长裕第一次做这样的梦。
  便是初通人事时,他也未曾做过。于他而言,身体的欲、望并不重要,他想要的从不是这些。若一个男人连自己的身体欲望都控制不住,也不过如此。
  所以即便再美的女人出现在他面前,晏长裕也从未有任何动摇。
  他从不认为自己会被一个女子诱惑。
  可现在,他梦到了一个女人。
  一个应该很美的女人。
  之所以用应该,是因为他看不清她的脸。然只从那身雪肤柔肌便能隐约窥见她的美丽。
  “夫君。”
  一声微哑模糊的呼唤自那女子口中而出,柔如春水,听不真切却依旧让他心头滚烫,像是忽然生了烈火,不等反应,已然大步向前,攥住了她玉雪般的柔荑。
  然后,猛然把人拽进了自己的怀里。
  她身上的薄衣被褪下,露出了雪白圆润的肩头,大片的玉白恍入了他的眼底,如惊涛骇浪汹涌袭来。
  晏长裕很清楚自己在做梦。
  他尚未娶妻,谁能唤他夫君?
  只是梦里的他,并不受他自己所控。若是平常,他定然会即刻起身离去。然梦中的他,竟沉溺在了这温柔乡中。
  他的手抚在了怀中人的身上。
  直到结束,他也没有看清她的模样。记忆的最后,是她右肩骨处那胭红色的蝴蝶胎记。
  春潮涌动间,似欲要振翅飞走。
  第11章 她是谁
  且说慈元宫这头,比起东宫的沉寂,乱了不少。
  为了把事情坐实,皇后特意带了不少人来。如今计划落空,根本来不及失望,便要先考虑如何处理后续。
  她方才拿的借口是今日天气凉爽,慈元宫的花开了不少,正适合赏鉴。走到一半又提起自己近日得了一件极美的双面绣凤凰屏风,想要与大家一起品鉴品鉴,如此才引着众命妇贵女到偏殿来。
  “陆姑娘怎会独自在这里?”
  在场的人可都不是傻子,能够有资格参加宫宴,皆出身不凡,多是大家族出身。这种后宅手段,大家不说司空见惯,可也是看了不少,当即察觉到不对劲。
  皇后虽尊贵,却不是得所有人喜欢。
  有人作壁上观,有人也乐意看看笑话。有自诩家世显贵,不惧小陆氏又看不过她的人,立即就出了声。
  “都说皇后娘娘宠爱自家侄女,如今瞧着,果真不假,竟任陆姑娘在慈元宫闲逛,真是好大的殊荣。”
  说话的人是忠诚侯夫人秦氏,在闺中时便与小陆氏不合,常有摩擦,便是小陆氏做了皇后,她也没收敛多少。
  秦氏不仅夫家显贵,娘家亦是不凡。她的母亲乃是先帝胞妹平宁大长公主,秦氏自己身上也还有一个县主的爵位。
  论起来,秦氏与洪文帝还是嫡亲的表兄妹。
  顾着平宁大长公主,洪文帝对这个表妹也是多有纵容。所以小陆氏便是再看不得秦氏,也不能与其撕破脸,相反,为了贤名,她还必得忍下这气。
  “听闻娘娘是想亲上加亲,作主给五皇子殿下与陆家姑娘赐婚,也不知圣旨何时下来?”
  秦氏可不管小陆氏的脸色,嘴巴上下一碰飞快说着。五皇子三个字,还刻意加重了语气。
  周围的人听了这话,神色各异。
  谁都知道陆瑾之前与太子定过亲,虽如今已解除了婚约,但回头再与弟弟定亲,这吃相可就太难看了。
  何况皇后与太子的关系还很敏感。
  当初小陆氏之所以能当上皇后,对外宣称的便是太子刚出生,正是需要信任亲近的人看顾。洪文帝对其他妃嫔不放心,由此,小陆氏才被接进宫,成了继后。
  无论这理由是真是假,反正是摆在了明面上的。于太子而言,她先是姨娘,再是嫡母,为了彰显慈爱,在亲生子与太子之间,不仅要做到不偏不倚,还要表现出更偏爱太子的样子。
  ——至少明面上要如此。
  当初太子受伤,主动退婚,外界都在传太子对陆瑾的“深情”。只要小陆氏还想维持自己贤后的名声,她可以把陆瑾许给京中任何公子,唯独不能主动许给五皇子。
  所以秦氏的话一旦传开,小陆氏的贤德之名怕是顷刻间就要废了一半。
  “侯夫人慎言,外界传言不可尽信。本宫从无此意。”小陆氏脸色微变,立刻沉声反驳,“自阿瑾与太子退婚后,本宫便只把她作侄女疼爱,怎会有这般荒唐的念头?”
  她现在也顾不上其他,先得把这一关过了才行。现场这么多命妇贵女,她是绝不能任由秦氏的话传出去,所以必须毫不犹豫的反驳才行。
  至于后果……
  若她名声有损,便是儿子娶了陆瑾也无用!
  身后,陆瑾藏在衣袖下的手掌当即紧握,指甲深深刺进了肉里。
  “娘娘何必如此紧张?臣妇只是随口说说罢了,您不必当真。”秦氏故作惊讶地捂着嘴,忙告罪道,“是臣妇说错了话,还请娘娘恕罪。不过想来娘娘最是贤惠大度,定不会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的吧?”
  小陆氏能怎么说?
  只能一口气憋回了肚子里,心情简直差到了极点。
  元朝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番场面。
  只瞧见陆瑾,没看到晏长裕,她的瞳孔顿时微微一缩,心下一沉。
  “元朝郡主来了!”
  有人瞧见了她,当即招呼了一声。
  元朝压下心里的失望,面色如常的走上前去,与诸人见礼。她心中到底有些不甘心,忍不住问:“不是说太子殿下出事了吗?怎么没瞧见他?”
  “太子殿下出事了?”
  “不错,方才慈元宫的宫女来通知我的。”不等小陆氏开口,元朝直接道,“我听了,便立刻赶了过来。”
  慈元宫的宫女,这几个字,元朝刻意提了出来。
  “既然是慈元宫的宫女说的,那定是真的。”秦氏抢在小陆氏前开了口,“不过我们方才到时,只瞧见了陆姑娘,并未看见太子殿下。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氏一边说,一边看向了小陆氏。
  不仅是她,其他人也朝着小陆氏看去。她若是不给一个合理的解释,今日之事怕是难以善了。
  本来是稳操胜券的一招棋,结果却出了这么多的岔子,火甚至烧到了自己身上,小陆氏心口的火几乎就要忍耐不住喷出来。
  幸而她到底做了多年中宫之主,面对如此糟糕局面,也还能维持几分冷静。她深知此刻自己不能乱了阵脚,闻言,便镇定道:“本宫并未听说太子出事,想来定是宫人乱传,是本宫的疏忽。”
  说罢,不等其他人反应,她当即秀目一瞪,怒喝道:“来人,把那个贱婢拖上来!本宫倒是要好好问问,她为何要如此害我?”
  “啊——!”
  然她话音未落,便见方才去通知元朝的宫女忽而一头朝廊柱上撞了去。她是抱着必死之心撞上去的,顷刻间便没了声息。
  元朝倏然朝后退了一步。
  不远处,大片的鲜血染红了地面,也模糊了那宫女的面庞,只留下一地狰狞。
  皇宫中死一个宫人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便是在场的其他人,也只是惊呼了几声,便平静了下来。
  很快,便有人上前来拖走了那宫女的尸体。
  她再一次深深的对这座宫殿充满了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