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起初冥河并不是这个冥,而是明河,后来随着万暝界的兴起,明河也就变成了冥河。最初的冥河完全将万暝界隔离开来,但万暝宗开山始祖游若仙一剑平山,以山填河,不但镇压了汹涌的冥河,也开辟出了一条通往外界的路。
  此前黑袍人带着雀进入万暝界的那个森林,据说就是游若仙曾经斩平的山脉,也是唯一一处不需要渡河就可以进入万暝界的区域。
  当时刚刚八十岁的阮珑珑还很单纯,听完鹦鹉兄弟绘声绘色的讲述还感慨过,这游若仙这么厉害,是不是真的已经成仙了?
  鹦鹉兄弟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这些传闻年代久远,游若仙也消失无踪,所谓的平山填河也渐渐成了传说。不要说游若仙,这鸿璃大陆最早的那一批大能尽数失踪,鸿璃大陆修行一脉差点断绝,这些后起之秀们哪里还知道曾经。”
  阮珑珑当时就觉得鹦鹉兄弟一定是一只上古鹦鹉,所以才能知道这么多,后来才了解到,鹦鹉兄弟只是爱跑去人类茶馆听书罢了,所以人类茶馆里的说书先生才是上古先生。
  这些旧事暂且不提,阮珑珑此时正悄咪咪端着脸盘一步一步靠近人群,准备获取更多信息,毕竟渡河两个字听上去就与离开万暝界有关。
  “冥河泛滥原因至今还没有查明,从三日前就再无船只能平安渡河,就连日没森林那处的入口也有被淹没的趋势……”
  “我刚刚收到传音,日没森林那里的入口已经完全决堤了!”
  “什么!怎么会这么快!”
  “地裂突然,原因也是未知。”
  “那我们现在岂不是被困死在这里了?”
  “困死就困死,老子生是万暝界的人,死也要做万暝界的鬼!”
  “……”
  突然的噩耗让现场的氛围瞬间紧张起来,众人七嘴八舌讨论着当前的情况,与外界突然断绝交流,有人惶恐不安,也有人有恃无恐。
  端着脸盆越凑越近的阮珑珑终于将事情听了个明白,冥河泛滥,船只难行,曾经传说中被游若仙填出来的入口也崩裂决堤,万暝界再次被冥河隔断,与鸿璃大陆分割开来!
  本以为自己马上就可以离开万暝界的阮珑珑一头扎进脸盆,不愿意接受这个真相。就在阮珑珑埋在叶子里咕噜噜冒泡泡的时候,轻兰伸手将要把自己淹死在树叶里的团子拎了起来。
  其他人这才发觉,这小妖竟然不知何时端着脸盆凑过来偷听了,而且还无人察觉。不过想想刚刚得知的消息,众人又觉得正常,毕竟任谁听了这样的消息,注意力都不会放在一个小妖身上了。
  阮珑珑只是想让自己清醒,并不是真的想淹死自己,扭头看向拎着自己的轻兰公子,不死心的询问,“冥河上空的结界还在对吗?”
  轻兰点头,阻隔万暝界与长生界的何止冥河,还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别说修士,就连普通飞鸟都无法飞跃冥河上空,所以这次冥河泛滥消息一出,可想而知会引起怎样的恐慌。
  “你想离开万暝界?”轻兰看着没精打采的团子询问,小团子刚刚洗了脸,哪怕衣衫泥泞,也十分玲珑可爱,难怪名叫珑珑。
  阮珑珑诚实点头,“就算不离开,我在万暝界也很难活下去,我刚刚还被一只松鼠打了。”说完阮珑珑的神情更失落了,眼看着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周围众人,“……”如此丢人的事是怎么好意思说出来的?
  轻兰掏出一张手帕,把湿哒哒的团子裹了起来,等四角相对系好,团子便成了一颗包子,“那在你能离开之前,就先跟着我吧。”
  众人!!!现在他们如果说自己也被松鼠打过还来不来得及?这小妖是不是故意装可怜?
  “真的吗?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是大好人!”阮珑珑因为手脚都被困在手帕里,只能不断蹦跶表示自己雀跃的心情,远远看去,仿佛一颗包子在轻兰的手掌上哒哒跳跃。
  众人的表情可谓异彩纷呈,尤其是那些一直在努力巴结却连个正眼都没有得到的人,此时看阮珑珑的目光都有了几分杀意。不过现场怪异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太久,一个满是嘲讽的声音自林中传来,“好人在万暝界可是活不长的!”
