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节
  毙鹰案后被咬出来的鄂伦岱,那还是皇阿玛亲表弟呢,不也被罚去蒙古管边驿了么?
  血淋淋的前车之鉴俱在,胤禛也不敢坑姨母、坑表弟。
  知道是怎么回事之后,便重又开始跟他们保持适当距离。绝不让他皇阿玛有机会误会,他们在结党营私,所图甚大。
  需要先下手为强什么的。
  见他如此,虎威就知道他是见识到了乾坤蛋里的‘乾坤’。
  于是放心而笑,继续整理自己的疏文。这次往江南,他可不止抓到了许多水匪,保护了渔民与商船的利益。还得知不少贩卖私盐、违背禁令往南洋卖米粮、船只等事。
  自从康熙二十三年开海禁起,朝中就一直反对之声不断。
  亏了皇上英明神武,一直无视这些声音,没将这安抚沿海民心、增加朝廷收入的善政停了去。然如今屡屡闹匪,不断生乱。江南总督张伯行又屡参海中有贼、有百姓见利忘义,将粮米、船只等卖到南洋各地。
  朝中顿时有人再提议禁海,圣心虽未改,虎威却也看出了几分犹豫。生怕那些个反清复明的贼匪们聚集南洋,渐渐长成朝廷威胁。甚至……
  咳咳。
  为防此昏招儿,虎威就不免用自己收集起来的详实证据,好好为皇上算一笔经济账。
  以及自己愿入海军,为朝廷拱卫海疆之心。
  不但不堵,还得将这条源源不断的财路拓宽些,让大笔的银子流入大清。让沿海之民有更多就业机会、更多收入来源,也让朝廷能增加更多的收入。
  小词儿用的那叫一个慷慨激昂,用典那叫个贴切稳妥。还绝不虚说浮夸,每句话都有详实的数据做支撑。
  连淑宁瞧了都不禁夸:“不愧是额娘的好大儿,虽未经科举选才。但额娘瞧着,这文笔丝毫不弱于家里这状元、榜眼、探花郎,甚至犹有过之。”
  虎威扶额:“额娘,儿子四岁就在无逸斋。不光是天下名儒,便今上都没少指点呢。”
  写封文采斐然的折子,那还不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么?
  他之所以将阿玛额娘跟弟弟们都请过来,让他们一一过目自己的折子。主要是因为此事干系体大,一不小心就会被群臣攻讦,甚至连累阿玛。
  结果阿玛跟弟弟们还没表态,额娘便先点头了:“交啊!为人臣子者,最重要的不就是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么?你们读书人还讲究个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既然发现了这么关乎朝廷与民生的巨大好处与隐藏在好处外的弊端,自然是想法子存好处、去积弊……”
  再不能像梦中似的,再让皇上把亲手开的海禁关上。暂时解除了小烦恼,却在一片承平中,不经意间渐渐被全世界落下。
  第214章 争相出征儿子愿随虎……冠勇侯一道出……
  时移世易,世易时移。
  最开始做预知梦的时候,淑宁只满心惶恐。
  甚至还想着,有那么万万分之一的可能,某人承爵后,会觉得自己水涨船高,非她这个曾经包衣,托嫡姐鸿福得升旗籍的区区五品官之女所配得上。顺水推舟地同意退亲,让她远离那先甜后苦到无法言表的未来。
  而现在,走过无数大风大浪之后,她甚至想着在有余力的时候,帮衬至亲一把。
  顺便尝试着,用自己的影响,将大清推向更好的方向了。
  若九龙夺嫡不那么激烈,她大外甥就不会像梦中那么极端吧?
  不复海禁,就不会关上通往世界的大门,遮住眺望周围的眼睛。不至于外面已经轰轰烈烈,天翻地覆般的改变着,家里却还茫茫然不知。
  那……
  梦中最后半段关于大清的种种,就不会再发生了吧?
