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
  第54章 我一直都喜欢你的
  ◎奔现◎
  严京昭接听着电话。
  那人只有第一句话说得比较大声, 后面的蓝玥就没听清了,只能看见严京昭的脸色越来越沉。
  几分钟后,他挂断电话, 转头对蓝玥说:“抱歉,我……”
  “没事, 你赶紧过去吧。”蓝玥先一步赶人。
  quot;嗯。quot;严京昭微微点头,“我送你回去。”
  “不用,你爸的事更要紧。”蓝玥说, “他肯定在等你呢。”
  “他才不会等我。”
  严京昭轻嘲,然后一把拉开车门, “上车, 我先送你回去。”
  他非常坚持, 蓝玥怕延误时间, 只好乖乖上车。
  一路上,严京昭开着车目视前方,下巴绷着, 眉头紧皱,没怎么说话,蓝玥也没打扰他, 只在下车后对他说了一句话:“别担心, 叔叔一定没事的。”
  严京昭低低地“嗯”了一声。
  *
  离开蓝玥家小区后,严京昭便开车直直前往医院。
  那所市里最大的私立医院。
  同时也是他家的医院。
  虽然已经好几年没去过了, 但严京昭似乎对路线熟记于心, 导航都没看一眼, 冷着脸, 车速很快。
  十分钟后, 车子停在了医院门口, 严京昭停好车大步走进去,冰凉的空气扑面而来,混着一成不变的消毒水气味,是他发自内心厌恶的味道。
  严京昭下意识放慢呼吸频率,压下这股让人恶心的冲动。
  根据严靖所述,他爸目前在医院最顶楼的vip高级病房躺着。
  严京昭上了电梯,前往24楼,走到病房前,还没敲门,听到里面传来一声遗憾的叹息。
  “阿靖,要是你是我儿子就好了,你爸好福气。”
  “叔叔您说笑了,京昭那么优秀,我爸才眼红了好久呢,天天让我向他学习。”
  “呵,算了吧,那小子一身歪骨,不走正道,你好好学医,离他远点。”
  ……
  严京昭克制地深吸口气,敲了敲门。
  “进。”
  病房内,严森礼靠在床头,虽然穿着病号服,但他没有病人的那种虚弱感,鬓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扣子系得整整齐齐,眉骨突出,表情沉稳,给人不怒自威的感觉,除了脸色略显苍白外,压根看不出大病一场。
  严森礼以为是护士,没想到推门进来的是严京昭,“你来干嘛?我还没死呢!”
  严京昭打量了他一会儿,扯了扯唇说:“听说你胃病犯了,这不是挺精神的么?”
  严森礼瞬间沉下脸,“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叔叔,是我叫他过来的!”严靖连忙站起来打圆场,冲严京昭使眼色,让他说话别那么冲。
  “你刚刚不在,所以没看到,叔叔又抽搐又吐血的,疼得要晕过去,现在是吃了药,所以才稳定下来。”
  严京昭闻言,望向严森礼:“你饮食自我管理那么严,怎么犯病的?”
  严森礼没理他。
  严靖轻咳:“因为今天是叔叔叔母的结婚纪念日,他喝了点酒。”
  “行了,你和他说这个干什么。”严森礼不耐说。
  严京昭知道,不可能只有一点,不然怎么会喝到吐血?
  他双手插兜对严森礼嗤笑:“您可真行,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不自制,你忘了当初是怎么教导我的吗?你再怎么作,妈也不会回来了。”
  “你懂什么。”
  严森礼冷冷瞪着他,“就是因为有你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我才没脸面对阿昭,她如果地下有知,肯定对你失望透顶。”
  “那就失望吧。”
  对于他的这番言论,严京昭听了成百上千遍了,早已腻烦到麻木了,“我是我,不是你或妈的附属品,如果这样都失望,那还不如别生下我。”
  严森礼气得嘴唇发白,“你给我滚!”
  严京昭头也不回地滚了。
  严靖连忙跟出去:“你就不能哄哄他吗?”
  “哄他说我要学医?”