  随着声音而来便是一只白色的巨大狮子,而这狮子的样子让阮珑珑瞬间警惕,因为怎么看这狮子都很像昨夜突袭黑袍人的腐水狮,只是换了个颜色,外加个头大了很多。
  很快,狮子上跳下来一个人,一身红衣,神态清傲,至少阮珑珑只能看到那人的下巴。紧随那人身后,又陆续有几只魔兽紧随而至,每只魔兽身上都下来了一个人,且十分自觉站到了红衣人身后。
  “万兽君主!”
  “万兽君主也来了!”
  “万暝宗四大峰来了两个,这下热闹了。”
  ……
  现场众人向乘兽而来的万兽君主行礼,之后就是低低的议论声,万暝界谁人不知万兽峰与伏尸峰不和,此时万兽君主还特意乘着腐水狮王而来,针对之心昭然若揭。
  突然出现的新势力也让原本在场的人开始有意识的重新站队,身在万暝界,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的万暝界,谁敢与万暝宗为敌,如果自身实力不够,置身事外更是痴人说梦。
  几乎眨眼之间,现场的势力重新洗牌,肉眼可见的,依旧选择站在轻兰公子身边的人变少了,加上万兽君主本身就有人跟随,在人数上一时之间形成了压倒之势。
  而且这还不算完,万兽君主终于低下了高昂的头颅,看向轻兰这一方的人,“诸位想必都已经得知日没入口决堤一事,此次动乱一出,万暝宗只怕也要重新洗牌,诸位今日的决定可谓至关重要,还是要考虑清楚为好。”
  万兽君主此话一出,众人立刻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万暝宗多年来都处于四大峰势均力敌的情况,虽然彼此之间存在摩擦,却从未真正发生过动乱,万兽君主这话的意思是要开战了!
  面对这样明晃晃的威胁,很快便有人动摇了,别的不说,与不经常露面的伏尸峰峰主相比,万兽君主显然更为人所知,他的实力和天赋也是有目共睹的。而且还有一个原因,万兽君主为人狠辣,如果非要得罪一个人,他们宁愿得罪脾气温和不少的轻兰公子。
  阮珑珑的小脑袋就这么随着一个个离开的人而转动,到最后,轻兰公子的身边就只剩下自己和那具尸体了!
  这样的情况让没什么见识的雀目瞪口呆,刚刚那群人明明还不是这个样子的!这态度怎么说变就变,难怪梦垚山上的老变色龙经常感慨,自己变脸的功夫与人类相比不值一提!
  现场势力的变化让万兽君主很是满意,不过他显然不是一个懂得适可而止的人,竟然对着轻兰手掌上的阮珑珑开口说话了,“你这小妖虽然实力不佳,但胜在说话好听,只要你愿意,可来我驯兽峰,本君保你衣食无忧。”
  不意外的,现场又是一片哗然,本来之前轻兰公子的举动就够引人注目了,没想到现在竟然连万兽君主都对那只拟态小妖另眼相待,难不成那小妖真有什么特别不成?
  可是任凭他们如何查看,都看不出这小妖有何特殊本领,最多拟态修炼的不错,看不出其本体,但拟态天赋对实力增长起不到一丝作用,也被称为最没用的技能,只有那些自甘堕落为魔宠的灵兽才会将修炼浪费在拟态上。
  难不成万兽君主只是单纯的觉得那只小妖好看?众人的目光聚集到阮珑珑的脸上,这倒是很有可能,毕竟这拟态小妖样貌确实不错,日后成长起来应该也别有一番风味……
  “你长得太丑,我只和长得好看的人做朋友。”众人正胡乱猜测的时候,就被这样一句话惊掉了下巴!他们纷纷愕然看向轻兰的手掌,那小妖正高傲的扬着脑袋,一副我瞧不上你的模样!
  万兽君主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加上那身红衣,让他看起来更多了几分嗜血的恐怖,“不识好歹!”
  阮珑珑却无动于衷,“我只是在说实话而已,你听不得实话关我什么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才不是真的喜欢我,你只是希望我离开轻兰公子罢了!”