  淑宁有些不确定地想着,抬眼就看到他们父子五个满是欣赏赞叹的眼神。
  尤其某人,嘴巴咧得大大的,那叫一个骄傲:“可惜呀,现实里没有话本子中如留音石那般神奇的物件儿。否则,爷必然要把福晋刚刚那番话悉数录下来,放给所有嘲笑爷惧内的鼠辈听。用事实让他们知道,爷这不是惧内,是尊重、是爱重。爷家福晋聪明美貌,贤惠孝顺。生财有道,教子有方。种种说不尽的好处之外,还忧国忧民,才华横竖都溢……”
  万千赞美之中,虎威跟三胞胎难得没憋笑也没啧啧啧。
  还争着抢着,跟阿灵阿一道夸呢。
  在这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大背景下,能用横渠四句来鼓励教导子女的女子可真太少了好么?
  如此攸关阖家之事,没有半点犹豫迟疑,只有旗帜鲜明地支持。
  光是这个态度,就让虎威心头微热,万千感慨:“好,儿子听额娘的。回头就把这折子再好生润色一二,仔细誊写,交给皇上。”
  “只是,若事成,儿子怕是要远赴江南甚至海南,不能在二老膝下尽孝了。”
  阿灵阿一巴掌拍过去:“滚滚滚,你才老呢!老子年富力强着,每日上朝当差的,半点不含糊。去年随扈塞外,还一箭射两狼,皇上都称爷为勇!”
  “是是是。”虎威赶紧抱拳拱手:“儿子口拙,说错话了。阿玛您就大人有大量,别跟儿子一般计较。”
  阿大人不说话,只给了他个轻蔑的白眼。
  倒是虎圆、虎宵接连开口安慰,直道大哥尽管施为,毋以家中为念。有弟弟们在,自然能照应阖府妥帖。
  虎团只挑眉,组建海军是好事儿,但谁说一定要大哥去呢?
  太大材小用了。
  他这个前前科武状元,如今的三品参将就可以轻松拿捏嘛。至于大哥么,自然得放在更重要的位置上。
  去年皇上改师懿徳为甘肃提督的时候,就曾嘱咐过,拉藏汗年近六十,二子在外,宜防外患,善自为谋。
  俨然料定了那边必有一乱。
  若果如此,还能有谁比自家大哥更适合挂帅出征呢?
  虎威哪里想着,自己这折子还未上,坏弟弟就已经惦着截胡了?好巧不巧的,次日,才刚刚上朝,甘肃提督师懿徳的八百里加急就先呈上来了。
  言说四月初二日,哈密扎萨克达尔汗白克额敏咨言厄鲁特策妄阿拉布坦遣兵致其北境侵略五寨,三日又咨言贼兵于三月二十五日抵达哈密城下……
  康熙冷笑:“如朕所想,策妄阿拉布坦那厮终是不肯安分守己。”
  底下群臣经过短暂惊愣后,旋即回过神来。纷纷跪下,大赞皇上英明,简直料事如神。策旺阿拉布坦那厮反复无常,背信弃义,几如其叔噶尔丹。
  因为当初虎威那误打误撞的守株待兔,一枪攮死噶尔丹,省了康熙第三次出征。
  后又有庄亲王跟胤禛叔侄两个牢牢守着户部,推广土豆、与蒙古诸部对羊毛、奶粉等物的深度合作。再加上这么多年辛苦积攒。
  如今的大清,虽然也有诸子夺嫡,可不像淑宁梦中那样府库空虚。
  不管是国库还是私库都特别充裕,兵丁经过反复裁撤、考试等。也比淑宁梦中年轻化了许多,战斗力更不可同日而语。
  便再现不了立国初期那‘旗兵不满万,满万不可战’的辉煌,也相差无几。
  某种程度上来说,康熙甚至早就等着这一战。
  好能名正言顺之下,将整个西域尽数归于大清版图之内。
  是以,这一开始,就定了肯定要打的基调。可要怎么打,派谁去打却是个问题。
  虎威这个刚刚凯旋没几日的冠勇侯第一个跪下:“奴才法士尚阿请旨率军往哈密援剿,扬我大清国威。”
  他这一跪,刚跟他蹭完了功劳的老十跟十四也麻利跪下:“儿子愿随虎……冠勇侯一道出征,给他做个副将。”
  “儿子愿做前锋!”
