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桑逾知道最近赵毓芳和桑黎川在冷战,必然不会互通消息,灵机一动说道:“爸爸。”
  赵毓芳果然翻了个白眼,对她说:“洗好了就出来吃饭吧,饭做好了。”
  桑逾指了指手边的吹风机:“您先去餐厅吧,我把头发吹干就过去。”
  其实北京天气干燥,又值炎炎夏日,就算不用吹风机,头发也能自然风干。
  她只不过是想舒缓一下紧张的情绪才这么说的,没想到赵毓芳本来都打算走了,听到她说的这句话又折转回来,拿起吹风机说:“我给你吹吧,吹完了一起过去用餐。”
  桑逾脊背一僵,绷着神经让赵毓芳帮她吹干了头发。
  晚餐是赵毓芳自己煎的牛排和自己烤的菠萝包,奶昔也是赵毓芳自己调的。
  桑逾对赵毓芳的尊重是赵毓芳自己挣的。
  桑逾每次见到赵毓芳都会不自觉地将自己和赵毓芳对比,寻找她们之间的差距。
  她目前为止除了还在攀升阶段的学历值得一提,其他方面都无法和赵毓芳相提并论,更何况赵毓芳也是牛津大学毕业的金融系高材生。
  如果不是和桑黎川结婚后成为了全职家庭主妇,赵毓芳的人生会非常耀眼。
  而她现在迫切想要得到的,也只不过是她曾经本该拥有的。
  就他们两个人在这张长桌上共进晚餐,面对面坐着,不可能一句话不说。
  事实上也是赵毓芳一坐下来就开始问她了。
  “学校的事情不是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只用安心等成绩了吗?你今天消失一天去哪儿了?”
  以前桑逾出门前都会和赵毓芳报备。
  但自从赵毓芳周游各国找不到人,她的日常安排就灵活自由了许多,不知不觉间,已经习惯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
  如今赵毓芳回来了,突然问起她的行踪,桑逾怔了怔才回答:“我去肯德基打工了。您放心,这种全国连锁店方方面面都很成熟的,不会有被骗的风险,我就是想挣点小钱,积攒点社会经验。”
  赵毓芳皱了皱眉:“这点小钱有什么好挣的,这种枯燥重复且机械的廉价劳动也并不能为你积攒多少社会经验。我上次对你说的话,你有认真考虑吗?”
  桑逾沉默了。
  她很不想面对赵毓芳的询问,因为她将来根本不想去商界闯荡,并没有把赵毓芳建议的这条路纳入自己的人生计划。
  她还是想做外交官。
  她记得江憬当初也是背着家里先斩后奏,考取了第二学位。
  她能不能也效仿他糊弄一下赵毓芳,把这关过了再说?
  江憬……
  她刚才是不是不该让他给她打电话?应该让他发短信的。
  要是让赵毓芳知道他半夜来给她送照片,其中还有他们两个的合照,不知道赵毓芳会怎么想。
  赵毓芳会不会发现是江憬鼓励她当外交官的,找江憬谈话,叫他来游说她?
  万一江憬真的迫于赵毓芳的压力,改了口风,劝她放弃理想,走所谓的康庄大道,她该怎么办?
  她会不会因此和江憬产生矛盾,从此跟他老死不相往来。
  求求了,别在赵毓芳面前来电话。
  桑逾的目光都快长在手机屏幕上了,赵毓芳见她一直在心不在焉盯着手机,顺理成章地注意到了这部手机,她问:“这部手机是你爸送给你的?”
  要实话实说吗?