  作者有话说:
  阮珑珑:“想当年在梦垚山上,别的不说,雀吵架从来没输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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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借师傅一用
  ◎万暝界◎
  现场陷入一阵可怕的沉默,阮珑珑一针见血的回应戳破了万兽君主的伪装,其实众人未必不知道万兽君主的真实想法,只是这个想法太过小肚鸡肠,没人会说出来罢,谁知这小妖完全不按常理出牌,而且这胆子也太大了点。
  被戳破心思的万兽君主果然动怒,他身后的腐水狮王开始蠢蠢欲动,紧绷的氛围让现场的呼吸声都消失了。
  轻兰公子神态却是一如既往的轻松,面对暴怒的万兽君主气势也丝毫不落下风,“君主阁下是想与我这个晚辈交流一番吗?晚辈对阁下实力也早有耳闻,今日若有幸与阁下相较一二,也算一件幸事。”
  轻兰这话虽然说的客气,但一口一个晚辈就是在提醒万兽君主,若今日双方打起来,不管输赢,万兽君主肯定是摆脱不掉欺负晚辈的名声,而他作为伏尸峰峰主内门弟子,身上怎么可能没有点保命的东西,所以性命肯定是无忧的。
  万兽君主也知道今日不可能杀了轻兰,而且打起来确实有碍自己的名声,可忍气吞声又不是他的性格,于是他的目光便落在了那只小妖身上,“本君自是不想与晚辈动手,本君是真心觉得这小妖伶俐可爱,本君出一万灵石与你交换,还望贤侄能忍痛割爱,贤侄不会连这点薄面都不给吧。”
  这就是万兽君主,极好颜面,又心狠手辣,对待他人可以说是睚眦必报,这也是为什么大部分人都不愿意得罪他的原因。
  一万灵石这个天价一出,现场众人心中更加五味杂陈了,那小妖究竟哪里特别,能值得这个价钱?这究竟是万兽君主为人太小气,纵使花一万灵石也要报揭短之仇,还是万兽君主太大气,随便出手就是一万灵石。
  听到这个价钱,轻兰手掌上的包子都不蹦跶了,虽然不曾涉世,阮珑珑却也知道一万灵石不是个小数目,经历了启明城的售卖,阮珑珑此时已经深刻认识到,弱小的魔兽就算启灵明智,也是没有任何话语权的。
  “是去是留全由珑珑自己说了算,晚辈无权决定。”轻兰的声音平淡而坚定,却让阮珑珑瞬间泪眼朦胧,自从莫名其妙被捉,阮珑珑第一次在梦垚山以外的地方感受到了安心。
  想想这几日遭受的一切,从出生就顺风顺水的阮珑珑很难不觉得委屈,此时有了轻兰的维护,压抑的情绪也开始爆发,于是,在万兽君主还没来得及继续冷嘲热讽的时候,轻兰手掌上的拟态小妖开始放声大哭。
  那毫无顾忌的哭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再看那颗包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着实可怜,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如今这个局面就显得有些尴尬了,在实力为尊的鸿璃大陆,尤其是在万暝界这样的地方,哪怕是死,修士妖灵们也绝不轻易说一声痛,所以他们还真的很少碰到这种直接放声大哭的情况。
  面对哇哇大哭的阮珑珑,轻兰第一次有些手足无措,连忙询问阮珑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手掌上的包子哭唧唧地开口,“有坏人欺负珑珑,珑珑不要去万兽峰!”
  万兽君主恼怒不已,现场这个场面,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自己一个君主去为难一个拟态小妖。万兽君主的身后,早已有人明白了一切,连忙主动上前开口,“万兽君主只是喜爱这小妖,打算收其入门,不过现在看来,是这小妖无福进入万暝宗。”
  周围其他人见状立刻附和起来,有了台阶下的万兽君主只能暂时放弃找阮珑珑麻烦,“罢了!既然这小妖不愿入我万兽峰,本君也不予她为难,不过如此胆小怯懦之辈,倒是很适合伏尸峰,贤侄既然如此喜爱此妖,不若将其收入伏尸峰,伏诗君主想来会很高兴。”
  说完,万兽君主便哈哈大笑,仿佛想到了什么可笑的场景,他的身后,不少人也颇为捧场地跟着笑了起来。
  此时的阮珑珑已经整理好了情绪,万兽君主的话倒是提醒了她,若短时间无法离开万暝界,依附强大势力显然是最安全的选择,不过雀肯定是不会让轻兰公子为难的,雀要凭借自己的实力拜入万暝宗,而且还是伏尸峰!
  想清楚之后,阮珑珑坚定地开口,“一万灵石就想请我去万兽峰!太瞧不起人了!我才不要去万兽峰,我要去伏尸峰!我要参加入门大选!”