  严京昭厌恶地掏出根烟咬在嘴里,牙齿碾磨了一圈,碍于地点没点火。
  “那等他发现是假的,又得发作一次。”
  严靖叹气,“这么多年了,你们就不能心平气和地谈一谈嘛。”
  “是我不想谈吗?”严京昭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是他从来没给我这个机会。”
  可能大多数人都觉得,他们只是寻常父子意见不合,只要坐下来谈谈,说开来就没事了。
  毕竟一般来说,父子没有隔夜仇。
  但严京昭知道他和严森礼不是这样,他们之间其实谈不上有仇,有爱才有恨,爱之深才会责之切,而严森礼从始至终就不喜欢他。
  因为他的出生,他妈才会落下严重的病根从而早早过世,严森礼无比后悔他的出生。
  严京昭的妈妈叫温昭,是个长得漂亮,品性温和的女人,她也是医生,和严森礼在医院相识相爱,很快就结婚生子了。
  婚后他们恩爱如初,在外人看来是一对模范夫妻。
  严森礼有着严重的感情洁癖,据说在温昭出现之前,他不近女色,对医学以外的任何事物都不感兴趣,可这样的他对温昭却是一见钟情,即使过了热恋期对她依旧很宠,每天下班一定会接她一起回家。
  可惜好景不长,温昭身子骨弱,怀孕后更是虚到不行,生孩子对她来说负担很大,严森礼当时毫不犹豫让温昭打掉孩子,说他们就算一生都没孩子都无所谓,可温昭摸着肚子舍不得,还是不听劝地生下了孩子,自此落下了严重病根。
  严森礼给孩子取名用了温昭的名,除了表达爱意,还希望她能快点好起来。
  温昭生完孩子后因为身体不好,严森礼怕她劳累过度,让她从一线医生里退了下来,专心在家养身体,顺便玩玩孩子。
  没错,是玩,严森礼一口气请了两个保姆,一个喂奶穿衣,一个哄睡觉换尿布,温昭只要在一旁看看就好。
  不过温昭没那么不负责,严京昭上幼儿园前都是她在教育,她待他温柔不失严厉,让他学会明辨是非,在她的教导下,严京昭成长得根正苗红,从小学起成绩就是第一。
  严京昭和温昭关系好,和严森礼就一般了,他工作忙,很少管他,对他一直不咸不淡的。
  直到温昭去世。
  温昭是个要强的女性,不甘愿一辈子在家做个贤妻良母,所以在家休息了几年,觉得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后,又不听劝阻回到了医院。
  她热爱着医生这个职业,说救死扶伤是她的使命,也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能成为一名医生。
  众所周知,医院工作强度和压力都是无比巨大的,温昭上岗不到三年,身体每况日下,直到去世。
  家里的氛围变得沉重而压抑,用严京昭的话来说,就是宁愿在学校过夜,都不愿回家。
  谁都不知道严森礼有多悲痛,他也没对任何人表现出来,只知道他再也没有找过别的女人,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工作和对严京昭的管教上。
  温昭走后,他仿佛才重视起了严京昭的存在,亲自抓他的成绩和生活习惯。
  因为温昭不喜欢严京昭吃烧烤麻辣烫之类的垃圾食品,所以他一点都不能吃。
  因为温昭不喜欢严京昭和朋友在外面玩到很晚,所以他放学后必须立刻回家,每天都有司机接他。
  因为温昭希望严京昭长大后当医生,所以他的人生除了医生别无选择。
  严森礼一板一眼地把严京昭打造成温昭希望的模样。
  刚开始,严京昭为了让严森礼高兴,也曾努力过。
  在同龄人玩游戏踢球的时候,他在看书学习,不仅有学校的功课,严森礼还专门从知名医学院请来教授给他上医学课,从小培养他的医学素养。
  关于小时候,严京昭印象里最深的初二期中考试,他在完成了医学教授给自己布置的任务的同时,期中考试总成绩也考了全班第一,尤其是数学,考了全校第一。
  那天,严京昭拿到成绩单后,兴冲冲地回到家给严森礼看,说他考了全班第一。
  他想要的,不过是爸爸的一句鼓励,一句表扬。
  没想到严森礼看到他的成绩后,表情无比难看,直接把成绩单撕了,还扇了他一巴掌。
  严京昭嗡嗡的耳鸣声中听到他说:“在班上第一有什么用?你妈高中时可是全校第一,你在得意什么,你这样对得起她吗?对得起她不要命也要把你生下来吗?”
  这样的话,严京昭日后听了无数遍。
  只要他做了什么不符合严森礼心里标准的事,严森礼就会反复说,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他,他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让严京昭对他彻底死心的还在后面。
  他的成绩虽然没能让严森礼满意,但却把他们班主任高兴坏了,主动请客鼓励严京昭,带了其他几个同学去校门口吃烧烤。
  放在平时,严京昭是不会吃的,可那天司机刚好有事没来接他,看别人又吃得那么开心,他便吃了一串羊肉串。
  严森礼知道后大发雷霆,做了一件任谁都会觉得疯狂的事——给严京昭洗胃。
  严京昭记得清清楚楚,他被硬生生灌了两瓶洗胃液,不间断地被严森礼用压舌板顶着喉咙催吐,严京昭被逼出了泪,无论他怎么挣扎,严森礼都不为所动,牢牢按着他的脖子不松手,用很冰冷的眼神看着他说:“这要怪就怪你糟蹋你妈给的命。”
  仿佛他吃的不是羊肉串,是什么有毒物质。
  严京昭在那时候,也终于明白了。
  严森礼根本没把他当成儿子看待,不,他连人都不如,他不过是温昭生前留下的附属品。
  他不能有自己的思想,意识,不能摆布自己的人生。
  因为他的命不是他自己的。
  他活着是有条件的。
  在那一刻,严京昭感觉到了窒息,被洗胃后的一个月里,他一吃东西就想吐,闻到医院的味道就恶心,甚至对医生这个神圣的职业产生了极大的反感。
  所以成年后,他瞒着严森礼偷偷改报了志愿,选择了计算机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