  前头还勾肩搭背,哥哥弟弟的两人瞬间展开眼神厮杀,都想迫使对方放弃。
  然后还没等他们争出来个短长,老三、老四、老五、老七……
  所有能出现在朝堂上的皇子阿哥,齐齐跪下,都愿意为皇阿玛分忧,为大清效力。连惯来最疼儿子的庄亲王,都愿意让自家宝贝金儿子与他虎威哥一道为国尽忠。
  把想蹭功劳的小想法,说得慷慨激昂极了。
  还特别体贴地表示,十阿哥跟十四阿哥一路舟车劳顿,才刚回来歇了这么几日,可不宜征尘仆仆地再往哈密。
  此言一出,顿时响应声一片。
  可把老十跟十四气的,就差撸胳膊挽袖子地上前干架了。
  当日,讨论无疾而终,到底也没抉出往哈密驰援的带兵人选。但不但活跃于朝堂之上这些皇子阿哥们找到了表忠心、蹭功劳的正确打开方式。
  连沉寂了几年了的胤禔都上折子,表示愿为马前卒。
  十三也说要为大清献一分力。
  甚至连□□中的胤礽都看到了机会,正好太子妃瓜尔佳氏病,有太医往来治病。胤礽就贿赂了太医,以矾水为书,写信交给镇国公普奇。
  让普奇保举他为大将军,好代罪立功,以图再次复立。
  结果普奇收信时不慎,被辅国公阿普兰所见。原本,阿普兰还有些犹豫,要不要告发此事。就在这反复纠结之间,被他叔叔贝子苏努发觉。
  一番询问之后,请问出如此惊天大事来。
  苏努正在为毙鹰案后,自己追随的八阿哥萎靡不振而万分担忧。见状哈哈大笑,直道天赐良机:“禀告,贤侄自然是要禀告给皇上知晓的。”
  “太子两立两废,连皇上都说再行复立如何有面目对天下人。只这一句,那位太子爷就别想着什么复立事。朝中名将如云,哪轮得到他?倒是你这傻小子,知道这等大事不上告,日后但有泄露,皇上还不得怀疑你也是个废太子党?”
  想想索额图,想想托合齐、齐世武等,再摸摸自己的脖子,有没有刽子手手里的钢刀硬。
  答案如何,你自己不就能有个选择了吗?
  阿普兰被生生吓出一身冷汗:“侄儿多谢叔叔提点,这就去,这就去与皇上言说。”
  说完便草草与他行了一礼,跌跌撞撞地往宫中飞奔。
  康熙料到胤礽不会甘心,自打他再度被废后,便一直严加看管。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联络之人会是普奇。
  那俩人可是有仇呀。
  当年康熙下旨关押索额图,普奇就曾为了讨好皇上而利用职务之便,对索额图严刑逼供,甚至多加折辱。
  以至于太子怀恨在心,没少鞭笞他。
  后来的张明德案,就是普奇组的局,试图利用老大和老八来打击太子。
  如此大仇之下,胤礽就算有那个心,会把关乎到自己身家性命之事,交托到仇人手上?
  康熙本能般的不信。
  但既然有人检举,必然是要查实一二的。于是乎,时任九门提督的阿大人便被派去拿人。
  给二福晋瞧病的太医贺孟頫、接到矾书的镇国公普奇,还有信中提及的老九老丈人七十,悉数被捉拿归案。
  拿了那矾书,泡在水里一瞧,嘿,还真是太子的字迹。
  再一审那贺姓太医,也确系受了废太子胤礽的贿赂。不止金帛,还有一旦事成之后,日后的高官厚禄。他一个没经住诱惑,就真个将信送去镇国公府了。
  不过,因为那信是矾水所写,非泡水不能见。
  皇太子,不,二阿哥也不够信任他,写信的时候背着他所写。所以其中到底什么内容,他也不得而知。