  万兽君主好不容易找回来的面子再次被阮珑珑撕碎了,现场的笑声也消失无踪,阮珑珑个头虽小,说话却掷地有声。
  “是吗?那本君可就拭目以待了,希望你真的能活着拜入万暝宗!”万兽君主冷笑一声,并不把阮珑珑放在眼里,他虽然没有看破这小妖的原型,却也感觉不到其有什么强大的天赋,不过一只普通小妖而已,能翻出什么浪花。
  “那你可要好好活着,平时少照镜子,免得被自己吓死。”阮珑珑真诚建议道。
  噗嗤一声,不知是谁没忍住笑了出来,其他人就算没笑出声,也是一个个脸憋得通红,别的不说,这小妖可真是伶牙俐齿,夸人时甜如蜜,损人时也能把人气死。
  万兽君主今天很生气,他本特意乘着腐水狮王来,就是要压伏尸峰一头,结果既没在轻兰处讨到便宜,还被一只小妖如此奚落!
  “希望你参加入门大选的时候,嘴还能如此硬!本君就不在这里与你浪费时间了,轻兰贤侄,我们宗门大比见吧。”万兽君主扔下话后就跃到了白狮身上,“今日既与诸位有缘,诸位若是愿意,就请来万兽峰一聚,我等也好共商大事。”
  现场众人等的就是万兽君主这句话,此番冥河泛滥,万暝界必然有一次势力洗牌,这既是动荡,也是机遇,若能趁此机会加入万暝宗,修行资源与现在自不可同日而语。
  因此,现场不少人欣然跟上了万兽君主的脚步,当他们走出去一段距离之后,身后隐约还能听见轻兰与那只小妖的对话。
  “珑珑以后不能这么说,万兽君主并不丑,只是长相普通罢了。”轻兰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温和。
  “珑珑知道了!原来他这样的是普通丑啊!”阮珑珑真心觉得万兽君主长得还不如梦垚山上的猴子好看,当然,雀拒绝承认这里面带了个人偏见,谁叫对方是个喜欢把雀制作成标本的变态呢。
  跟随万兽君主离开的众人不禁加快脚步,生怕自己听下去再忍不住笑出来,万兽君主大概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因为他的脸色明显变差了很多。
  一群人浩浩荡荡离开后,现场便安静了下来,少数几个没有跟随万兽君主而去的也与轻兰行礼告别,此次探查冥河一事也算有了结果,他们需要马上将冥河的情况告之各自的宗门势力。至于刚刚站队一事,自是绝口不提,而轻兰也不在乎,平静与几人道别。
  很快,现场只剩下轻兰,阮珑珑和那具尸体,轻兰抬手唤出灵剑,准备带着阮珑珑回伏尸峰,“珑珑真的想加入伏尸峰吗?”
  阮珑珑点头,“是的!”
  “那走吧,我带你去拜师。”轻兰依旧语气平静。
  “什么?!”阮珑珑有些懵了,“不是应该先参加大选吗?”
  “没事,反正师父很闲,借师父一用走个过场,你就是我师妹了。”轻兰依旧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让雀很懵的话。难道人类的师父都是这么用的吗?怎么好像和她听到的那些八卦不太一样呢?说好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呢?
  “要不我还是先参加入门大选吧,我其实还是很厉害的!”阮珑珑之前并不是在说大话,梦垚山上的灵兽无数,因为阮凰的原因,没有什么灵兽敢伤她,甚至因为相处不错,大家都愿意将自己的看家本领教上一二。
  “没事,你想参加的话,拜完师,师兄带你参加,我知道珑珑很厉害,毕竟能让万兽君主吃瘪的人可没几个。”轻兰对阮珑珑的实力予以肯定,并且执着的认为参加宗门大比与先拜师之间并不矛盾。
  不过最终,轻兰还是没能成功带着阮珑珑回去拜师,因为轻兰迷路了!
  “没事,别担心,我已经传音师父了,师父马上就会过来接我们的。”轻兰的声音温温和和,与最初见面时一般无二。
  听此阮珑珑有些许紧张,表示自己想要好好梳洗一番,准备给未来的师父留个好印象。轻兰欣然同意,从戒指空间找了个汤碗出来,又掐了个引水诀弄来些许清水,甚至贴心的给水加了温。
  等阮珑珑梳洗完毕,一大一小外加一尸乖乖等在原地,然而一个上午过去了,又一个下午过去了,仍旧不见师父的踪影。
  等阮珑珑迷迷糊糊睡去,第二天清晨又醒来的时候,轻兰用他那温和的声音说道,“珑珑,师父来不了了,师父也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