  桑逾迟疑的时间里,赵毓芳也在思考,良久自顾自道:“他怎么总是爱用这种小恩小惠收买人心,他平时对你怎么样他自己心里没数吗?你不要被他老实的外表蒙骗了,我以前上过当,吃过亏,不希望你再重蹈覆辙了。”
  桑逾瞬间松了口气。
  幸亏赵毓芳是这样强势的性格,只要逻辑上是说得通的,她认定的事情从来不会去考证。
  接下来的话题转换得很快。
  晚餐时她和赵毓芳在餐桌上谈论的内容,是只提了一嘴就被带过了。
  赵毓芳问的问题她几乎没有给答复。
  但是她了解赵毓芳。
  追问只是因为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有机会再问。
  过不了多久,赵毓芳还会再问的。
  她原本以为高考告一段落,这个暑假就算不是狂欢,也必将是无比舒心愉悦的。
  怎么会这样……
  好在她和江憬私下的来往没有在餐桌上露馅。
  她现在住的家没有给保姆留房间,餐后的厨余垃圾要自己倒,桑逾借着倒垃圾的机会出去和江憬见面。
  江憬在路灯下等她。
  他总是站在光里的。
  他这样的天之骄子,总是被光环包裹着的。
  桑逾看见了他,但没有马上过去找他。
  不是因为矜持,而是因为她意识到了他们之间的距离真的非常遥远。
  他要是不朝她走来,她就算是朝他狂奔,也是无法触及到他的。
  正当她胡思乱想时,江憬的目光向她投了过来。
  他看了她一眼,步履坚定地朝她走来。
  他向她靠近了。
  第55章 寒潮(五) 那要看你,会不会想我啊。
  眼看着江憬越走越近, 桑逾手上动作不断,垃圾袋的提绳都快被她搓断了,脚下却寸步未移, 纹丝不动地定在原地。
  江憬走过来后, 垂首看了一眼她手里拎的垃圾袋,伸出手:“给我吧, 我顺便带走。”
  桑逾盯着他宽大的掌心,看着上面蜿蜒的纹路, 很想就这样把自己的手放上去,忍了许久才克服了这股冲动, 不动声色地把垃圾给了他,然后也朝他伸出手。
  既然说好了来送照片的,她就算不说话江憬也明白她的意图,把照片连同信封一起给她。
  桑逾拿到信封的瞬间捏空了一下,抬眼问江憬:“哥哥,这个信封原来装过别的东西?”
  江憬不明所以地问:“没有啊, 就装过这些相片。为什么这么问?”
  桑逾小声说:“感觉这个信封被撑大了。”
  江憬心底一空。
  信封确实是被撑大了,被照片撑大的。
  原本这个信封里装了两份照片,他拿走了一份。
  现在被拿走的那份还在他车上。
  江憬一言不发, 沉默了半晌。
  良久,桑逾抬眼望向他,说道:“哥哥,我今天看到你了, 你身边的那个姐姐是谁啊。”
  江憬怔了怔,随即回答道:“那个是你雅兰姐姐。”
  桑逾和冯雅兰非亲非故, 听到江憬这么介绍, 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从前她和冯亚兰认识的时候, 对江憬还没有别的心思,那时候他只是他一个非常崇拜景仰的哥哥。
  如今她对江憬生了情愫,哪怕他和别的女生正常接触,她心里也会觉得不舒服。
  桑逾轻轻“哦”了一声,直接问他:“你们是在一起了吗?”
  江憬没想到她会这样了当地问,舒了口气:“没有。”
  桑逾就问:“那我呢?”
  江憬其实已经大概听出了言下之意,但怕自己误会,还是问道:“什么?”
  桑逾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一本正经地问:“我不可以和哥哥在一起吗?我和哥哥在一起会让哥哥为难吗?”
  她原本还在为有一个混账父亲、配不上他了而纠结犹豫。
  可是在他向她走来的那一刻,她心中生出了一丝侥幸。
  她真的太喜欢他了,只要他给她一个承诺,让她放弃理想也不是不可以。
  为了和他在一起,她可以答应赵毓芳共同谋划,合力解决掉桑黎川这个祸患,强迫自己做不情愿的事情。
  凡事有得有失,想得到一件东西,必然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能修成正果,做出牺牲又怎么样呢?
  江憬实话实说:“现在会。”
  现在会是什么意思?
  以后就不会了吗?
  桑逾穿着一条湖蓝色的吊带裙,一阵温风吹过,裙摆飘逸摇曳,像一只蹁跹起舞的蝶。
  江憬望着她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哥哥现在遇到了一些难以抉择的困难。”
  调查过桑黎川的背景后,桑黎川变得好拿捏起来,因此桑黎川的事尚在其次。
  主要是黄颢和冯雅兰的事牵扯到了他。
  他本是不该多管闲事的,但那么多命运的巧合硬逼着他往枪口上撞。
  他若是一个薄情寡义、六亲不认的人,或许就不会卷进这场风波里了。
  桑逾不禁关切道:“我能知道是什么困难吗?”
  说不定她能帮江憬出出主意。
  江憬静默两秒,当真说给她听了,只不过模糊了细节:“如果有一个人,在危难之际舍命救了你,你欠他一条命,但是这个人又做了违背道德超出你容忍范围的事,你会还他这条命吗?”
  桑逾想了想,不解地问:“命要怎么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